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夜半哭声(七)
至于一直被坊间传为红衣寡妇案,不过是一传十十传百,传话的人添油加醋,最后流传盛广的一个版本,便说是那寡妇死不瞑目,穿了一身红衣去益王梦里喊冤,益王这才帮她翻的案。虽是无稽之谈,可却更能为人们所相信,不然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板上钉钉的死刑犯,缘何能够有瓜葛?又为什么益王要亲自查访来证明真相?
也许众人不会懂,可当时从父亲嘴里听说这件事的柳黛,却只是觉着他心里装的不是天下,而是苍生,大概这也是她在皇宫遇袭后,孤立无援中却执着地跑来益王府的原因吧,只是彼时的英雄,如今已深陷囹圄。
天色渐暗,柳黛刚进益王府,管家便迎了上来,“苏公子,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柳黛心有疑惑,脸上却未表露半分,道了声谢便接了过来,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走。
进了房间,将门栓好后,柳黛才仔细地看了看信封,是一封匿名信,信封上干干净净。柳黛心中疑惑更甚,拿起放至火烛上方,用袖子捂鼻,半晌过去,也未发现任何异常,又用手从头摸到尾,确保没有任何暗器在内,才坐下小心地打开信封。
信封内只装了一页纸,柳黛打开来,用宣纸所做的一幅画便映入眼帘,一个男子跪在蒲团之上,虔诚地对着面前的佛像吟诵经文,画作四周被作画之人用浓墨画出四个线条。只一瞬,柳黛便明白过来,人在其中,不就是囚?难道是。。。益王!
柳黛赶忙抬头看着四处,即使再微小的声音,柳黛都不敢懈怠,这封信到底是不是益王给自己的?管家又是从哪里拿到的这封信?这会是一个让她万劫不复的局么?如果这真的是益王给自己的,那这幅画,益王到底是想要自己如何做?
“砰砰砰!”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柳黛全身一震,下意识地便想将手中的信藏在枕头下,可转念一想,将信纸放入怀中,信封则用火烛烧毁。门外的人似乎耐心不足,不过才眨眼的功夫,便嚷了开来,“苏小弟,你在么?”
直到信封化作灰烬,柳黛忙开了房间的窗户,待房中的气味散尽,才开了门,“崔少卿,今日走的远了些,回来便躺下了,让崔少卿久等了。”崔正英挥挥手,让柳黛赶紧收了这一套虚礼,“苏小弟,你下午让我查的那个书生,正是孟广义,临州人士,去年刚来到长安,这都不算什么,手下人告诉我,此人三月前,曾做过礼亲王府的账房先生,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便被赶了出来。”原本像孟广义这般来长安赶考的书生,家境都不太富裕,文采好些的书生便会写些话本、评剧来讨生活,字写得好的有时会替人写家书、做私塾先生,再来便是做有钱人家的账房先生了。这层关系若是放在之前,或许不能让柳黛怀疑些什么,可这孟广义在礼亲王府做的好好的,又为何会被赶出来?且那老妇人又曾经看到过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出入那男子的宅子,郡主又上演了半夜哭声的闹剧,这一切之间到底是不是她所猜想的联系?
柳黛垫脚在崔正英耳旁嘀咕了几句,崔正英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咧嘴,最后点头如小鸡啄米,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益王府。
初春的夜晚与别的季节并无太大的差异,微风拂过,路上三三两两的人们都拢了拢衣领加快了步伐,再晚一炷香的功夫,便要宵禁了。
“扣扣扣,扣扣扣。”原本安静无比的昏暗小巷子里传来有节奏地敲击声,那声音不急不缓,持续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细缝,开门的人见站在门口的人,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神来。还是敲门的人先开了口,“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么?”
开门的书生这才晃过神来,忙开了门,毕恭毕敬地请来人进门。那书生诚惶诚恐地一路引着来人进了屋子,又是端茶又是擦凳子,半天没有停歇下来。来人虽然穿了黑斗篷,戴了面纱遮住了整张脸,可还是看见了书生忙东忙西,开口道,“你不用忙活了,我来就说几句话。”
那书生低垂着头,两手不安地抓着衣摆,好似来的不是人,而是会吃掉他的猛兽,“郡主,您有什么吩咐都。。。。都请说。”
躲在暗处的柳黛对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见那书生如此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书生见到了郡主,不该是这般情形呀,难不成是因为被礼亲王赶出府?所以才如此怯懦?可这般懦弱的男子,凤霓郡主又是为何非他不嫁,甘愿让礼亲王府被他人嚼舌根呢?
“我说的事情,我都做到了,可你答应我的事情呢?”来人声音铿锵有力,说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却更加让那书生浑身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完全,“郡。。郡主,我。。我就只见过采莲一次,真的!我发誓,采莲。。采莲就只给了我一次香料,之后。。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没有往来了!”若不是尚有最后一丝理性,那书生恐怕此时已经跪地求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