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修真的门槛很高,很看重根骨天赋和悟性。但与之相对的好处是,在修真界里,很少有人会过的穷困潦倒,修炼不但给了修真者与天争命的机会,还给了他们足够的富裕。
只要不是懒得要死,能抽出些时间就能挣到很不错的收益。
由于很多事情只有修真者可以做,导致他们的报酬比常人要丰厚很多。哪怕是最低端的像做些简单的驱邪符,或者帮丢了魂的小孩唤唤魂儿,也能获得大把的银子。若真真正正踏入了修真界,更可以接受奉请降妖除魔镇压邪祟。
不过顾知意恰恰就属于懒得要死的那一种,更遑论现在跟着云栖奔波,也抽不出什么时间,索性就心安理得的继续混吃混喝。
但一路所见,让他这样心思愚钝的人都开始有些吃不下喝不下。
“难民更多了。”顾知意坐在云栖背后,皱着眉头,心中忧虑。
这已经是今天遇到的第三次了。
云栖临时改了路线,这场旱灾来得诡异,所以他们要绕去发旱灾的地方看一眼。
越往南走,碰到的逃难的难民就越频繁,天也越来越旱,路面的空气似乎都炽热得有些扭曲,烤得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都开始打蔫枯黄。
这样燥热的正午,顾知意撑起伞遮挡阳光,身畔却萦绕着淡淡凉意,是云栖的灵力笼罩了他们。可路边的人是没有这样惬意舒适的冰凉的。太阳这样毒辣,顾知意却见一个干瘦的老头蹲在树干的阴影里,身旁放着一个盖着布的篮子,手里一遍遍数着一堆树叶。
那老人枯瘦的手满是粗糙裂口,伸手扯着衣袖擦了擦眼睛,不知所措的捧着那堆树叶,满脸茫然。
顾知意在马背上喊“老人家,你怎么拿着一堆树叶数来数去?”
那老人红着眼眶抬着起头,嗫嚅着说:“怎么是树叶呢,昨天还是三十个铜板。”
云栖和顾知意早已了然。
顾知意撑着伞,轻飘飘飞身下马,下去之前,顺手拿了云栖的乾坤袋,云栖只是坐在马上淡淡着注视着他,神色慵懒高雅仿佛泠然冰雪,没有丝毫阻拦和惊诧。
“什么三十个个铜板?”顾知意走到老人跟前,神色好奇,俯下身来询问。
老人把手里的树叶子捧到面前:“昨天有一个人,拿了三十个铜板买走了我的苹果,今天我一看,铜板都变成了树叶。”一边说着,老人抹了一把泪,把树叶子捏在手里,茫然质问:“为什么他穿的那么华贵,还要骗我这老头这么点的活命钱呢。”
云栖在马上,身姿料峭出尘,微微笑着问:“老人家可记得,那人的模样?”
老人仰起头,怔了一下,方才比划着描述:“那个人看起来弱冠之年,穿着华贵,拿着一把折扇,扇子镶金嵌玉。昨天我在这里卖苹果,想着弄点钱买米,他路过这里,买走了剩下的所有苹果。”
顾知意佯做惊喜一拍手:“我正渴呢,老人家你还有苹果卖吗?”
老人掀开身旁盖着破布的篮子:“还剩这么两个,你要吗?”
“要,当然要。”顾知意笑着,拿出乾坤袋掏了一块儿碎银子,塞进老人手里:“不用找了。”
老人愣了一下,颤颤巍巍接过碎银子,满脸犹疑,当着顾知意的面咬了一下碎银,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把两个干蔫得失了些水分的苹果给了顾知意。但顾知意给的银子太多,老人显然有些不安,七手八脚找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裹来,递给了顾知意。
“这,这是给家里孙子留的一块儿冰糖,公子要是不嫌弃,这个送给你。”
顾知意道了谢,接过了油纸包裹,老人这才安心下来。
“对了,老人家,那个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老人伸手指出:“往那边走的,也没骑马。”
正是闹灾的方向。
顾知意谢过老人,跳上马背,把乾坤袋又给云栖塞了回去,低声骂道:“也不知道哪个混账玩意儿,拿树叶变了铜板来骗老人。”修真之人不缺钱,但那个人却为了方便,用这些下三滥的小伎俩骗老人血汗换来的活命钱,着实令人鄙夷不齿。顾知意曾经也吃过很多银钱的苦头,所以知道世人之艰辛,因此哪怕处处借云栖的银子,也从没想过捡树叶变铜板,捡石子变银子。
“品德不端!”顾知意又呸了一声。
灵力变的东西,很快就会变回原样,到时候这块儿银子又会落到谁的手里?又是谁的血汗钱、活命钱?
云栖见他神色愤然,浅浅笑道:“也许未必是品德不端。”
顾知意扬扬眉,不置可否,低头拿了那块儿冰糖塞进嘴里。
拿扇子的那混账玩意儿最好祈祷自己修为足够高深,不然日后若相遇,顾知意要让他也体会体会世人之辛酸。
堂堂修真者,老头卖苹果的活命钱都骗,无耻至极。
二人加快了赶路速度,天色刚暗就到了闹旱灾最严重的地方——一片不高不深的山脉,不够险峻深远,连名字也没有。
此刻这里的湖泊都已干涸,露出大片大片干裂的河床,受灾最严重的就是山脉边的村镇。往年这地方雨水充沛,甚至在雨季常年积水,因此村镇里并没有任何储水措施。又由于小溪河流分支众多,连水井都很罕有,因此今年发了旱灾,受灾极为严重,好在朝廷紧急拨了大批的粮食和官员,日夜兼程到处挖水井,这才保得人们碗里的一口水。
可草木大多已枯死,大片失去了植物根系的肥沃土地暴露在风吹日晒之下,肉眼可见的变得贫瘠,大有一种即将化为沙土随风卷起的意思。
由于饥饿,暗中蠢蠢欲动打量着二人座下肥硕坐骑的眼神越来越多,不过有官兵镇压,方不至于出什么大的骚乱,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随着朝廷布施赈灾的那一碗粥越来越稀薄,饥饿迟早会压垮一些人的理智。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天刚黑,镇口上亮起了大片火把,聚集了大片等着发粥的民众,人虽多,却不乱,在官兵的维持下排了长队依次领粥。
人实在太多了,附近村落也有许多饥饿的人赶来,等到了最后,一碗粥也只得一口。
队伍末尾的小孩儿端着那一口稀薄的粥,低头揉了揉枯瘦的肚皮,却没有喝,拿着碗朝远处跑出。
“我们上去看看。”顾知意心中担忧,催了云栖骑马远远跟在后面,很快就走到一个似乎是难民安置点的地方。许多人拿木棍破衣服随意支起了帐篷,帐篷围绕的正中间是一口井。小孩手里那一口粥,递到了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手里。
那女人小心翼翼喂了婴儿吃。
“小桐,今日又只得了一口粥吗?”一道男声响起,没有如这里人们一般的疲惫沙哑,反而隐隐带着尊贵之意。
那小孩回道:“今天的粥又少了一点。”
顾知意在马上看到那男人穿了一身带暗纹的朱砂红锦外袍,里面穿了黑色衣衫,腰间是黑色腰封,手里摇着一把花里胡哨镶金嵌玉的折扇,正侧身半躺半倚在一个粗大的木头上,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干蔫的苹果:“这可是最后一个了。”
这穿着华贵的男人,应该正是那位劫了土匪又拿树叶变铜钱的人。
小孩道了一声谢谢哥哥,狼吞虎咽把苹果啃了几大口,又把剩下的一半儿苹果递给了身边的女人:“娘,给你。”
女人拍打着怀里的婴儿,没有看小孩:“你吃吧,我不饿。”
“别推来推去了,我这里还有。”顾知意说着,跳下马去,从怀里掏出另外两个干蔫的苹果,在周围一众饥饿的目光中全都递给了小孩。
那摇着折扇的男人略有些讶异,笑嘻嘻的朝着顾知意点了点头。
顾知意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问:“既有这般善心,何故去贪老人的几文活命钱。”
那人‘哗’得收起折扇,挑眉露出一副招摇风流的骚包样:“三十文钱而已,有什么干系,我…”他的话一顿,目光瞧到了顾知意身后牵着马跟来的云栖,语气硬生生一转。
“我也是身上银子花完了,不得已为之。”
说完,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树干上秃噜下来站直,略带恭敬得朝着云栖拱手做了一礼:“云栖兄,你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