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君似皓月
花阳记得娘亲跟她说过,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要去好好把握。她记得娘亲说这话是因为她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猫。
小猫活到了九岁就老死了,她哭了好几天,嚷嚷着再不养小动物了。
娘亲却说,阿阳与它相逢一场,这就是相聚,相聚总是短的,却不要因为害怕分别就不去全心投入,用心去体会相聚的乐,分别的苦,这才是人区别于草木的天性。
花阳一直把这话当作是正确的,好多次她都痛恨自己不能像娘亲那么勇敢,自己甚至因为怕失去,连喜欢都说不出。
可是这一次她开始怀疑,若是早知结果是如此,姐姐还愿意在长平的街头遇见过方之燮么?
如此被玷污了的情感,即便错不在方之燮,他也只是忘记了过往,可这样的感情,拥有过真的比从未开始的好么?
那日小巫哭着跑到方壶来找自己,花阳先安抚好这孩子又去安抚她娘。那之后,花阳在巫山陪着姐姐住了两个月,陪着姐姐聊聊天,散散步,打打牌,这才被姐姐催着回了方壶,她也不明白姐姐为什么那么希望她回去,或者说,她也不想明白……
不过这两个月里倒是发生了一件趣事,巫山上荒废已久的同尘观住进了两个道士,一师一徒,一个老头一个小伙。
刚搬来的那天花阳带姐姐散心去拜访了一趟,老道士慈眉善目的很,旁的倒也没什么可提的,倒是那个小的,长得眉清目秀,张口闭口无量天尊,对人也客客气气,一见到姐姐就开始脸红。
小道士与姐姐聊的来,三天两日去姐姐那坐坐,时不时携琴弹两首曲子,带两包淡茶交流茶道,或是带一幅自己作的丹青来叫姐姐品鉴。
花阳看着乐呵,姐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再加上姐姐催促,这才不自讨没趣回方壶来了。
不过这些天她回到方壶却又来了个棘手的问题,也不知什么时候,方壶山上开始传起她和师父的传言来,说他们孤男寡女,师父不婚弟子不嫁,走了一个又回来。
这传言已经流传了许久,竟只有她和师父被蒙在鼓里,再问阿久,竟然连他都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她倒是想跟师父有什么关系,可若是真有,又何必遮遮掩掩让他们猜测,早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那日师父也找她过去问了,张口就直接了当地问,“阿阳,这些日子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花阳心慌的厉害,看来师父也听说过了,可她还得装作不知,要是这么大刺刺地跟师父聊起他们俩的传闻,想想就让人脸红。
“没有啊?怎么,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么?”
看着徒儿一脸无辜,赤松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没听到也好,也没什么大事,你若是听了也不必放在心上……”
“哦……”虽是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失落,不必放在心上……这话说的,一点点遐想都没给她留。
“师父,解颜姑姑已经嫁了人,您以后还会再取妻么?”
正等着答案,却等来师父在她的额上轻敲了一下,“别说这些没用的,快去吧!”
抬起头来看,师父的嘴角是含着笑的。
花阳走出门去,突然想起姐姐瑶姬说的,“你喜欢那人是个好的,免去了生死轮回,你们有机会永永远远在一起,何不去努力一把呢?”这话在她的心头萦绕了许久,可她终究没有勇气。
***
还好这日画秋儿、金宝来找她玩儿,并着他们家的八个孩子,吱吱哇哇地在云舒殿中跑来跑去。
画秋儿还嫌不够热闹,又叫老二天佑去叫了白三娘娘俩和兰舟,这下人更多了,赤松子也未说什么,也就笑呵呵地由着他们去了。
云舒殿大,可人多了也还是显得太乱,就有人提议到外头,孩子们出了门就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开,一直跑到了不远处的溪边柳岸,这才就地玩开了。
赤松子正和兰舟攀谈,却不想这些孩子跑了出去,又被兰舟劝着与他们一起出去,也就跟着众人来了此处,这一趟倒是未白来,小徒儿上次笑的这么开心已不知是何时了。
那笑容就像是一朵又一朵的太阳花,开在了他的心头上。
孩子在一边玩上了,大人们这边也有些无趣,众人无不想起他们的少年时光,现今容貌虽未变多少,心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不若我们也玩一个游戏?”白三娘最喜欢给生活找乐子,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保准你玩的乐乐呵呵。
“好啊!玩什么?你说!”白皎皎第一个应和。
白三娘想了半晌,忽地一拍额头,“对了,最近凡间之人喜玩射覆,我敲着有些趣味,咱们试一试?”
众人不解,“何谓射覆?”
“所谓射覆,本是凡间官家考核天文数术官员的考试,即准备一只木匣,匣中找人放入一物,此物不可告人,再向上蒙上一布,乐趣就在其后,要找一人去猜,猜中了便是赢,猜不中就是输,输者要被赢者问一问题,无论是何问题都需回答,不准回避,更不准扯谎。”
“那谁置物品,谁又去猜,这要如何决定?”
“这倒好说,找些木签便是!”
“这游戏好!咱们这就玩罢!”白皎皎是个心思单纯的,自然不去藏什么秘密,因此也不怕玩这游戏,第一个去响应的自然是她。
花阳也未说什么,就算她真的输了,说真话说假话也没人知道,都是心里头想的,谁还能扒开她的心去看看?
不出一会儿,有人找来了木签,谁知道这时候白皎皎又提议,说是怕人撒谎,所以要在半空中设下一个明镜阵,说假话的人要被阵法映照,显现出真实的想法来,花阳这才着了急,可惜骑虎难下,不得不继续。
有人去拉赤松,赤松子一直站在老榆树下静静看着,自然不会加入。
五个人抽签,第一轮下来就选出了对手,兰舟、金宝和白皎皎的都是绿签,抽到红签的是花阳,黄签的是画秋儿,也就是说要花阳去放,画秋儿去猜,俩人相视一笑,马上就开始了对峙。
花阳放好了东西,画秋儿左猜右猜也未猜对,早已用了各种法术,依然是徒劳,最后才知道,原来花阳根本就什么也没放,画秋儿虽是气恼,可也只得愿赌服输。
“怎么?你问吧?”
花阳眯眼笑的贼兮兮,“秋儿,你可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去景府偷明珠?”
她这话一出,画秋儿就觉得不对,“嗯,怎么?”
“那晚可只有你被金宝捉住,后来他见到你就脸红,快说,那晚你到底怎么跑的?”
画秋儿脸气的更红,看了眼悬浮在空中的明镜阵,到底不敢说假话,只得招了,“那天晚上,我被金宝抓住,他实在是胡搅蛮缠,我没法子,也就亲了他一下,他愣住了,脸红的不行,我就跑了……怎么着?还想知道什么?”
其余的人忽地笑开,这么久了,他们都猜画秋儿和金宝的开始和那晚脱不了干系,却未想到是这样的内情。
终是笑够,又开始了第二轮,这次是白皎皎抽了红签,花阳抽了黄签。
白皎皎人是傻了点,玩游戏却机灵,放了什么愣是怎么猜也猜不到,最后打开来看,里面放的却是一只会变色的独角仙,进了木匣子就变成了木漆的颜色,扁扁地趴在壁上,难怪花样怎么用神识去探都探不到异样。
“怎么?输了吧?”白皎皎有些得意。
“输了的话,我就问你个问题,阿阳妹妹,你心里头那个男儿到底是谁呀?”她学着兰舟的口吻叫她阿阳妹妹,是因为她以为花阳心里的那人必是兰舟,在她看来,这两人早已情投意合,只差这最后一层,只要自己能够帮他们戳开,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谁知她这么一问,寂静忽地取代了喧哗,白皎皎仍是不觉,又去追问,“快说吧,阿阳妹妹?”
画秋儿想要制止,却没来得及。
兰舟低了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笑着看他们玩乐的赤松眼神微颤了一下,似乎也在等着个结果。
花阳面色忽地毫无血色,她想看看师父,却是不敢……
“白皎皎!别问了!”画秋儿呵斥,这个白皎皎,就是太过没心没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唯独她……
白皎皎却是根本不听,“快说快说!你不说的话明镜阵里也会显,不如早点承认好了!”说着已捏好了诀准备启动阵法。
花阳面色更白,咬紧下唇,声音已是带了哭腔,“求求你,别问了,我谁都不喜欢!”
画秋儿见事情不妙,忙捏诀阻止明镜阵,那方兰舟也同时去阻拦,白皎皎见花阳如此也终是觉得不对,连忙收诀要止住阵法。
可令三人意想不到的是,法术施展过去却又被打了回来,三人俱是手臂一麻,眼睁睁地看着阵法启动开来……
明镜阵中的迷雾散去,里面渐渐浮现出了个男子的面貌,白皎皎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众人却全都转头去看赤松,刚刚还在那静静地站着的赤松先生,怎么忽然间……消失了?
阵中人双目清若秋水,鼻梁精雕细琢,嘴角微微含笑,仿若淡墨点染而成,一对天青色的交领衬躲着他的面容,真若画中之人。
那是花阳的师父,赤松子,由她的心念描绘出来的,要更加俊逸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年快乐呀!!!奉上一章当作新年礼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