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从办公室灰溜溜出来,景纯满眼都是思政老师那张仿佛吃了只苍蝇的脸,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沈烬南。

装着曲奇饼的透明小罐子抱在怀中,林纤靠近过来,指了指。

“是曲奇饼哎,我尝尝?”

她伸手就要抢,还没碰到盖子,就被景纯紧张兮兮地推开了。

“这个不能给你,想吃的话,今天晚上我帮阿婆看店,给你带一盒。”

林纤不乐意:“怎么就不能吃?金子做的呀?”

她说着,又要伸手来抢,景纯揣着小罐子撒腿就跑。

这可是沈烬南对自己的补偿,谁都不给,她要一个人全部吃光光。

景纯将林纤远远地甩在身后,正要舒口气,手机忽然在兜内狂振,掏出一看,是阿婆甜品店旁边的拉面屋打来的。她接听,拉面屋老板语速飞快,让她赶紧回店里,阿婆丢垃圾时没注意被一群飙车小青年刮倒了,现在不肯去医院。

景纯脸色微变。

阿婆身体一向不算太好,但她又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来,也不肯轻易上医院。摔倒可不是小问题,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往后可就麻烦了。

“我现在就回店里,麻烦帮我照看一下阿婆!”

她挂掉电话,没顾上同身后的林纤道别,飞奔到校门打车。

二十分钟过去,计程车停在甜品店门前,景纯跳下车,将书包和沈烬南送的那只小罐子一股脑丢向收银台,跑进杂物间。

“阿婆,你还好吗?”

老人一头银发,眼神还算精神,但就是腰疼得直不起身,只能窝靠在竖立起来的枕头上,呼哧呼哧喘气。

“我没事。你阿婆健康得很!”

景纯眉头拧成了疙瘩:“咱们去医院吧阿婆,你这样会落下病根的。”

“不去不去。我还能再……哎哟喂!”

老人逞强要站起来,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动作定在了原地。

景纯哪里还肯劝说她同意,立刻帮着拉面屋的老板将阿婆背上计程车,一路到医院,挂号检查拍片子,折腾了一下午,最后结果是尾骨与腰椎崩裂,虽不严重,但必须卧床静养。

这下,不服老的阿婆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甜品店没人照看,景纯便主动请缨,正好最近的课都在早晨,学校也不忙,她每天一早先拜托隔壁的老板看管店面,等自己上课回来后,一整天待在店里也没什么大问题。

再三叮嘱了护士后,景纯便和拉面店老板往回赶。

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调甜品店外的监控录像,时间拖到阿婆摔倒那一段,眯眼细看,很快锁定了罪魁祸首。

“陈伯伯,他们是不是住在前面景湖小区的那帮爱惹事的男生?”

拉面店老板就住在附近,随便扫了眼,立刻点头:“没错,这帮臭小子我绝对看不走眼,上回还在我店里捣乱呢,让我拿笤帚全给赶跑了。”

景纯气得咯咯磨牙。

如果是无意的,那也就罢了,可如今证据确凿,分明就是他们故意找茬,撞倒了阿婆不说,还溜之大吉,简直岂有此理!

景纯从来不是个肯忍气吞声的蔫儿茄子,这事报警估计没什么实质性的结果,顶多抓他们过去批评教育一顿,阿婆的伤也没严重到要走法律途径,所以还得靠自己。

景纯做好打算,连着两天摸清了那帮男生出没的时间,到了第三天傍晚,她索性关了甜品店,专程在景湖小区大门口蹲点。

不多时,一群穿着破洞牛仔裤,打整排耳钉的不良少年推着各自的机车,晃晃悠悠地吹着口哨靠近了。

景纯瞧见他们的着装打扮,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你们,站住。”

她从石狮子后面跳出来,指着为首的那男生,瞪圆眼睛。

“是你们把我阿婆撞倒的吧?做错事要敢于承认,你们也太坏了。”

男孩子们先是一愣,面面相觑,然后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一声,所有人就都捂起了肚子。

“哎哟我去,这小丫头片子哪儿冒出来的啊,未成年?”

“还挺好看的,是不是那家甜品店的小白兔?”

“哦哦哦,我记起来了,就前两天咱们去过的那家。”

一群炸毛笑趴在机车上,景纯窘得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笑毛线啊,我在问你们话!”她狠狠跺了一下脚,小手攥成拳头,气得鼓起腮帮子,“你们撞了人,连声道歉都没有,信不信我报警?”

为首的少年染着红头发,看了她会儿,忽然上前用手捏了捏她的脸。

“啧,好软。”

“我也要我也要,手感是不是特别好?”

眨眼间,无数双魔爪伸向景纯,她哪里见过这阵仗,立时被吓懵了,脚底板钉钉儿似的动弹不得。

正当那只不怀好意的爪子再次往女孩儿脸上靠近之时,斜后方传来“嗖”的一声,有抹白光从视线里闪过,随即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景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生捂住手腕,蹲在地上疼得直抽气,那枚空降而来的小石头骨碌碌滚到她脚边。

回头,另一只石狮子身上,蹲着个穿皮衣的男人。

黑短发,皮夹克,休闲裤,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拉风的机车。

“喂,你们干嘛呢?加我一个呗。”

沈烬南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

剥开壳,舌尖灵巧地勾出里面的瓜子仁,丢开空壳后,继续重复同样的动作。

被打中手臂的男生恼火极了,抓起那枚石头朝他扔过去。

“你谁啊,别管闲事。”

沈烬南动作顿了顿,起身,伸了个绵长的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脖子,纵身一跃到地面,抬脚踹开了那枚小石头。

“你说什么?”他单手插兜,另只手圈在耳旁,故意拔高音量,“大声点儿,我听不见啊。”

一群五彩头发不约而同啐了声“靠”,纷纷将机车扔到旁边,站成一支紧密的队伍。

沈烬南慢悠悠地走过来,在队伍前站定,从远处一眼望去,他高出整个队伍一头之多,这感觉就像是军官在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初中生军训。

景纯小心翼翼地吞下一口唾沫。

对方人数众多,再这么对峙下去,他们俩肯定吃亏,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袖口,小声嘀咕:“我们赶紧走吧。”

沈烬南回头,嫌弃又好笑地嗤她一声:“自己惹的乱子,还想逃?”

景纯后悔了:“我也是一时冲动,快走吧,不然他们……”

“喂,你们说完了没有?当我们空气啊。”

对面的少年们无法忍受被忽略的滋味,一个个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沈烬南眼皮轻跳,慢慢划开皮夹克的拉链,露出里面紧衬的黑色短袖,八块腹肌顿时一览无余。

“听说有人欺负我家小侄女?”他脱下夹克,随手丢到景纯怀里,目光倨傲不屑一顾,“这样吧,我们废话少说,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一下问题。你们是单挑,还是组团?”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大笑。

“别以为你那几块腹肌就能吓唬人,好像谁没有似的。我们不占你便宜,单挑!”

“好。”沈烬南握拳挡在脸前,冲他们勾了勾手指,“来,一起上吧。”

“……你听不明白吗?单挑。”

沈烬南耸肩:“对啊,我一个,单挑你们一群啊。”

“……”

被忽略还好说,这被侮辱可就过分了。

少年们甩开膀子,吱哇乱叫着冲了上来。

沈烬南连眼睛都没眨,出拳干脆利落,力道又拿捏地恰到好处,配合着双腿游刃有余,最后一记过肩摔简直漂亮得可以给满分。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十秒,景纯可以拿性命担保,一众不良青年眨眼间全部倒地,哀嚎声四起。

沈烬南扭着手腕,居高临下地瞧了眼,踢了踢那红头发。

“还敢吗?”

“不敢不敢,以后我们见她绕道走。”

“那撞倒的甜品店阿婆……”

“我们明天就去医院当面道歉,顺便把治疗费赔了。”

男人这才满意,微微点头,弯腰捡起了那枚小石头,往空中一抛,不偏不倚正砸在那红头发的机车后视镜上。

“……”

“看清楚了,以后再被我逮到乱飙车,撞上人还潜逃的,那石头砸的可就不是你的车,而是这里了。”

沈烬南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转身扛起一脸呆滞的丫头,发动机车扬尘而去。

一路,景纯的脑袋都处在宕机状态。

刚才的场景简直像是在拍电影,就差给他一根威亚,就地起飞了。

机车停在甜品店门前,沈烬南等不及,一把将她掳下来。

“傻愣什么,开店营业。”

“哦哦哦……”

景纯反应过来,连忙掏钥匙开门,一扭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

此刻,天色已晚,昏黄的路灯懒洋洋地洒下,照亮他们所在的那一亩三分地。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景纯能听见从他坚硬的胸膛下,传出的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心跳。

视线朦朦胧胧的,她还没准备好,腰间忽的一紧,被男人结实的手臂缠住。

景纯心尖打颤,紧紧捏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推他。

“走开……”

“别动。”沈烬南轻呵一声,“乱动要挨揍的,嗯?”

景纯乖乖收回手,紧张得口干舌燥。

这算是怎么个说法,他以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能为所欲为了?

脑袋里想得好,可景纯怂破天际,被男人搂在怀里动都不敢动,心头小鹿乱撞,脸红的能滴血。

沈烬南缓缓抬起手。

她闭眼,忐忑不安。

心里不期然浮现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呼吸急促,长睫不自觉地颤动起来,却蓦地感到脸颊传来一阵疼痛。

睁眼,男人的手指正一下下戳她的脸。

“嗯,是很软,手感也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