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密室(一更)
端午的节假日一转眼就过去了,又到了不得不进宫的苦日子了。
宋楚潍此次约好了宗长玉一同进宫,二人在路上做个伴。可?这才刚上马车,宋楚潍便可?怜巴巴地问她:“你课业写完了吗?”
宗长玉冷淡瞥了她一眼,道?:“你没写完?”
“我就差个结尾了!”宋楚潍双手合十,闭着?眼,“拜托拜托。”
宗长玉嘴上嫌弃了她几句,还是从包袱中拿出了自己的课业,“记得修改一点?。”
“晓得晓得。”
宋楚潍拿过她的课业,喜笑颜开地朝车夫道?:“师傅,你慢些!”
宗长玉:“……”
这样下去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进宫。
好在宋楚潍凭着?单身多年的手速,在马车停在宫门前便完成了课业。她瞧着?宗长玉简单得只佩戴了素银钗的发髻,主动打开了包袱,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道?:“每次看?你发髻上都朴素的很,宫里又不是不允许女史戴鲜艳些的发钗。这是我新买的,你戴戴看?。”
宗长玉看?都不看?一眼,道?:“不了。”
“我觉得这根钗子可?衬你了,权当你帮了我那么多的谢礼吧。”
不由分说地,宋楚潍直接将木盒交到了她手中,央求道?:“真的,这根珠钗超好看?的。”
宗长玉也?是被她磨没了脾气,叹了一口气,道?:“行吧,回?庆庭了我再试。”
宋楚潍喜得眯起?了眼,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宗长玉看?着?宋楚潍这副模样,不禁暗忖为何有人总是这般快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真是羡慕得很。
然而,宋楚潍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望向了她,问道?:“长玉,你这个月是轮到了司药司吧?”
宗长玉挑眉,“是。”
“平时都干些什么啊?”
“认认药材送送药之?类的。”宗长玉答道?一半发觉哪里不大?对劲,追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宋楚潍不好意思地朝她一笑。
宗长玉是何等剔透之?人,霎时将其与重华阁伤着?的那位联系在了一起?。她的心里莫名涌出烦躁感?,不过转瞬就被压制下去了。
她的面上罩着?一层冷漠,语气不善道?:“你要跟我换?”
此话一出,倒把宋楚潍给吓着?了。她连连摆手,“你不乐意也?没关?系。”
“我说我不乐意了吗?”宗长玉微仰起?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稍后我们就去报备。”
宋楚潍愣住,好半会?儿?才道?:“好。谢谢你啦。”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她不敢说,也?没敢问。
就连下马车的时候,宋楚潍也?只敢跟在宗长玉身后,默不作声。这一路上,说寂静也?不算寂静,毕竟还能听见一些新鲜事——
“听说了没?陈贵妃昨天面见了陛下,被赶出来了呢。”
“赶出来?那二皇子现在不就完了。”
“这还不算什么,五殿下跟陛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陛下态度就转变了。”
……
卫岘容会?参与这件事?
宋楚潍狐疑了半晌,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不过,这对于本就失了圣心的二皇子来说,射柳场上发生的那些事简直是雪上加霜。再度翻身是不可?能的了。但细想一番,这一切就像是刻意而为之?的针对。
从二皇子和李枝倩那一事开始,二皇子这个人的人设就不太对劲了。也?是从那开始,整个故事就向另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走偏了。
——“这个二皇子应该是百分百OOC了吧。”
【作者给他的人设是足智多谋,英俊多情。】
——“不能说是一点?都不像,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
【宿主好口才,都押韵了。】
宋楚潍:“……”
宗长玉察觉身后的人步伐慢了下来,冷不丁地回?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宋楚潍道?:“没什么。”
“你很在意那些话吗?”
“啊,有点?吧。”她如实?道?。
“她们说说,你听听就好。”宗长玉顿了顿,又道?:“算我多嘴吧。比起?七殿下,我更不喜欢五殿下。”
宋楚潍:???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难道?你觉得,一个失去了母族依仗的失宠皇子,这么多年能在这宫中活得好好的?”
宗长玉兀自笑了笑,回?过头,看?不清神情。
宋楚潍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人都是多面性的,卫岘容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她更愿意去相信他的本质是个好人。
她只好表面道?:“嗯,你说的挺对的。”
-
午后,天边黑云翻墨,酝酿着?一场说来即来的倾盆大?雨。
当清凉的雨点?砸落在尚宫局的琉璃瓦上时,宋楚潍和宗长玉恰好结束了报备,前脚刚迈出大?殿。
宋楚潍:“……”
宗长玉道?:“别?看?我,我也?没带伞。”
二人就这么站在屋檐下,静静等着?雨停。可?这雨愈下愈大?,摔破在地时,还微微溅湿了宋楚潍的裙摆。她提起?裙摆后退一步,身后乍然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
“宋女史,宗女史,这雨小半会?儿?是不会?停的,尚宫大?人请你们进去歇息歇息。”宫女颔首莞尔道?。
宋楚潍和宗长玉对视一眼,盈盈福身道?:“多谢。”
总而言之?,宋楚潍此刻的心情略有些复杂。人知道?了太多就不会?快乐。
宫殿的屋门轻轻合上,正在办公?的赵尚宫抬起?了眼,随意扫了一眼她们,道?:“随便坐吧。”
“是。”
宋楚潍挨着?宗长玉坐了下来。
“听说你们都去了射柳会??”赵尚宫挽起?衣袖,抬起?狼毫毛笔,不紧不慢地蘸了蘸砚台的墨汁,道?:“那天可?是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她虽没看?向宋楚潍,但后者却依稀感?到了她带有一丝审视的目光。
宋楚潍道?:“是,我与长玉都去了射柳会?。”
“这样。”赵尚宫缓缓道?出这两个字。
这语气听上去极其轻柔,像是得到确认之?后的恍然。但宋楚潍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果不其然,赵尚宫撂下毛笔,径直看?向她,问出了一句骇人的话——
“你的课业完成得如何?”
宋楚潍被惊出一身冷汗,“奴婢按时完成了。”
这种宛如回?到学生时代被老师“逼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宋女史居然还有时间完成课业。”她微微一笑,双手交叉叠于下巴:“既去了射柳会?,还跟着?宋将军到处玩耍。”
宋楚潍一愣,随即抬起?眸,眼中讶异不已。
她派人跟踪?
“宋女史还是对自己的课业多上心些好。”赵尚宫嘴边的笑意更浓,“毕竟要考核了,这可?是关?键时候。”
她这番话避重就轻,轻飘飘的语气却让宋楚潍不由得毛骨悚然。
“是。”宋楚潍应道?。
殿外雷声轰鸣,赵尚宫轻叹一口气,徐徐道?:“这雨停不了了,你们还要去各司报道?,我给你们伞,千万莫耽误了时辰。”
言罢,两名执着?油纸伞的宫女朝宋楚潍和宗长玉走来。
“多谢尚宫。”
宋楚潍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低气压的气氛实?在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接过伞,她同宗长玉行了个礼,撒开脚丫就往外冲。
待二人离去后,赵尚宫也?遣了殿内的宫女,大?殿再度恢复了平静。她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疼不已。
片刻,她执起?案上还亮着?的烛灯,起?身走向偏殿。
那里是存放尚宫局这么多年的档册的地方,平日里都会?有专人打理?,闻不着?丝毫书籍久堆的霉味。看?似平平无奇的地方,往往蕴藏着?秘密——一个仅仅有历代尚宫知道?的秘密。
她娴熟地去触摸书架后方的墙壁,凹凸不平的地方正是秘密的所在之?处。她用力往后一按,墙壁缓慢地翻转开来,逐渐露出一道?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
赵尚宫举起?烛灯,一步一步朝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未上锁的密室,只用轻轻一推,里边的全貌便展现在了眼前。
四面无窗,与其说是密室,倒不如说是一间阴沉的牢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味,介于腐坏与刺鼻之?间。
她走了进去。
这时,密室中骤然响起?铁链与地厮磨之?声,如同被人剧烈扯动一般,徘徊于上空,骇人又刺耳。不仅如此,还伴随着?女人喑哑的叫声——
“啊……”
赵尚宫循着?这道?声音转身,烛灯照亮密室一隅,那个女人的模样清晰地落入了眼中。
她发丝凌乱,衣衫破旧,已经不能用消瘦来形容了,全身上下的皮肤仿若紧紧贴在骨头上。如若不是那陷入眼窝的双眸正向外喷射的恨意,死死地盯着?跟前的人,完全不可?证明她还活着?,说是具干尸应该更为贴切。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赵尚宫的笑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甜蜜,走近了些,俯下身道?:“你难道?不疼吗?”
女人想去抓她,可?双手双脚皆被沉重的镣铐禁锢住,几欲嵌入皮肉之?中,只能对着?空气乱抓乱划,除了发出“啊啊”的叫声,什么也?说不出。
“你想骂我吗?”赵尚宫蹲下身,伸手摩挲着?她枯瘦的脸庞,道?:“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舌头是不会?再长回?来的。”
那女人仍是喑哑地叫着?,眼里涌出了泪花。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赵尚宫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同她对视,“赵家人都死光了,你的叔父是最后一个死的。”
女人闻言,停止了叫喊,双眼顿时失去了所有神采。
“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自己心甘情愿喝了毒药,然后被我丢到了乱葬岗,被野狼啃食完了。”赵尚宫的眼神宛若淬着?这史上最阴狠的毒,一瞬不瞬地凝睇着?她,笑道?:“赵雨禾,下个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