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出租车在楼底下等着。
市医院离吴景文家二十分钟车程,周苍衡上楼随手收了几套换洗衣服,犹豫着捎带了吴景文平时用的刮胡刀。
“小兄弟,女朋友住院了?太忙了吧。”司机看了他好几眼,“你脸白得吓人。”
周苍衡没多做解释:“是出了点事。”
“你伤得也不轻。”司机往他脖子上瞟了眼,眯眯眼挤成一条缝,放了首土嗨歌曲,宽慰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人生在世图一乐呵呗,找个人不容易,日子过得可快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周苍衡停了片刻,没有回答。
下午的行人很少,大都孤独地专注自己的事,不知疲惫地向前,从左走到右,再从他们眼前消失,完成他们生命中微不足道又也许是人生中再也不会重复的遇见。
“给个好评啊亲!”司机冲他挥挥手。
没等周苍衡回答,他一蹬油门跑远了。周苍衡注视他离开,拎着包独自进入医院正门。
他脸色很不好?
周苍衡待在电梯间对着门打量,他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了。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从开始到现在没变过,忙着往前迈,没有人能在那种环境下没心没肺地吃好喝好。
他没那么惜命,但总要把一些事做完。
时隔一小时回到病房,只见吴景文瘫在床上撅着屁股状似一条垂暮的赖皮老黄狗。
他满脑子想着赵秦那个胖子,想着他和周苍衡是什么关系,与这件事牵连多少。
赵秦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是三十二岁,跟周苍衡年纪相差不大,恰好都是华大毕业。
目前生死不明,起码近几年没有活动痕迹。
仅仅只是同学?显然不像。
“咔哒。”
“我回来了。”
听到动静,吴景文一跃而起,牵连了伤口一阵哀嚎。
“哎哟我去,什么年代了还打屁股针,我不要面子的吗?!”
室内暖气足,周苍衡脱下大衣,没理会他,拿出两件衣服扔床上。
吴景文单手搭在后脑,斜靠着床头打量他,突然来了句:“你是不是瘦了?”
周苍衡古怪地撩起眼皮。
“……”
吴景文看见他气色后脸色凝滞,收敛了唇边笑意,利索地撑起身,踢趿着拖鞋靠近。
脚步声铿锵有力,没半点“重伤”患者的意味。
周苍衡下意识往后仰,可惜慢一步被揽住了腰身,成年男人的肩膀宽厚沉稳,他甚至能闻到吴景文身上的消毒水味。
“发烧了。”吴景文手掌覆盖住他的额头探了探。
周苍衡足尖朝后退了步,额头离开他掌心。
“不碍事。”
吴景文抱着臂,笑得不怀好意:“打屁股针不?周队。”
“?”
吴景文邪魅一笑,探出门口喊道:“护士——!”
不负众望,周苍衡生病了。
一量体温38.5摄氏度,不得不吊着水在吴景文病房里安了家,差点在他而立之年后惨遭扒裤打屁股针。
其始作俑者是吴景文。
彼时,吴景文捂着肚子笑得极其猖狂,既痛苦又愉悦,夹着打过三针的屁股眼角笑出泪花——也有可能是疼的。
这个消息散播开的时候,富贵正在计划着讨债平这个月的账,干活期间刷了刷朋友圈,意外看见吴景文久违地发了条。
配图是他俩并排扎针的手背。
当即把手机摔了底朝天。
“贵姐,这边这崽子没钱!”赵一地痞流氓似的拽着混混的衣领。
“自己看着办,发你工资是干什么的?老娘忙着呢!”李富贵拨通电话,踩着高跟鞋匆匆往楼上跑。
三楼卧室由于几天没人居住的原因略显冷清,她隔段时间上来开窗透透风晒晒太阳,以免长蜘蛛网。
对面没有人接,可能真的出了事。
“钥匙到哪儿去了……”
翻着抽屉找车钥匙,李富贵忽然瞪着左边,即便那里空无一人,她警惕地朝窗边靠近了几步。
外界除了空旷的街道只有灰黄的老式建筑,远处民宿内大红碎花窗帘随风吹而飘扬。
是她太敏感了?
她皱起眉手上加快速度,翻到了压箱底的车钥匙。
“老幺看好店,我出去一趟。”
“好嘞贵姐!”
当走廊上归于宁静,连风都静止不动,窗帘却又扬起了一角。
深处站着高大的黑影,他死死地盯着紧闭的门,表情古怪疑惑,暗含有诡异的兴奋。
.
李富贵脑补着千万种场景,拎包直奔医院。
却见周苍衡斜靠在床上削苹果,而床的原主蜷缩在旁边新搬来的铁架床上等待投喂,两只手掌缠得白花花一片,艰难地戳着手机屏。
这场面莫名的和谐,如果吴景文不隔三差五冲着周苍衡黏不拉几地喊一句屁股痛。
李富贵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小李。”周苍衡注意到她,斜着瞥了眼,吴景文立马闭上嘴。
他将苹果放在手边碗里,擦拭着手走出去,“出了什么事?”
她摇头,眼尖地瞧见他脖子上的纱布:“你怎么伤着脖子了?”
“快愈合了。”周苍衡反手关上病房门,隔绝他们交谈声,“不是让你最近好好待着,别出来。”
李富贵抓了抓头发,蔫蔫地点头:“我一会就回去。”
周苍衡撩去她毛躁乱飞的头发,说:“最近别单独出来。”
“知道了。”她长叹一声,沧桑的不得了,忽然眼神化为狡黠,往病房内看了眼,一把勾上他的胳膊,说:“我好不容易来一回,你要不要陪我吃个饭?”
吴景文贴在门口,闻言眉尖微微一颤。
周苍衡撩起袖子,左手手背血管清晰可见,现在还多了个针眼,他看着表盘算时间,说:“好。”
吴景文差点挠门。
周苍衡似有察觉,刚想回头被李富贵拉着朝外走,她回头冲着他龇了龇牙。
想泡老板?美得很。
医院一条街外是商业街,商店挨家挨户挂着霓虹灯,把平淡的日子折腾的像过节,服务员笑的像朵花,喜气洋洋地送上菜单。
“这家日本料理据说还不错,m团上排名第一,我来的时候就想带你尝尝,庆祝我收回两笔巨款。店里一切照旧,别的就不说了,我只是想问一句……你怎么会来啊!”李富贵指着对面拿着菜单圈圈画画的男人。
吴景文帅气地一挑眉,条纹病号服硬是传出了当即潮品新款的价钱:“过来买单。”
她颤抖着手指:“你、你都这样了,医生会放你出来?”
吴景文摆手:“他们不可能放我出来,所以我是偷溜出来的。”
富贵泪流满面:“何必呢亲,万一伤口裂了多不好,会留疤的。”
吴景文表示:“问题不大,整形科我认识不少大夫,手艺专门跟日韩医生学的,报我名可以打七折。”
这是重点吗?
饭桌你来我往,突然触及到周苍衡差点忘记的某件事——他想起了网吧一楼满地的玫瑰花,最后全都枯萎当了路边小白菜苗的肥料。
送花人和收花人正巧都在这。
周苍衡沉思片刻,收回预备敲桌面提醒的手指,默默地把菜单看了两遍。
一顿饭吃得相当违和。
吴景文没皮没脸,打他一巴掌嫌手疼,把对面的少女当做他闺女看,这么想着觉得这顿饭突然温馨起来。
他们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周苍衡抬手摸着她的头顶,低声叮嘱着什么。
“我送你回去。”
富贵摆摆手:“不用不用,就二十分钟的车程,现在路上还不堵,等你送我回去再过来就到高峰期了。”
周苍衡一向尊重他人意见,不做强求:“路上小心,到家记得联系我。”
“行,你赶紧进去,我走了!”
吴景文靠着墙壁无所事事,冷风刮着身体,冻得他脸白嘴白哪儿哪儿都白了,周苍衡才朝她挥挥手,转身准备进医院。
一转身就看到他衣着单薄地站在门口任人探究。
周苍衡拉着他往住院部走,按下电梯楼层按钮,不赞同道:“你怎么不先进去?”
吴景文盯着他许久。
周苍衡皱眉:“你看什么?”
他把头扭回去,说:“难得看到你这么难舍难分的样子。”
周苍衡虽然对某些事不熟悉,但是他确实听出了一丝丝别扭的味道。
他思考了片刻,有些犹豫,最终决定问道:“你对小李是认真的吗?”
吴景文还没从别扭中抽离回来,愣住:“什么?”
周苍衡斟酌着说:“你送她的玫瑰花,我看到了。”
吴景文听明白了他的话,脸蓦地一绿,老神在在地抱臂盯着他。
“谁说我送她玫瑰花?”
周苍衡:“……?”
吴景文理所当然道:“那是送给你的,除了你我不认识别人,我又不是会随便送花的人。”
周苍衡脸色瞬间变化万千。
吴景文记忆很好,突然又想起某件事,脸更绿了,艰难地往自己心上插刀子。
“你第一次约我出去见面,如果我没把你带回公司,你该不会还想跟我聊这件事?”
周苍衡无言以对,直直盯着电梯右上角跳动的数字。
吴景文气笑了:“我们四年前肯定见过,绝对的,你等着我找到证据。”
周苍衡心烦意乱,胡乱点点头:“你找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