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罗轻容收起脸上的笑容颔首道,“左右有些铺子也快到期了,不如一起重新拟了。”
那个女人一进侯府接管家务,就收回了几家位置最好的铺面要自己亲自出面做生意,结果无论是什么美容,还是什么点心,都空有壮志雄心,做什么赔什么,反而让父亲出面收拾残局,这次她不能再趁了她的愿,“咱们的铺面地段好,租的又都是多年的老交情,罗管事跟他们一说,也都愿意。”
“可文契一定五年。”齐氏有些迟疑,这生意讲究个随行就市,五年内这租金能没有一点变化?“要是有什么变故。”
“孙女与罗叔商量了,也问了那些掌柜的意思,像恒发钱庄那样的,就定了五年。”钱庄实力雄厚,一旦在哪里立的招牌,只有去别处开分号的,打出字号的地方一般不会挪动,“丝绸铺子和米粮铺子,签的是三年。”
罗轻容知道祖母罗老夫人对自己远在辽东,已经成为自己继母的那个女人没有什么好印象,索性将话挑明,“许是孙女想左了,只是听说母亲并不太通庶务,孙女怕她甫一入府,不知道行情被外面的人给糊弄了,有这三年的时间,母亲再做什么打算,自然遵照她的章程。”
罗老夫人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罗轻容,她不过九岁,竟然想的如此深远,她有些看不出孙女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到底蕴含了什么,竟然将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告诉自己她是要辖制嫡母?而且有这么一招,也说不上太高明,毕竟张氏一回来,这些文契都要交到她手里,每年收上来的银子也会交给她。
“你也有你的道理,只是手腕还欠一些。”罗老夫人颔首道,她叹了口气,怜惜的看着罗轻容,那个张氏柴门蓬户出身,万一是个心狠手毒的,出难怪孙女要处处留神,她无意挑拨孙女与继母的关系,只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儿媳实在是不抱什么希望,而自己的身体就像被蚁虫掏空的老树干,撑不了几日,若是她不在了,张氏又是个糊涂轻信的,罗轻容这一着也算是在保护罗家的利益,给了罗远鹏三年时间看清楚妻子是不是理家的材料。
“我明白了,你去办吧,跟外面说是我的意思。”罗老夫人叹了口气,“以后这样的话万不可再说了,人的心,海底针。”女儿家的心计一定要藏的深,藏的严。
“祖母。”罗轻容眼眶一红,急忙垂下头,“孙女明白了,只是孙女不想瞒着祖母,自己是亲的人耍心眼儿。”重新回到八岁后,罗轻容细想过去的种种,才赫然发现,罗老夫人对待自己都始终如一,曾经疏远只是因为丧子后了无生意,对世间一切都看的淡了罢了,并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亲生孙女的缘故,只是当年的自己太过懵懂,相信了张兰跟自己说的没有血缘哪里来的真心这样的话,而阅尽冷暖的自己如今对罗老夫人的孝顺发自真心,相对的,有了孙女在身边陪伴的罗老夫人也比前多了对自己也多了亲切和疼惜。
“老夫人,大少爷和柳姨娘来了。”紫棠注意到了堂中的气氛,一看到柳姨娘带了大少爷罗旭初进来,急忙扬声禀报。
“快过来,旭哥儿可睡好了?”有道是隔代亲,罗旭初虽然是庶出,但做为罗远鹏膝下唯一的男孩儿,自然不是寻出庶出能比,但高氏身体不好,齐氏更是怕柳姨娘出身低微不会管教,罗旭初三岁时就亲自抱到清泰院里教养,如今自己身子不行了,才又交给了柳姨娘,“昨日先生教的书都温过了?”
罗旭初只比罗轻容小一岁,个子却比罗轻容高了半个头,唇红齿白一副好相貌,他与齐氏姐姐见过礼后端端正正的答道,“孙子睡的好,早上跟着师傅打了套拳,师傅说过了年就教孙子枪法,书也都背会了,今儿到学堂只等着先生讲解。”
“嗯。”齐氏欣慰的看着一身圆领葛衫头戴银冠的罗旭初,“过两日你老子要回来了,小心他考你。”
“父亲要回来了么?”罗旭初一脸惊喜,罗远鹏一走三年,罗旭初根本记不起父亲长的是什么样子,但父亲与他来说,还是最值得依靠和敬佩的大英雄。
“嗯。”罗老夫人觑了一眼罗轻容,暗道这丫头怎么就知道罗远鹏要回来了?“瞧我只顾跟你说家事,竟然将这事儿忘了,昨个晚上收到的信儿,太晚了没叫你们,说是下月十五左右到。”罗远鹏应该是想着赶回来一起过团圆节。
“那我可得好好将拳练熟了。”罗旭初一脸欢欣,“师傅还问姐姐,晚上还练不练拳,二姐,以后晚上我去找你,陪你好好练练。”
自醒来以后,罗轻容便跟着罗旭初一起到家里的武师那里学拳,齐氏虽然不赞同,但罗轻容难得犯了牛性,她的体质随了多病的母亲,虽然上一世时张兰也带着她游泳慢跑,可是功效不并大,这一世,她再不要在被人陷害时毫无还手之力。便借口说罗家人个个习武她虽然是个女儿身也不能例外,何况还能强身健体,想着罗轻容的母亲高氏就是自小体弱,生了罗轻容后更是缠绵病榻最终没能看着女儿长大,齐氏也只能答应下来,但只许她跟着武师练了套长拳,强身而已。
“好,我等着你,只是你得先把先生留的书都温了。”罗轻容嫣然道,“我还得请你这个小师傅指点指点。”谁能想到她与父亲竟然是隔世再见?想到父亲一直对自己还是真心疼爱的,罗轻容便下定决心,老天给了她重回过去的机会,就是让她将曾经走错的路,信错的人一一改正,她也相信,有了一世的记忆,她应该有能力保护亲人还不落到抄家满族的下场。
“瞧着姐弟俩,一见面就说的热闹。”人老了就是喜欢子孙绕膝,看这两姐说的热闹,罗老夫人已经是眉开眼笑,“先吃饭,看看李嬷嬷给咱们准备的什么?”
儿子与罗轻容关系好,柳姨娘自是乐见,看罗老夫人往八仙桌那边去,急忙过来扶了,“这也是咱们二姑娘知道疼惜旭少爷,侯爷回来看她们姐弟两个如此亲近,定然也是高兴的。”
武安侯府人口少,饮食上也不铺张,清泰院三位主子也不过是四凉四热外加些四样粥品,安静的用罢早饭,罗老夫人也不留这几个忙人儿,看着紫棠送了几个出去,自己则与李嬷嬷说话。
“这容丫头心眼儿是够用了,就不知道那个张氏如何。”一提到这个未曾谋面的二儿媳妇,罗老夫人就脑子眼儿疼,与人将亲事定了,才写了信回来,二儿子可以说是不告而娶,“若依着我先头的性子,根本不认这个媳妇!”
罗远鹏两年前人让人快马加鞭送了封家书,说是在要娶锦州知府的妹妹为妻,罗远鹏好歹是个侯爷,他的婚事自然是整个武安侯府的事,虽说是续弦,但罗老夫人也是千挑万选了翰林院梅学士的女儿为妻,梅家不算显族,但是家风清正,在士林中风评极好,虽说家世与武安侯府差了不少,但梅家清贵,罗远鹏又是续娶,也足够了。
可这样一门亲事就被这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的张氏给搅了,罗老夫人将送信的人带进来一细问,才知道这张兰根本不是什么锦州知府的亲妹子,而是与罗远鹏私定终身的渔家女,罗远鹏鬼迷了心窍硬是要娶为正妻!
李嬷嬷也觉得侯爷罗远鹏这事做的过了,可又不能往左里劝,“侯爷不是来了封信么?能让侯爷下定了决心的,定然是个好的,就算是出身低些,应该也是个心思清明的小家碧玉。”不然这两个若是一进门就斗起来。
“哼,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罗老夫人捻着手里的念珠,没到注意李嬷嬷的心思,“可惜了我的鸿儿,就是鹄儿,也比他强许多。”想到英年早逝的亲生儿子,罗老夫人浑浊的双眼里蓄满了泪水。
“老夫人,您可不能再哭了,再这样下去,眼睛怎么受得了?您不是还有郡主么?”李嬷嬷连忙拿了冰帕子与齐氏擦脸,自己却也红了眼眶,她自幼跟着齐氏,在武安侯府几十年,三个少爷都是在她眼皮下长大的,每个人的性情她再熟悉不过。
嫡长子罗远鸿出生便封了世子,不但文武双全,人情世故更是被老侯爷和罗老夫人悉心指点,哪里像二爷罗远鹏,庶子出身,母亲是个贱婢,若不是他袭了爵位,连个姨娘都拼不上。
罗老夫人虽然没有在罗远鹏身上用什么心思,但也保证吃穿不缺,该有的师傅先生都给请到了,而罗远鹏则与生母钱姨娘一样,固执的认为嫡母苛待了他们,与嫡母也不亲近,成日就是兵书武艺,当初依着罗老夫人的打算,也就准备让他自己在沙场上拼前程的,可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想到罗远鸿一仗未完就战死了,而罗远鹏上了战场却如鱼得水,屡立战功,又好运的结识了英国公世子,娶了高家的嫡次女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