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主动去拉着殷舟的那只手现在已经被人松开，而那只手如今缠在她的腰间。

“抓紧了。”殷舟的声音混合着风声一并落进乙灿的耳朵里，下一刻，她眼前的景象像是走马灯一样从她眼前掠过，殷舟已经带着她朝西北瓶口山体奔去。

乙灿当初目测了距离，按照她平日的体能测试的成绩来看，她需要跑一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而当殷舟将她放在地上时，乙灿发现对方只不过用了一刻钟时间，这还是在“负重”了一个她的情况下。

乙灿不由冲着殷舟竖起拇指感慨：“幸好我带了不少鹿血，这样看起来，吃饱喝足才有动力！”

这话说完，乙灿感觉到来自身边的人淡淡的一瞥。乙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瞥充满嘲讽。

“为什么选这里？”殷舟放下乙灿后，发现他们位处的地势相对较高，举目四望正好能看清楚下面变异植被张牙舞爪迅速扩张自己领土的模样，而脚下的这片以瓶口山体为中心的土地，看起来倒还很安静。

乙灿指了指脚下泛黑的土地，“因为这里曾经是燃石之地，你看这里的山体其实并不是因为星球的运动而自然造就的山体，它的中间是凹陷的，这是因为当初发生了燃石爆-炸燃烧而形成，而黑色的土地是烧焦后才呈现的颜色。越是靠近燃石中心，这里燃烧的温度和时间都比别的地方更高更长。所以，在中心区域，那些变异植株即便是在从前还有根基，也被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下。但是稍微远处一点的，只是种子进入休眠期，只需有朝一日外能源介入，就能重生。”

如今看来，她的那位实在是有太大本事的同学唤醒了这些植物。

殷舟盯着眼下焦黑的土地，开口道：“这地下还有燃石。”

燃石是一种很抗造作的能源，即便是一小块原始燃石，都能燃烧很久。如果现在她们脚下的这块土地的燃石还有残余，那现在她们站在这里并不算安全。

乙灿虽然早就听说过血族对于能源的勘探比她们实验室里的任何一种仪器都要灵敏，现在听见殷舟这么说，她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殷舟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相信，干脆直接圈了个地方，道：“你可以试试。”

乙灿摇头，说：“应该还有的，燃石开始燃烧后，会抢夺植物的水分，而植物和燃石的战争里，变异植株烧得老家都没了，所以大概率地底还有深埋的燃石。我只是想说……”她顿了顿，“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作弊？”

学校让她自己探查，可不是带着一人形作弊机。

殷舟对她这番言论不置一词假装没听见。

乙灿笑出声，没看见殷舟的黑脸，拿出探测挖掘一体器开始动手，“也不知道现在下面还有多少燃石剩余，如果交了学校的作业，我还能再提炼合成能源石……”现在飞行器那么多，燃石这种能源就是大家生活的必需品，她还能拿去做生意。

背对着她的殷舟听闻这话一愣，有些诧异。

他觉得乙灿并不是会缺钱的小姑娘，毕竟能够那么财大气粗地在家里放着治疗舱，怎么可能会缺钱？

能材院的挖掘器很好用，毕竟是科研院里最新型的工具。不多时，乙灿已经挖出来一小块燃石。

只要找到能源，就已经是成功了三分之一，剩余的就是做数据录入。至于最后一步提萃合成可以直接使用的能源石，一般学生都很难完成。成品能源石的价值之所以昂贵，是因为一指甲大小的能源石里面是无数原始能源石里提取出来的能量，压缩而成，就像是刚才养活了这一整颗星球的植物的水晶石一样，只有一枚耳钉大小。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合成合格的能源石，学生还需要挖掘大量的原始能源石。

能材院的学生的体力多数不堪一击，所以每次这样的课题，都会跟军事学院的学生合作。

乙灿从书包里拿出一看起来精妙的仪器，随意找了平地，就准备坐下来放进去做数据分析。

不过她还没坐下，就被殷舟一手拉住了胳膊。

乙灿抬头，眼里带着茫然，随后看见殷舟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铺在黑漆漆的地上，“坐这。”乙灿听见殷舟说。

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个笑意，没有推辞毫不客气就盘着腿坐了下去。

殷舟站在一旁，有点出神。在首都星才遇见乙灿时，他笃定后者定然是被家中长辈呵护娇养着长大的有钱人家的小姐，一举一动都自带着从容优雅。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发现的不过是在乙灿身上的某一个小角，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乙灿跟旁人都不同。

乙灿一边通过光脑链接仪器，输入测试指标，录入公示，动作行云流水，还能分出心思跟一旁的殷舟说话：“你会挖掘吗？就用我刚才的挖掘仪……”

她的话还没说完，殷舟已经动手。

血族的速度和天生感知能源的本事怕是比这世间最精妙的仪器都更有效率，乙灿感觉到自己不过才刚开了个头，身旁已经传来有节奏的“咚咚”燃石落地的声音。

当她的目光从光脑上渐渐出现的数据曲线上挪开放在声音的源头上时，乙灿愣住了。

她用探测仪花了半小时找到的一块燃石，但现在，不过才短短几分钟时间，在她身边已经有一小堆……

而她的挖掘探测仪，在殷舟手里更像是一把铁铲，根本没有打开电源，就像是一根结实的铁棍一般，随着殷舟看似胡乱随意地动作一刺一撬，一块燃石稳稳当当地就从地下飞出，稳稳当当落在乙灿身边。

乙灿：“……”

今天之后，她要给殷舟加鸡腿！人形刨石机！

数据生成需要一段时间，乙灿只需要关注着光脑上的接口模式就行，她从原地站起来，干脆蹲在殷舟身边，看着后者一击一个准的样子，托着腮帮，一脸崇拜：“殷舟，我们回去就签个长期合约吧！”

殷舟投燃石的动作一顿，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乙灿继续道：“我平常也不用保镖的，你不是还要回你那组织解决什么事情吗？你就去做你的，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来找我，反正在首都星，你肯定会安全的。对吧？”

殷舟眼神微微变了，原来这才是小姑娘想要跟自己签长期的原因吗？

他唇角飞快上扬了一下：“我价很高。”

乙灿拍了拍胸口：“那我也有钱。”

殷舟那样子看起来像是不太相信，“一个都要靠贩卖能源石赚钱的学生，小姐，你真有钱吗？”

乙灿顿时不满，鼓了鼓腮帮，“我那不是为了赚钱。”

殷舟：“嗯？”

“能源是被帝国一定要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东西的，能源石也是一样，最精纯的技术始终在科研院手中。科研院出产的能源石只对军队提供，而在民间的，则是由三大巨头能源公司出产，这已经算是垄断行业，价格经过市场竞争和势力博弈，已经基本没有回旋的余地。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来形容，就是‘内卷’。原本可以花同样的钱买到更好纯度更精的能源石，可因为内卷，最后到手的只能是一块杂质参半的能源石。对于很多工薪阶层家庭来说，使用小型城市飞行器时，连基本的能源都用不起，精打细算。你不觉得这样太不合理了吗？”乙灿问。

殷舟眼神幽深：“所以你做这些能源石，是为了帮助这些人？”

乙灿嘻嘻一笑，没了刚才的严肃，“也不是啦，我也可以临时补贴家用！再说了，我以后就是做这些事情的，这不是很顺手的事情吗？”

从来没体会过缺钱是什么状态的殷舟却是在这瞬间被蹲在自己跟前的乙灿脸上的笑容搅得有些不平静，他转过头，不再去看乙灿，只是将燃石挖掘出来的速度提得更快了些。

“你做这些你家里人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乙灿像是随口回着说。

正好这时候燃石的初步结构和数据出来，乙灿准备站起来做录入时，揉了揉眼睛，乙灿忽然拍着殷舟的胳膊说：“那边是不是有人在砍伐异植？”

下面一片汪洋绿色中，出现了一抹像是丝线一样的痕迹，是人为造出的。

殷舟只看了一眼，已经确认道：“嗯，应该是你的同学。”

但讥讽的话殷舟没有说出来，就是够蠢了点，也估计是哪家财大气粗的家族子弟，带了不少小型轰-炸-弹，这东西小范围的杀伤力挺强，一般人也很难弄到手。

乙灿多看了一会儿也看出来些端倪：“用蛮力对抗变异植株，难道不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吗？”她惊呆了，何况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殷舟见她还明白不少，点头表示同意：“没错，变异植株虽说对生存环境没那么高的要求，但都还保留着植物的共性，畏火。用轰-炸-弹，只会激怒他们，遭受到更猛烈的攻击。”

乙灿皱了皱眉，她是觉得这一队的军事学院的校友看起来应该很抗揍。这种情况还不叫指导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