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重逢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散落在泛黄的书页上,皱巴巴的纸张上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我于2015.3.24被抛弃在这个世界。
风凌乱了书页,掩埋了那个早已被岁月模糊的落款人。
挪威奥斯陆
奥斯陆剧院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江陵倚在巷子口,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在指尖处凝成珠,滴落,混入地面上那滩还未干涸的血迹。
初春的风仍然刺骨,一阵阵的,参杂着峡湾特有的潮湿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儿,窜过空荡荡的街巷,一头扎进尽头那团化不开黑暗中。
奥斯陆剧院依旧灯火通明,橙黄色的灯光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地划开一条分明的界线。
警车呼啸从巷口开过去,路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江凌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千言万语在心中翻滚,在起起伏伏的笛声中,他听见自己低喃般的声音——“好久不见”
警察总署
头顶的白炽灯亮的晃眼,查理拿起案卷了无事事地翻着,马克杯中咖啡冒出腾腾热气,熏的他心烦气躁。
蓦地,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短促的声音在空寂的办公室回荡。
查理被吓得一个激灵,他条件反射地拿起桌上的电话放到耳边,几乎是同时一串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深夜的寂静。
查理深吸了一口气,专业素质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沉声安慰,哭声渐渐慢下来。
“爸爸……打……妈……”
几个词从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跳出。
他迅速定位电话申请出警,并柔声引导女孩儿去开门。
“放心会没事的,警察叔叔马上就到,你先把门打……”
未说完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忙音打断,查理愣了愣,心脏蓦地一紧,他下意识往窗外看,光洁透明的玻璃上正倒影着一张眼泪纵横的脸。
主教街220号
江陵坐在门槛上,他摸摸口袋想吸根烟,触手的却是纱制的连衣裙。
他细细地搓着纱布,望向远方,纯白的纱布随着他的动作被染上一抹暗红。
风呜呜地在耳畔低语,他支起下巴,微眯起眼睛,在破碎的的风声中捕捉那抹微不可闻的余音
“阿凌没事的,冷静下来,没人会再伤害你。”
他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向风吹来方向走去,去赴一个延期很久的约。
加勒穆恩机场
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于奥斯陆最大的机场,即使接近凌晨这里仍然络绎不绝。
“滴答……滴答……”指针晃动着停在8的位置。男人收起看表的目光,拿起背包,向机场大门走去。
没有肥大臃肿的行李箱,男人单薄的行李再加上单薄的衣服,走在3月份的挪威机场显得格外不合群。
男人在机场正门口停下,拦下一辆出租车,抬脚跨进去。司机从镜子中打量这个年轻人——黑发黑眸,偏黄的皮肤,是典型的亚洲人的面孔,就在司机犹豫着要不要用英语进行惯常的询问时,男人用一口流利的挪威语报上地名。
司机用探究的眼神又看了年轻人几眼,悄无声色地打转方向盘,汽车向灯火璀璨的城市驶去。
中国香港
香港国际机场
南泽拿起手边薄薄的一张纸,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纯白的纸上印着一个名字——安瑶,是中文的名字,名字旁附着一张照片,照片上女孩却有一张白人的面孔,男子摩挲着的女孩儿的面庞,觉得分外眼熟。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咔嚓!”齿轮相契合,分针指向12。
登机提示音应时响起,南泽把纸对折放进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向登机口走去,心脏在胸腔跳的飞快,他不禁加快脚步,人生第一次平白无故地生出去见某人的强烈心愿。
飞机滑离滑道,飞向夜空,南泽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万家灯火,他有瞬间的恍然,为自己的无家可归,为自己的使命感到茫然。
奥斯陆剧院00:23
南泽走至江陵身前,蹲下使自己的视线和对方相平,“小朋友你受伤了,哥哥帮你包扎好吗?”他的声音很温柔,江陵感觉有什么在心口绕着圈,暖暖的。
江陵想要做出点儿反应,他勾勾嘴角试图露出个微笑,奈何面部表情僵硬,努力半天最终只能挂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在脸上。
“好。”江陵听见自己说,然后像是要证明似的点点头。
南泽诧异小孩儿的易于接近,他拉着江陵在马路边的木椅上坐下,然后从背包中翻出酒精和纱布。
江陵侧过头看着他低着头正动作娴熟地给自己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他感到浓浓的情感闷闷地堵在心口化不开,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情感,明明见到他了为什么反而感到空落落的呢?
江凌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出一直来不及问出口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他听闻手微微一顿,似是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过了会儿,答道:“我叫南泽。”
“你呢?”南泽处理完伤口,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反问。
江凌看着那张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下意识地搓了搓裙摆。
“安瑶。”他想了想给出那张资料上的答案,涂上酒精的伤口被风一吹有一种刺骨的凉意。
江陵抚了抚被自己搓皱的裙摆,刚准备站起身,突然被身边的人拉住手,他向对方投过去询问的目光。
南泽朝江陵摇了摇手里的瓶子,半透明的糖纸在暖黄色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他倒颗糖到手心里。
“吃颗糖就不疼了!”南泽剥开糖纸,慎重其事地说道。
江陵勾起嘴角,虽然心里满是嫌弃拿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犹豫。
淡绿色的糖果被扔进嘴里,薄荷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
“靠!”江陵一抬头就看见南泽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不疼了吧。”江陵听见对方邀功似的语气,心下了然,他别过头,嘴角不禁带了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相似的对话也曾发生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