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林家祖祖辈辈干木雕这行?,林正军在家行?三,又是男孩儿,注定将来是要子?承父业。只?不过父亲过世得早,母亲拉拔一大群孩子?长大不容易,很多时候难以把所有人都顾及到?,所以他小时候基本是大哥和?二哥联手带大的。
他年岁和?家里?老四只?差两岁,但打小就是个不着调的性子?。
要让他坐在工作房里?一天都和?木头打交道,他能把木头戳出个窟窿来。
后来家里?大哥当了家,二哥手艺略差,但也算没有把祖辈的手艺丢了。
有了两个哥哥当头,母亲对他就不像对前两个孩子?那么?严要求。
就这么?放任着放任着,上学到?初中他就决定以后不干家里?这行?了。这话和?母亲一说,免不了招来一顿毒打。
但他无所谓,谁都知道林三儿长得好看,是所有兄弟中最好看那个。
他那时候上天入地,爬树下?河什么?都干,还和?人吹嘘自己长大了说不定能当个电影明星什么?的。所谓年少不知愁,就是他那样的。
家里?反正也不缺钱,也没什么?烦恼压力,高中就和?女孩子?偷偷谈恋爱。
但那会儿的人都特纯洁,牵个手都怕怀孕,所以他那恋爱谈得也是稀里?糊涂自己都没搞明白,后来分?手也不觉得难受。
人生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走上另一条路的,他实际上已经想不起具体是什么?时间了。
只?记得二十郎当的年岁,偶然的一个机会,就一头扎进了古董行?。
一开始只?是好奇,后来也跟着走南闯北的老头涨了些见识,天南海北地到?处淘货。
他不为财,出手大方,又有见识。
很快在圈子?里?闯出名气。
那真是意?气风发的年月,留着一头及肩的头发,提一个深咖色的老旧皮箱。一件风衣,一双皮靴,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在路上呼朋引伴,喝最烈的酒,一路引吭高歌。
当然他也上过当,在阴沟里?翻过船,打过架,也挨过打。
要说起来,他遇上向毅那年,正好是落拓失意?的时候。
彼时被一个路上认识的朋友出卖,赔进去了一大笔钱,又不好意?思伸手找家里?要,就典当了他前两年收罗的所有东西,赔得是一无所有。
初见向毅那会儿,他就看这男人不太顺眼。
倒也不为其他的,大概是长得好看的看见另外一个长得更?好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中二情绪作祟。
那会儿的向毅标准少爷做派,人群环绕,矜贵奢靡。
笑起来嘴角带着坏,一看就是个一肚子?算计的家伙。
他们偶然结识,周边的人都对向毅阿谀奉承,背地却也说这人心狠手辣。说他是国内最大轮船制造商的儿子?,母亲早死,家里?那些八卦真要细数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那会儿的林三儿从来不懂掩藏自己,合得来就是朋友,合不来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把向毅归结为合不来那伙人,偶然碰上了,话都懒得搭理?。
偏偏这样的态度,却引来向毅的一再?招惹。
年纪相当,一个不耐烦,一个就爱看他不耐烦。
被惹急了,拎着箱子?横跨大半个国土,那人也能随后追上来。
当时的林正军如此赤忱直白,被追着跑得久了,也觉得自己过分?。有了这点愧疚,同路时也愿意?和?姓向的聊聊。
这聊得深了,就发现自己实际上也没多讨厌对方。
他们有很多共同的兴趣爱好,审美一致,谈天说地惊人的契合。
短短一年时间,林三儿承认了这个朋友。
甚至他觉得是最好最好的那种朋友。
如果不是后来糊里?糊涂就被拐上了一张床,他就不会知道,所有的共同爱好,志趣相投,只?是一场蓄谋已久。
原来这个世界上男人和?男人也能上/床,他从没有觉得如此混乱过,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见识了很多他从前闻所未闻的事?情。
但被欺骗的愤怒依然占了上风,向毅的刻意?靠近,有目的,有计划,每剥开一层对他来说都是不能忍受的伤害。
他们吵架,互殴,歇斯底里?。
吵得狠了,他会说:“向毅,你他妈就是一神经病!你说你爸是变态,男女不忌没有底线!你有样学样,不愧是你爸的种!你又好到?哪儿去!”
这种时候的向毅是最疯的,当初接近他时眉眼所有的调笑平和?尽数掩去,露出他最深层最阴暗最不能让人触碰的那一面。
他会抓着他的手,用力到?捏出青紫的印记。
然后咬牙告诉他:“你说对了,我他妈还真是一神经病!我告诉你,我向毅要的人千方百计我都得得到?,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了。”
说着这样的狠话,眼底却有被撕开皮层露出的旧伤,是那个年纪的向毅还不能做到?全?部隐藏所露出的痕迹。
他逐渐窥探到?这个叫向毅的男人最真实的一面。
当时的向毅还是年轻了些,他志在必得,野性难驯又自大。这样的性格注定他做不出也不屑真的把林三儿强制怎么?着。
只?是那三年间,他们像两只?恶犬,见面就互咬。
两方的圈子?对对方的名号简直如雷贯耳,知道他们互相不对付。两方人只?要一见面,就算没有当事?人在场,都气氛紧张。
这种不对付,当中又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周边的人察觉不出来,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
比如谁能想到?他们或许白天刚打过一架,晚上还能在酒店做得昏天暗地,那种致力于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痕的亲密,带着病态的刺激。
他在沙漠遇上风沙滞留,绝境后发现那个嘴唇干裂找到?自己的人,正是和?他像仇人一样的家伙。而向家常年在海上活动,向毅遭遇暴雨夜,他也曾鬼使神差放不下?心带着人出海接人。这样的境况在那三年间不止一次出现过。
林三儿有段时间真的觉得自己被向毅影响得不正常。
回家看着大哥二哥相继结婚家长里?短,他有时候会恍惚地觉得自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开始没办法想象自己会和?一个女人结婚,将来还要生孩子?那样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病了,病得昏了头。
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平和?下?来的,大约是相识后的第五年。
两人剑拔弩张这么?久,大抵都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那是他们最平和?的一段日子?,维持着不被说破的关系。向毅在外置了房产,把两人的所有东西一起打包搬了进去。
他们开始会为今天谁煮饭,为什么?把袜子?乱丢这样的问题吵架。
日子?像水一样有了和?缓的温度。
但一个由?刻意?隐瞒的开头,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这段关系的悲剧结尾。
从和?向毅牵扯开始,林家是林三儿心里?最不愿触及的部分?。他知道这样的关系对家里?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外界会如何看待。
所以他小心翼翼,从不提及。
向毅了解他的底线,所以大家相安无事?。
直到?他们的关系被向家察觉。
那大概是洪水一样的冲击,向家那样的势力蜂拥而来,林三儿才彻底清楚他们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莫名其妙在海上醒来,被人绑着手脚躺在甲板上。
暴雨下?他看见向毅低头跪在他那个所谓的父亲面前,让他放了自己。
那个时候就算林三儿不愿承认,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心痛得难以呼吸。
当初初见轻佻骄傲的人,在现实面前,被压弯了脊梁。
他想如果向毅不是生在向家那样的家庭,大概真的是一只?骄傲的昂着头颅的猎鹰。有最锋利的爪牙,却不会有暗藏的疮疤,久久难愈。
向毅成?功带着他上岸,触头低语,认识那么?多年第一次和?他道歉说:“对不起。”
“没关系。”他回应说:“这次先原谅你。”
向毅开始心事?重重,早出晚归。
他晚上会抱着他喃喃说:“一切都会好的。”
像是为了让他放心,也像是说服他自己。
他瞒着自己在做什么?,林三儿有了猜测,却想不到?具体事?情。
直到?他再?次受袭,整整半个月,最后等来的是一个女人。
她告诉他,“向毅要和?她订婚了。”
那个时候的林三儿发现自己居然并不惊讶,他只?是自嘲。但林三儿不能谅解的,是他妥协的同时,还困着自己,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肯和?他坦白。
那场冲击,轻而易举摧毁了他们之间本就薄弱的信任。
他甚至在向毅未婚妻的刻意?安排下?,出现在了那场觥筹交错的订婚宴上。
他知道这都是蓄意?安排,但他还是去了。
他说服自己,这就是他和?向毅纠纠缠缠这么?些年的终点了,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
看一眼,他就彻底放下?,也心死。
同时也是让向毅心死。
但他估错了向毅这个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怎么?会觉得这本就是计划一环中的订婚宴,向毅真的还会演到?底呢。
婚宴中途结束,林三儿也同时失去了自由?。
那栋别墅里?,他们再?次爆发有史以来最剧烈的争吵。
他要离开的决心,刺到?了向毅。
言语的刀子?朝彼此心里?最痛的地方下?手,这是他们这么?多年的默契,磕磕绊绊,走到?当下?还是学不会如何爱人。
那场伤害后,林三儿见到?了大哥那个多年未见的孩子?林俞,以及当初远山留下?的儿子?闻舟尧。他一眼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寻常,却没有依言随他们离开。
但他最终还是离开了,用自己的方式。
后来那些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拒绝收到?任何有关于向毅的消息,所有可能相遇的地方和?时间点都被刻意?避开。
他习惯了漂泊不定的生活,没有了向毅的日子?,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但他对向家的动向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毕竟当初那些年,周边的人认识向毅的人也有不少。
比如说他知道向家经过几次较大的变动后彻底洗牌。
向毅的父亲瘫痪在床,公司几次陷入危机。
比如向毅筹谋多年,一朝翻身,开始在企业内部进行?改革,人人自危。
当初的那个还带着些青涩气的向毅终究是变了,就像他自己,再?也找不回二十郎当岁时的心态和?恣意?。
他们都在学着改变,学着长大,学着与自己和?世界和?解。
老太太离世那年,他终于觉得自己勉强成?长为了一个不算讨厌的人,但他哪怕在母亲临终那一刻,也做不到?坦然说出那个秘密。
那个他爱上了一个男人的秘密。
那场感情耗尽了他所有心力,再?也没办法纯粹地爱上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后遗症始终伴随着他,哪怕他看尽世间繁华,人情冷暖,也再?生不起那样的心情热烈去拥抱别的人。
好在他学会了不跟自己较劲。
但向毅还是来了。
他拿到?了自己的天下?,准备万全?,卷土而来。
而这次,他没有再?给他逃跑的机会。
小辈里?最像自己的那个孩子?结婚了,还是和?他名义上的哥哥结的。
那场婚礼,他就在现场。
他看着两个小辈,嘴角不自觉带上了温柔的笑意?,心底也由?衷地祝愿他们未来平顺幸福。
他回想自己半生,热闹过,寂寞过,痛快过也失意?过。不知不觉间小辈居然都长大成?人了,他却好似还没个长辈的样子?。
站在身边的人,侧头看了看他。
开口说:“我们也办一场如何?”
“你有病吧。”他瞪过去,“要办你自己一个人办。”
那样随性的眼神和?语气,和?向毅当年第一次见他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婚礼结束后,林三儿掉头往回走,身边的人跟上来,给他搭了一件外套。
向毅说:“好吧,那不办了,去度假吧。我们可以先去南方的海边城市住两个月,天气冷了,就去国外过冬,顺便去替你妹妹曼姝考察一下?他未婚夫在国外的家庭状况,如何?”
林三儿点点头,又怀疑:“你都计划完了,这是在征求我意?见?”
“你是刚好在问你吗?你不点头还怎么?去?”
……
林正军想,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一直往下?走。
之前也有人问过他,都这么?多年了,怎么?没想过公开。
他想了想说:“别看我们家那俩小孩儿现在多圆满随心,当初那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我早就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吃不了那样的苦。”
轰轰烈烈过了,很多东西就不是太计较。
有个人和?你一起吵过闹过,最后还能这样并肩走在阳光下?也觉得不失为一种难得。
你们计划春来夏往,秋收冬藏。
计划余生未了,未来也不必慌张。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我是老断更选手了,嗐,谢谢留下又陪着走了这一程的朋友,其他的也就不多说了。下本开《再碰直男就剁手》,狗血文,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点收藏~
放个预收文案,很短小,主要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将就一下~
文案:
程寻爱上了一纯种直男,为了他连八年牢狱之灾都坐得心甘情愿。直到原放搂着未婚妻的腰,冷眼看着他说:“八年,一千万够不够赔你?”
程寻那时就知道,这辈子碰直男,活该自己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