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婚后
阮锦不是没想过肖晴朗的那些话。
正如眼前这个季晋所炫耀的,他现在和父亲季孝伟正把控着季家核心财产,未来就是佥南集团的总裁。
这样的人,季家人肯定都是想尽办法巴结的,偏偏她…
但是没办法啊,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阮锦这个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和和气气的怎么都好,但要是颐指气使,她肯定以牙还牙。
更何况,这季晋打听的还是季严烨的身体状况,明显不怀好意。
而她既然和季严烨结婚,不管他是穷是富,是哪种身份,她都是要和他站在一起的。
存心是想气这季晋,所以她的语气愈发嚣张:“见到长辈就要恭恭敬敬的打招呼,你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啊?你爸见面都要叫我一声婶子,让你叫一声奶奶怎么了!”
假如这个季晋真是个能屈能伸,而且极抠门的人,真的张口叫了她‘奶奶’,那下面的事倒也好办,
她就叫他跪下磕头,给奶奶磕头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这季晋的气度,一听她刚刚的那声‘乖孙’,这家伙便涨红了脸,显得受了多么大的侮辱似的,连嚷嚷带喊。
“你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吧?!你叫我一声爷爷还差不多,居然敢让我喊你奶奶!不就是问你点儿事儿吗?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阮锦一脸慈祥:“乖孙,可不能乱了辈分!”
她手里头牵着威风凛凛的大狗子,自然不觉得害怕什么,这会儿一边跟季晋斗嘴,一边瞄旁边的白裙女子。
女儿如果长得像妈妈的话,就真的很好认。
这女子有着曾蓉的脸形,曾蓉的眉眼,就连嘴巴都跟曾蓉类似,阮锦曾经看到过养母年轻时候的照片,严芊芊就是她当年的翻版。
如果把这严芊芊放进阮家的全家福,想必就十分和谐了。
只是长相有如此明显的差别,两家在小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应该就能察觉出来,当时为什么不调换回去呢?
她脑子里想着事情,自然心不在焉。
季晋后来的话她就没听清。
就眯着眼睛问:“你能再说一遍不,乖孙?”
季晋都气死了,上来就想打人似的,被大狗子一声闷吼又给吓回去了。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很急躁:“芊芊,我们走。”
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鬼鬼溜溜上了那辆劳斯莱斯。
眼见白裙女子还是站在原地。
阮锦便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好呀?”
严芊芊长着一双沉静内敛的双眼,精致的妆容像一只面具,把她的具体神态全部遮住。
她只是骄矜的微微点头,银色绑带高跟鞋的鞋跟轻敲地面,翩然上车离去。
阮锦对这严芊芊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她只觉得这姑娘心事很重的样子,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从小在优越的家庭长大,郁淑兰和严威对她又很偏爱,但这严芊芊的眼中却根本没有快乐。
阮锦想不明白,也便不想了。
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老刘好像不见了…
明明之前是跟她一起遛狗的,结果这人买了瓶水就买到失踪,到现在都没见着半个影子。
阮锦懒得等他,反正这狗她自己也能遛。
她低下头去,威风凛凛的杜宾立刻心虚的移开视线,右边爪爪搭在前脚上,心虚的趴在地上,尾巴也蔫蔫的耷拉着。
阮锦现在还不确定它为啥如此怕自己。
就试探了一下:“…吃垃圾?”
杜宾戴着嘴套,又不能大声的‘汪汪’叫,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喉咙里呜咽了两声,撒娇似的用大脑袋蹭她的裤腿。
看来是很通人性了。
阮锦挺高兴,趁机威胁:“大黑,以后你要乖乖听话哦,要是不听,我就把你吃垃圾的事儿告诉季严烨。”
大狗子:“…”
阮锦:“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老刘这会儿正在季严烨的房间里。
男人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慢条斯理的翻阅。
老刘则一五一十汇报:“我刚出便利店的门就看见季晋的车…那小子拿出张支票来,在阮小姐脸跟前晃悠,问阮小姐关于您的具体情况,然后阮小姐她…”
“…她让季晋叫她一声奶奶。”老刘没忍住,有点儿笑场。
季严烨合书抬头:“然后呢?”
老刘笑道:“然后季晋就生气了,阮小姐也不怕,继续叫他‘乖孙’。”
季严烨眯了下眼睛:“那张支票的面额多大?”
老刘:“一千万,季晋真肯下血本,估计想在您身边埋伏个长期的卧底。”
他边说边有些后怕:“幸亏阮小姐没有上当,不然还真有点儿难办。”
季严烨跟他的思路却不同。
男人只是低笑了一声,心情不错:“看来她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
老刘赞同:“是啊,阮小姐只是说话不太好听…其实人很正直的。”
季严烨盯了他一眼:“那边有人守着吗?”
老刘急忙道:“您放心吧,朱庆和余晖他们几个保镖一直都在,阮小姐一出门,他们就在后头跟着了。”
他又试探道:“季晋这次公然冒犯您,您打算怎么处置?”
修长的手指在书籍封面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过了一阵子,男人才慢条斯理说道:“去叫张青广来见我吧。”
老刘出门后,才觉得自己脑门子有些出汗。
他拨通一个电话:“张总,季先生想见你,下午三点钟楼下会有车等你。”
佥南集团的高层办公室内,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手机,毕恭毕敬的站起身来:“好的,三点我会准时下去。”
…
阮锦带着恩格上公园溜达了好几圈,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她就累到半死不活,大型犬的精力实在是太好,一般人真的养不了。
终于拉着狗子回来,她慢吞吞走在路上,心上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越走越沉得慌,内心也变得忐忑不安。
她刚刚…是不是不应该那样怼季晋啊?
现在把人彻彻底底的得罪了,以后免不了被穿小鞋,她倒没什么,关键是季严烨该怎么办?
他坐在轮椅上走不了路,如今又只想避世,与世无争惯了,估计被欺负都没有还手的余地…原本他就被季家人排挤得厉害,这么一来不就更惨?
就是因为她一时嘴欠,搞不好季严烨以后的生活会更艰难。
阮锦越想越觉得心虚,她深刻的反思了自己‘嘴比脑子快’这个毛病,然后整个人都蔫吧了起来。
从后门进了院子,看见四周静悄悄,季严烨的房门也紧闭着,她也就没敢打扰,放开绳子让恩格自己去耍,她自己则一头扎回屋子。
…
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阮锦又想了想事情的各种可能性。
通过刚刚跟季晋的交谈,她觉得这人是个急性子,而且是有仇就报的那种类型。
如果季晋真的恨上了她,并且迁怒于季严烨,那么他很可能会马上下手报复,不管是哪种渠道,最晚明天会出结果。
那就…等着呗?
她也不敢提前跟季严烨说,就自己一个人煎熬,熬到晚上八点多,就有点儿熬不住了。
肚子‘咕咕’叫,快饿死了…
那就点一顿爆辣炒米粉,作为对自己的惩罚吧。
阮锦自暴自弃的想着,打开外卖软件搜索了一会儿,选择了一家评分最高的新疆米粉店,辣度加满,另外又要了一份儿麻油。
想了想,她又在备注里小心翼翼的写:家长不允许点外卖,请外卖小哥送到后不要敲门,把饭放在墙根底下,然后给我打电话。
正是用餐高峰期,约莫一个小时餐才到。
挂断外卖小哥的电话后,阮锦穿着拖鞋往后门跑,她连手电都没敢开,鬼鬼溜溜像做贼。
透明的餐盒外面套着个塑料袋子,透过几层包装,夜幕下都能看到里面红彤彤的炒米粉,非常的有食欲。
到这里整个过程都是顺利的。
结果她刚刚蹲下去拿餐盒,就觉得旁边有个啥东西在呼哧呼哧喘热气。
阮锦缓缓转头。
一个大黑脑袋正杵在她膝盖边儿,风箱似的激动狂喘…
杜宾犬恩格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外卖,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蹦出来的。
阮锦:“…”
她赶紧放低声音:“大黑乖啊,千万别出声,一会儿给你肉肉吃。”
大狗子似懂非懂,脖子向上一扬,发出兴奋吠叫声。
阮锦:“…”
真是条好狗。
两秒钟后,院子的大灯亮了起来,季严烨房间的门打开,男人声音低沉沉的,很威严:“恩格,过来。”
阮锦很激动,低声道:“大黑,快过去,过去!”
大狗子保持沉默,缓缓在她身边趴下,怎么推都推不动,稳如老狗。
轮椅轮胎摩擦地面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
三分钟后,阮锦拎着外卖站在正房里。
屋内灯光明亮,一根线香插在青瓷的细颈瓶里,袅袅的白烟竖直向上,男人说话的时候,那烟便变成了弯曲的形状,最后四散飘开。
似乎是刚刚外出过,季严烨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外套脱了,白衬衫的袖口向上挽着,露出富有力量感的小臂。
而在他的轮椅旁,一只杜宾犬笔直的蹲坐着,通体漆黑,眼神机警锐利。
此时此刻,阮锦只能想到一句话,来形容这个场景———
‘残疾霸总和他的忠犬保镖’。
小姑娘眼神飘忽,不知道思绪又飘到了哪里。
季严烨便轻咳了一声,他眸中的情绪收敛着,状态放松。
淡淡道:“饿了怎么不让老刘给你送饭?”
这么说着,他‘哦’了一声,又了然道:“觉得厨房的饭菜太寡淡,没有味道是吧?”
阮锦:“…”
话都让他说了,她还说个啥啊。
然后季严烨又说话了:“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阮锦这才高兴:“真的啊?那我走了。”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成年人点外卖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干嘛要怕他知道啊?就像被管教的小孩儿似的。
她拎着外卖高高兴兴的转身准备走。
身后,季严烨语气体贴:“你那屋里灯光暗,就在这儿吃吧。”
阮锦:“…谢谢关心,但我可以拒绝吗?”
男人不说话,她又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气了。
不就是现场表演吃爆辣米线吗?这有什么难得啊…
谁让她今天做了亏心事,时不时就会感到心虚。
餐盒盖子一揭开,炒米粉的香味就传了出来,阮锦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真辣。
暴躁无敌辣,就连每根米粉上,都均匀的裹着红彤彤的酱汁,吃在嘴里像在吃火团儿似的,但也真的是香。
阮锦馋这个好长时间了,此时也不管对面男人的目光,她又坚定的吃了几口粉,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抬头猛灌凉水。
‘咣’一声很豪气的把水瓶子放下。
辣真的能刺激人的情绪。
今天困扰了她一天的事情,这会儿也有勇气说出来了。
慢吞吞抬头看了眼季严烨,她伸手把短发别在耳边,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今天给你闯祸了。”
“闯了什么祸?”男人饶有兴致的问。
她就老老实实把今早的事儿讲了一遍,最后总结:“反正你也别怕啦,这个责任我全部承担…季晋真要报复你的话,把你赶出季家,你就去我那小公寓住,我写剧本养你呀。”
这是她一天苦心思索出来的应对之策,本意就是要尽力弥补自己的错误。
但是季严烨居然在笑,他在嘲笑她!
阮锦瞬间就不乐意起来:“诶,你这人…”
话音未落,他却忽然撑着桌子俯身过来。
男人衬衫的前扣懒散的松开着,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结实的腹肌,不小心瞄了一眼,阮锦觉得耳尖儿发烫,身子往后躲了一下…但是没躲掉。
颊边的软肉被人捏了起来。
因为刚刚笑过的原因,季严烨的眼眸内还有深藏的笑意没有散尽,灯光让他的眉目更显深邃,明晃晃诱惑人心。
“你怎么…”像是故意在占便宜似的,他还故意用他指腹的薄茧蹭她脸上的皮肤———很不正经的拖长语调:“这么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