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终章:为你,我愿负天下

而后的几天,柳黛便像是经历了日复一日的噩梦,身上叠加着各种伤,有的是烫的,有的是打的,哪些是新伤,哪些是旧伤,柳黛已经无力去辨认了。

意识一天比一天模糊,总是偶尔惊醒,却不知道到底是今天,还是到了第二日。

可唯一没有忘的,便是不能签字画押,不能写认罪书。

柳黛常常会出现幻觉,总会听到王爷的声音,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兰儿。”

那是她的乳名,她记着王爷走之前,也是这般叫她,她好想再听一次。

无边的黑暗包裹着柳黛,撕扯着她的意志,她奋力挣扎着,可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就休息这么一会,就一会。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只是一转眼,也许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柳黛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不然的话,怎么会看见王爷?

虽然知道是梦,但心里还是喜悦,挣扎着要伸出手去碰,但却全身没有力气,只能痛苦地皱了眉头。

就连梦里,都浑身疼得厉害,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

自嘲般苦笑了下,梦里也这么疼,可见清醒的时候,真是疼得厉害。

“醒了?”

依旧是暖到心坎里的温柔低语。

如果是梦的话,那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恩。”

柳黛本想多说几句,但是一开口便是要碎裂般的痛,索性放弃了,只是眼睛一刻不愿离开,就这么看着王爷,好像从未见过一样。

直到自己的手被王爷轻轻包裹住,暖意一点点从指尖传到心里,柳黛的眼才轻轻震荡,然后不敢置信地看着陪在她身边的人。

“不是梦。”

看清了柳黛眼里的不敢置信,益王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得蹙起眉头,他若是再晚回来一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伤痕累累的小手,可又怕弄疼了,又轻轻松开。

柳黛哭了,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时,心里反倒不是悲伤,而是庆幸,庆幸她还活着,庆幸她真的等到了王爷。

用手细细揩去柳黛眼角的泪痕,温热的热意让他眸子起了万千柔情,“你不必要吃这么多苦。”

益王自然知道柳黛为何不认罪,又为何死撑着不写认罪书,皆是为了他。

这傻丫头,明明自己不过是个磕了碰了便要皱眉的人,却为了他,硬是被用了刑还不肯动摇。

鼻尖泛起酸意,“我总有法子的。”

柳黛却摇了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益王已经被逼到了何种绝境中,若是再来上这么一击,要想翻身便太难了。

这一摇头,包含了太多不必明说的情愫,益王伸出手,轻柔地抚弄着柳黛的头发,原本在见到牢房里仿佛死去一般的柳黛时胸腔里所涌起的滔天杀意,在此刻却荡然无存了。

只要这人,如今还陪在他身边,他又有何惧呢?

但益王向来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之人,因而在柳黛调养身子的时候,外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益王先是交出了兵权,但没让皇帝乐上片刻,便给出了嗤勒的谈和书,上面第一条便写了“益王在世时,绝不再犯边境。”

这是益王用北疆之战为自己换的免死金牌,让皇帝纵然心中不悦,但看在益王交出兵权的份上,对他的杀意倒没有之前重了。

再来,拓达死在了狱中,这让嗤勒一族很是不满,益王上书给了皇上,阐明了拓达被关押在大牢之中时,是如何受到敦兰知县和张祜泉将军的侮辱打骂。

这一书信,还未传到皇上的案台上,便到了嗤勒族领的手上。

两国刚刚谈和,皇上为了平息嗤勒一族的怒火,只能将敦兰知县交了出去,又将张祜泉将军处以军法。

益王凯旋而归,却并未向皇上要什么赏赐,而是连夜进宫,同皇上彻夜长谈。

他交出了先皇的遗诏和玉扳指,这两样是皇上日夜都想从益王手里拿到的东西,见益王如此草率便交出来,以为益王是想好了其他计策。

可益王却说,他对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

而对于朝堂众臣,益王更是不计前嫌,不以党羽之派评定,只是单从能否为国效力而言,都评论一番,递上的折子足有厚厚十来叠,可见益王对江山社稷之用心。

皇帝也许是看出了益王对皇位没有了野心,倒真的按着折子上的说法,对朝堂的大臣们,有能的提拔,无能的贬谪,一时间,朝堂之上各个党派的人都有。

但谁也摸不清楚皇上的意思。

后来朝堂众臣便再没看见过益王上朝,听闻好像带着丞相千金柳黛去了福州,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看来是打算在那儿过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仙日子了。

一直追随益王的部下,为此自然是不甘心,眼瞅着益王打了胜仗,民心更是向着王爷这边,再加上王爷手握兵权,正是起兵的好时候,为何王爷却在这时全都放手不要了?

答案很简单,益王用这一切换回了柳黛的身份,他只要一日不放弃皇位,柳黛便一日只能是苏童,他知道柳黛不在意,可他在意。

再来,他那五弟这皇帝当的也并非有他想的那般不尽人意,反倒辛勤得很。

既然百姓已有一位民君,他又为何要挑起战火,再来夺位呢?

这天下终究不会是某一个人的天下,夺得一时权力又如何?

比起成日里要为家国天下之事忧心,还不如抱着心上人过逍遥日子,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