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发生转机
海离感到来自下巴的疼痛,但她并不躲避挣扎,神色平静注视眼前的男人。
“终于见到你了,詹先生。”
詹白一脸不耐,眼中发出冷光,手上微微加重力道。他对于这个女人追到家门口的行为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坦白告诉你,我对你这种女人不感兴趣。”
“詹先生,你误会了,我并非恶意纠缠,我是海棠的姐姐海离,请你给我十分钟时间,我们谈一谈,好吗?”
詹白猛然收手,后退一步,警告的看着她:“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我会报警。”什么海棠海离,什么鬼,他一个都不认识,还说不是恶意纠缠,鬼才相信。
詹白整理了一下袖口,转身准备离开。
海离不由着急,脱口道:“詹先生!”
詹白充耳不闻,迈着矫健的步伐朝自己的座驾走去。
一阵风吹来,玉兰树的叶子扑簌飘落,跃上他肩头,又跌落在地,姿态优美,而又透着悲哀。上层社会权势金钱加持的男人,多么高傲自大,蛮横无理,而且明目张胆,难怪海棠会被禁锢无法脱身。海离望着男人冷漠决然的背影,感到自己被一团迷雾吞噬,无力突围。
海棠,我找不到路,我找不到你,我回不了家,我心漂泊,和你一样。
海离深受打击,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来温迈的举动有多么的天真和想当然,原本她以为,只要找到詹白和他讲清楚家里的情况,他自然会安排海棠与自己见面,然后她就可以顺利带海棠回家,而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海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与她自己的想象天差地别,他压根就不在乎,什么姐姐,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听她啰嗦,或许他和海棠之间只是利益关系呢,金钱与地位,青春与美貌,互相交换,各取所需。
海离给自己安排了一天假期,在租屋清扫打理,窗帘和桌布换成暖色调的,柠檬黄与橘子红,挂在窗口与破旧的墙形成鲜明对比,像萧瑟秋天里的银杏叶与枫树叶。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光洁的地板砖上,一圈光晕,如一片水波。
海离穿一件纯白棉布纱裙,坐在沙发上,双腿盘在身侧,一手下意识轻抚脚踝的银链子,一手拿着手机往家里打电话,请爷爷接听,她想和爷爷说说话,可小叔说爷爷睡了,就不要吵醒他了。海离看看时间,上午十点半,爷爷习惯午休,几乎没有在这个时候睡过觉,本能的有些不安心:“怎么这个时候睡了呢,身体不舒服吗?”
小叔说:“身体还是那样,也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没精神,反正一天就那么歪着。”
海离心头发酸,爷爷是最坐不住的,从前最喜欢饭前饭后到山上去,散步顺便采药。
小叔又讲了些爷爷的日常养护和治疗,然后问她:“怎么样了小离?”
“找不到门路啊小叔,该怎么办呢?”海离并非真的向小叔寻求帮助,小叔只是海风镇一个普通老百姓,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开口只不过是本能想寻求一些来自家人的慰藉与支持,为了积蓄更多的勇气与力量。
“小离,不如算了,找不到就回来吧,其实说白了,小棠会怎么样,终究是她自己的命。”顿了顿,小叔又道:“爷爷惦记她,可爷爷更不放心你。”
海离的手指紧捏住脚链上的红珊瑚,“我知道了小叔,过段时间如果还是没有头绪,我就回去。”
当天下午,事情就有了转机。
上午结束和小叔的通话,海离便出门了,她不愿意呆在屋子里消磨时光,她想自己哪怕到街上闲逛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遇到海棠,或者撞到好运从天而降,不能就此放弃,总得想想办法,先动起来,比坐着干耗要强得多。
她又去找了陆默欣,她不知道还能去找谁,毕竟陆默欣是她和詹白和海棠之间唯一的连接点。在和陆默欣的闲谈中,海离不经意得到一个消息,詹白的母亲将在两天后乘邮轮出海,据说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散心消遣。海离当下便感到心里一阵通透,她敏锐的感知到这应该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两天后的下午,日光倾城,海离和陆默欣一起来到海边码头,踏上了维多利亚号邮轮。海上铅灰色的云层很低,巨大的邮轮像一头海怪,静静俯卧在海面。人群像鱼儿一样有序的游进船舱,海离再一次从手机里看了看詹白母亲的照片,在人群中慢慢搜寻。直到人群渐渐四散,一无所获。
进了房间,海离洗了澡换上家居服,走上小阳台,隔窗看海,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海面空无一物,仿佛来到世界尽头。陆默欣用房卡刷了一些吃食,摆在小圆桌上,然后躺在躺椅上,悠然享受静谧时光。
“詹白的母亲确实来了这里吗?”海离在陆默欣身边坐下,有些茫然。
“从池清彦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不会有错。”陆默欣坐直身子,认真的对海离说,“不要着急,等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好好找一找。”
也是,不必着急,五天的行程,在同一艘邮轮上,总能遇到的。
然而事实上,她们还是太乐观了,接下来的两三天,她们看电影喝咖啡泡温泉听音乐会欣赏舞台剧……有时到甲板上看海,遇到很多人,甚至和一些人发展成了点头之交,却唯独遇不到詹白的母亲。
第四天的晚上,海离和陆默欣到17楼的餐厅吃饭,海离有些意兴阑珊,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半枚鸡蛋,一块奶酪,巴掌大的一片熏肉,就再也吃不下了,而陆默欣因为打了半天网球,又累又饿,面前的盘子堆得满满的,大吃大喝,很尽兴,吃饱喝足,才有了兴致和海离聊天,聊她们毫无收获的这次旅行。
“海离,我想我们或许缺少一些运气,如果这次不行,我们就再找机会吧。”
海离认同陆默欣的话,她们每天除了睡觉时间,一直到处游玩,几乎把整座邮轮都走了一遍,可偏偏就是这样不凑巧,任何地方任何时间詹白的母亲都不会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
海离没有说话,起身给自己取了一小瓶牛奶,返回的时候,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忽然从座位上向后仰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响,同时口吐白沫,牙关紧闭,四肢抽搐痉挛。海离出于职业本能,迅速判断出这孩子是状况是惊厥,她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拎起包取出针灸用的针具,一面小跑来至小女孩身边。
一个青年男子抱着孩子向邮轮上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海离单膝跪在地上,语速很快的对男子说:“我是中医师,孩子惊厥了,请让我给孩子针灸,等情况稳定住,再送医治疗,可以吗?”
孩子的母亲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这时海离的出现给了她莫大的希望,她忍着眼泪拼命点头,“谢谢,谢谢你。”
孩子的父亲神情紧张而又严肃,他盯着海离问:“你有行医资格吗?”
海离很快看他一眼,然后转头快速的对跟来的陆默欣说:“去我包里把毕业证和医师资格证拿来。”
那男子看看海离,又看看陆默欣,不知因何打消了疑虑:“不必了,那就麻烦你了。”
许多人都围了过来,看着海离从针具里取出细小短针,自人中处由下向上快速斜刺进针,而后小幅度提插捻转,约莫刺激两三分钟,与此同时她又脱掉小女孩的鞋子,在涌泉穴进针,很快小女孩紧咬的牙关已然放松下来。
人群里传来惊叹和议论,不知谁鼓了掌,带动起一片掌声,噼里啪啦,清脆悦耳,鼓舞人心,还有人喊:“姑娘,真是好样的。”
孩子的父母向海离道谢,送钱送物,说她侠义心肠治病救人理应得到回报,不过海离自行医的第一天起,只在自家医馆收取诊费,在外很少遇到这种紧急情况,遇到了随手帮一把,是助人,也是修行,没有收取钱财的道理,所以她很平淡的拒绝了。之后一家三口离开餐厅,下楼去医疗中心,海离与陆默欣一起回餐桌旁,继续喝自己之前取的牛奶。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海离身侧响起:“姑娘,冒昧打扰,你是中医师吗?”
海离转头看到詹白的母亲,一脸慈祥瞧着她,海离点头请她入座,一面和陆默欣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詹白的母亲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有如此高超的医术,我有点偏头痛,不知针灸是否有效?”
当天晚上,在詹白母亲的房间,海离由陆默欣协助给詹白的母亲进行了针灸治疗,次日一早,詹白的母亲在餐厅等候海离,一见她就略显激动的说:“哎呀,真是神了,你们不知道我昨晚睡得有多好,浑身轻松舒泰。”
是在结束行程的那天下午,詹白的母亲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海离,聘请她做自己的私人理疗师,每周不定期上门两三次做针灸艾灸和拔火罐,费用按月支付,预定数额也很有诚意。在海边码头和詹母告别的时候,海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命运会就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