“这是怎么回事？！”梁书眼中涌起名为愤怒的情绪，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男人。

这名男子是梁书的叔叔，叫作梁齐生。虽然是叔叔辈，年纪却并不比她大多少，只有28岁，是梁家最被看好的年轻一代。

然而，此刻，这个男人躺在病床之上，意识尚在，却动弹不得。

梁书平时就和这位叔叔关系亲近，此时见到平日风流不羁的叔叔变成这个样子，内心的怒意可想而知。

“是她吗？”梁书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除了她也不可能有别人能把齐生伤成这样了吧。”病房的角落，还站着一个男人，穿着极为普通的蓝色西装，脸上蓄了胡子，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岁后半。他站在梁书身后，看着梁齐生的表情阴沉晦暗。

“盛言西......”

梁书呢喃着念着这个名字，嘴里泛起一阵淡淡的铁锈味。

——

啪啪啪！

“哇——李柔，你好厉害！”

伴随着清脆的掌声，郑祁怜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

三名年岁相仿的女生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此时已经是八点钟，路灯早已亮起，橘色的灯光映照在人的脸上，把人的皮肤都照得黄黄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不时还有行人或快或慢从她们身边经过。九月中旬夜晚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常莜微微裹紧了外套——她不耐寒。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名为李柔的少女结束了她不到一个礼拜的恋情，分起手来毫不拖泥带水，让门外的两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过，此刻走在路上，李柔在KTV的强势理智渐渐散去，情绪逐渐低落，为了缓释她的情绪，郑祁怜努力烘托气氛，但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喂喂......”郑祁怜用手肘推了推常莜的手臂，示意：你也说点什么吧。

常莜回了一个“？”然后在郑祁怜几乎要翻白眼的表情下，配合地拍了拍李柔的肩膀。

“你周一要交的高代作业做完了吗？”

郑祁怜：“？？？！”

李柔一惊，“啊，对了！我这周的作业都还没写呢！”

上了大学之后的作业都是一周交一次，因而大多数学生都会将作业集中在周末的时候“写完”，只有整个周末都在为生计发愁的常莜或是真心热爱学习的同学，才会在晚上，或是早自习的时候就早早做好。

郑祁怜看着在片刻之间似乎全然忘记了失恋这回事的李柔，目瞪口呆。

这也行？！

“那我们——”常莜突然顿住。

“什么？”

“啊，不好意思，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常莜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挥着手开始朝右前方的某个方向跑去。

郑祁怜顺着她跑的方向看去，那里似乎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黑色人影——不对，似乎还带了一些金色？

“她这是见到谁了？”李柔也顺着看去。

郑祁怜摇摇头，“不知道啊，大概是认识的人吧。不管她了，我们先回去吧。”

“嗯。”

——

常莜小跑着来到一个人面前，看着某人这身奇怪的打扮，产生了一种“好像吸血鬼啊”的感觉，然后忽然想起，在自己面前的，不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吗！

她轻咳一声，视线落在边上，“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

“啊，这个，”盛言西抬起一只手，瞥了眼自己的袖子，露出嫌弃的眼神，“我也觉得这个挺没品味的。”

“哈？”那你还穿？！

“今天有一场宴会。”盛言西说道，“这是标准礼服。”

常莜再次看向盛言西身上的衣服。这是一件以黑色为底的长袍，衣服上还用红色的丝线绣了图案，常莜看不出是什么，像是某种图腾，但似乎又有所差别。袖口宽大，但里面似乎还有内衬，是类似的图案和颜色，内衬的袖口十分紧窄，几乎贴着皮肤，若不是材质看起来像是丝绸，十分顺滑，倒有些像是古代行军用的护腕。此外，她还系了一件斗篷，全黑的，没有半点花纹，领口高高竖起，完美地挡住了盛言西的脖颈。

总之，很有电视剧当中吸血鬼的模样，但实际看来，却相当奇怪。

不过，虽然穿着这样惹人注目的衣服，却并没有行人朝她们看过来。

“你又用了那个魔法吗？”

“嗯，除非你主动找人搭话，否则，就算当着他们的面大谈特谈，他们也是听不见的。”盛言西得意地说道。

“嗯......”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但这种气氛并不尴尬，仿佛在过去的岁月中，她们曾无数次，以沉默陪伴着对方。

“说起来，宴会这么早就结束了吗？”最终是常莜先打破了沉默。

盛言西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不过最后的环节我不喜欢。”

“最后的环节？”

“......嗯。”

盛言西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

“就是......类似于，看到了什么让你生气的，或者不满的事情，之类的。”

盛言西的表情很奇怪，她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囿于某些理由，不得不做出隐瞒，这让她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很不连贯。

“确实是有那么回事，”常莜点点头，努力去忽略对方的这点不自然，用简单的表述说明了一下在KTV包房发生的事，说着，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她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喃喃道，“说起来，也是蛮奇怪的。”

“什么很奇怪？”盛言西似乎对这件事非常好奇，她甚至停住了脚步，眼神灼灼地盯着常莜。

“就是......我当时找的那个借口明明特别烂，而且之后说的那个什么‘说不定是贵重的东西’本身就很奇怪，”常莜说道，“最奇怪的是，那个女生居然真的说什么‘说的也是’？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看一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掉东西吗？”

“我想那个大概是因为......”

这回换成常莜紧盯着盛言西了。

“常莜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那个‘言灵术’吗？”

“你是说，我在那个时候用出了言灵术吗？”常莜诧异地看着盛言西，紧接着露出了荒唐的神色，她哈哈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啊，我根本就没有学过这种东西！”

“不是哦~”盛言西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所谓‘才能’这种东西，并不是通过学习就可以得到的。就好像......《哈利·波特》看过吧？”

“你是说？”

“对，就像是里面的麻瓜和巫师一样，麻瓜可以生出有魔力的巫师，巫师也会生出没有魔力的哑炮，同样的，并不是所有的驱魔人家族后代都可以成为驱魔人，也可能有普通人释放才能最后被驱魔人发现收归门下的。”盛言西解释道，“这就是为什么各个门派，世家经常有新生代在外游历的，除了锻炼自身的能力，包括处理危机的应变能力等等，还有一个很大的因素，便是可以及时发现其他显现出天分的普通人，带回族内培养。”

“好神奇......”常莜感叹道，随即好奇起来，“那么，会有人来找我吗？”

“......”

盛言西忽然沉默了。和之前的自然沉默不同，此时的她看起来似乎有些低落，像是忽然陷入了某种悲伤的情绪之中。

“哎？”常莜愣住，“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

盛言西偏头，“常莜想要成为驱魔人吗？”她如此说着，肩膀轻轻抖动起来。

“啊——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真的——”

“噗——哈哈哈哈！”盛言西笑得蹲在了地上，身体抖得更加剧烈。

“......”

“咳咳！哈——常莜也太好骗了吧！”

常莜虚着眼，扭头。

“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嘛！”盛言西擦着眼角。

“什么嘛，这么好笑吗？居然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抱歉抱歉~”盛言西似乎是真的陷入了什么奇怪的笑点，此时声音都还带着一丝颤动，“说正经的，常莜年纪已经太大了啦~就算有这种才能，也已经不可能培养了，所以安心吧~”

“为什么我听你这么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其实是好事呢，小小年纪，被发现有那种才能，然后背井离乡，成为驱魔人，终生为了别人的意志而活，哪怕有再大的力量，又有什么意思呢......”盛言西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说的你好像经历过似的。”常莜撇撇嘴，“如果不想离开，也可以选择不去的吧？”

“嗯，可以。”盛言西点点头。

“看吧，我就说——”

“但是没有人会选择不去的。”

“欸？”常莜愣住，“会吗？总会有例外的情况吧？”

“那么，把例外纠正好，不就可以了吗？”盛言西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说道，宛如轻抚着婴儿脸颊的羽毛一般，舒缓，酥痒。

但常莜却感到后背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