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太监找上来

“救…救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几乎是贴在来人身上。

她像是缺水的鱼,嗓音低哑难闻:“求…你带我去见殿下。”

说完这句话,洛明兰跌跪在地,身子软得像一团棉花。

地上是坚硬的鹅卵石,膝盖碰上去必定痛极了。

男子耳根子一红,不假思索伸手去扶了一把,口里道了声:“得…得罪了。”才避免洛明兰第二次受伤。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萧晏身边的随侍白泽,那日在小佛堂他与洛明兰见过,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白泽不明白,这宫女怎会跑到这里,大晚上见她青丝披散,跑得那样急,像是有人在身后追她。

想到这里,白泽下意识抬头看去,可见她身后除了一片漆黑,树影交错,莫说一个人影,就是连半个鬼影也没有。

所以说,这宫女是从杏子林跑来的。

可白泽早已来不及思考,只因那宫女抓着他手,又说了一遍:“求你,带我去见殿下!!”

这回白泽不止耳根红,就连脖子也红了。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要拒绝一个长得好看的姑娘,简直比杀了他还难,更何况这姑娘生得那样柔弱,一双秋水眸恳求望着他。

那一瞬,他像是被山林妖精迷了心智,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只是连着说了三声:“好。”

又结结巴巴说:“我…我马上带你去,去找殿下,现在就去。”

系统说得没错,萧晏果然在湖心亭。

借着月色眺目看去,只听渺渺琴音从亭子里传来,先抑后扬,如倾如诉,即便像洛明兰这样不懂音律的人,都能听出几分悲切之意。

“殿下抚琴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搅。”白泽在一旁小声提醒:“今日个恰好是月中,姑娘你看这…”

说到末了几个字,欲言又止,颇为有些为难看了洛明兰一眼。

言外之意就是,你看着办好了,可千万别连累我。

白泽也不想这样,可实在是方才头脑发昏,才一口答应下来。

可人既已带到了,也不能置之不理,即便像殿下这样好的性子,总有一些伤怀旧事。

过去了这么久,还是放不下,忘不掉,就像一道暗疤,烂在了骨子里,经年累月,日复一日折磨,融在骨血之中,那得多疼啊!

白泽看在眼里,听着伤感的琴声,不禁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洛明兰不清楚怎么回事?可也能猜出大概,原书里萧晏生母不详,只记载说是冷宫的小宫女。

而系统告诉她,除非萧晏不在宫中,不然每月月中,他必来此处,风雨无阻。

可见这湖心亭这地,必定有他斩断不了的过往。结合白泽话里有话,听弦音知雅意,所以她猜测和萧晏生母有关,至于这背后的盘枝错节,可远远比字面上要深得多。

今晚她出来得急,路上又不顺,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得来见萧晏的机会,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收场,这样干等下去怎么行?

心中百转千回,洛明兰脸上却神色依旧,只是点点头,轻轻道了声:“有劳白大哥了。”

然而等白泽转身离开,她再也摁捺不住,直奔湖心亭而去。

一袭白衣胜雪的颀长身影,正襟危坐于亭中,正低眉抚琴,湖心正中风大,扬起的束带随风飘散,吹起他披散的墨发。

今日萧晏通身并未有过多修饰,只有单一的白与黑,配着他弹奏出来的琴音,眉宇间淡漠绝世的孤寂,更有种说不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洛明兰一眼就看到了他,冷月下的贵公子,她掐了掐手心,来不及多想,轻移莲步上去。

轻声道:“殿下琴音绝美,可奴婢听来却很悲伤,一个人若有心事,往往会独自买醉,殿下深夜在此抚琴,想来是遇到伤心事。”

话音刚落,萧晏琴声骤然断掉,弦因惯性发出一丝微弱的悲鸣。

而后他清冷的目色望过来,对上一张粉白的小脸。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亭子外,似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捂上嘴,又嗫嚅道:“明兰…冒昧打扰了殿下,请殿下勿怪!”

又是上次小佛堂那位姑娘。

萧晏眸光一动,瞥见她发鬓散乱,模样比上次更显慌乱,倒像是一路跑得急,匆忙赶过来的。

只是不知这次她缘何来寻他?

他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对待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眼看她那样慌乱无助,像是有求于他。

尽管心中有些疑云掠过,但他还不至于苛待一个小姑娘。

然而不等萧晏开口寻问,小姑娘却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他宽大的袖阔,两眼泪汪汪看着他,柔柔说道:“求殿下帮帮奴婢吧!”

“奴婢除了殿下一人,已想不到旁的法了。”

说到末了,就连嗓音也带着哭腔,泪瞬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洛明兰哭的声音既不大,也不小,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梨花带雨的一张脸,配合她日渐精湛的演技,可以说是胜过千言万语。

哭到伤心处,她一只手像是猫爪子,攥紧那大袖不放,好好的缎面被揉出了褶皱,看上去颇有些惨不忍睹。

萧晏长这般大,从未见过一个姑娘,有这样多的眼泪。

二人离得那样近,她又哭得那样伤心,晶莹剔透泪水落下来,滴在了他的大袖,咸咸湿湿,浸透到了内里,被热泪碰过后,肌理的线条崩得极紧,像是随时要断了的弦。

萧晏一时怔然,忽抬手,可正指尖落下去那瞬,却在半空中顿住。

他立刻收回了手,五指蜷缩着,眼里一闪而逝的负疚。

怕是被人误会了去,瓜田李下说不清。

眼前小姑娘双肩颤抖着,小声抽泣,似浑然未觉。

从她哭声里,总算听出头绪来。

原来小姑娘是想娘亲了。

提到娘亲二字,萧晏眸光一暗,似被什么触动,在洛明兰看不到的角度,蒙上一层阴影。

“殿下,奴婢娘亲在生时,从没享过一天的福…”她抽泣着说:“奴婢心里有愧,身为人女不能尽孝,就连娘亲死后,想捎冥纸过去都做不到。”

“奴婢这两日梦见娘亲她…她衣衫破烂,只是对奴婢不停地哭,奴婢心里难受得很!像刀割一样疼!”

洛明兰半真半假说着,说到动容之处,又忍不住掩面哭泣,肩膀抽动得更厉害了。

当然她这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原身的娘亲的确早就不在人世,而宫中素来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宫人私下祭拜烧纸。

一旦被人发现,便会被视为诅咒皇帝之嫌,更有宫中那些太妃,太后忌讳此事,可是杀头的大罪。

当然这不过是由头,投石问路的雕虫小技,要想快速走近一个人心里,便是打动他心里的脆弱,只有两个通病相怜的人,才能有更多共鸣。

不然每月月中,萧晏也不会独自伤怀,一个人来这里抚琴了。

“奴婢知晓这要求太过份!”洛明兰肩膀抽了抽,声音似因羞愧,不自觉小下去:“奴婢不过难受,说说罢了,若殿下觉得为难,就当奴婢什么…也没说。”

“是奴婢让殿下烦心了,奴婢告退就是。”

说罢,她咬了咬唇,松开萧晏大袖,假意转身离开。

那黯然神伤的模样,被她演得淋漓尽致,然而她还未走一步,就被身后低沉的嗓音叫住:“姑娘,且慢!”

萧晏正凝眉沉思,听到小姑娘语调悲戚戚,大概是见他沉默太久,眼里希冀仿佛瞬间破灭,他终究是于心不忍。

连忙叫住她说:“姑娘所求也不是不可,若姑娘信得过孤,只需告诉令堂姓谁名谁,不妨交给孤去办便是。”

能得晋王一言,胜过九鼎之宝,他说出的话,向来是作数的。

闻言,小姑娘喜上眉梢,就差没当面给他跪下。

洛明兰正装作大喜过望,忽听到嘈杂声,从那头而来。

竟是尖细阴沉的嗓音,阴魂不散追了过来。

“明明那小贱婢往这头来了,怎么就没人了!”

是来喜的声音,夹杂着无可宣泄的愤怒,朝着她这边杀过来了。

闻言洛明兰心弦一紧,想到方才差点被这阉人吃豆腐,她就胃里翻涌得想吐。

不由抓住萧晏大袖,下意识往他身后躲去,当然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萧晏也听到了,还听得十分清楚。

眼看小姑娘吓成那样,像受惊的小兔,躲在他身后,整个人瑟瑟发抖,看上去好不可怜。

萧晏平静无波的眸,像是被风吹过,泛起一波浅浅的涟漪。

很快,来喜尖细的嗓音,被白泽盖过去:“来喜公公别来无恙,还请公公留步,今日不凑巧,晋王殿下就在亭子里,至于您说的宫女,属下一直在此候着,并未曾见过。”

“公公您是不是看错了,那宫女并非在此,而是去了别处。”

白泽竟睁着眼说瞎话,不管来喜信不信,总之就是不让他过去。

原本一肚子火憋在肺腑,这会来喜眼看是搜不成了,正要发泄出来,却被身侧的另一个小太监拦了一把。

“来喜公公稍安勿躁,或许当真是看错了。”

说着往亭子那头瞟了眼,又笑了笑:“既然这里没有要找的人,又恰好碰到晋王殿下,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应该去行礼问安。”

“不然到时有人说,咱们东宫教养出来的奴才,不知礼数,可是辱没了太子殿下威严,那可是咱们的罪过了。”

“来喜公公您说是不是?”

说着,对来喜眨眨眼,来喜本是气昏了头,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笑着改口:“不错,咱家一时糊涂,怎么连礼数都忘了。”

说着眺目望向凉亭这头:“晋王殿下应该拜见。”

又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不然太子殿下可是会怪罪奴才目中无人,那可是咱们这做奴才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