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鸡笼警告

龙凤胎各贡献了一泡,但显然并没有什么屁用。

刁氏生怕自家男人回来,认下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急慌慌连夜出门,不知道从哪个破庙里请来了一个野道士。

野道士嘴上吃的流油,一身酒味儿,道袍都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被刁氏拽的像个摇摇欲坠的风筝。

经过童子尿一事,阿拂已经意识到,所谓“驱邪”并不靠谱,尤其这个“臭”道士,看起来比刁氏还不靠谱。——字面上的意思,这道士真的挺臭的,好像八辈子没下河洗过澡。

阿拂不忍心李树的肉身再受摧残,秉持良心劝了几句,但刁氏心急如焚,撞开阿拂:“让开,别耽误事。你干爹去城里请大夫了,最迟后日一早就回来,等他发现这个妖邪能说会道,那就晚了。”

李秀才和刁氏不一样,做梦都想要个聪明儿子。

野道士得了刁氏的话,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先掐人中,据说人中乃身体九窍之中,单窍与双窍的分界点,保持怒气值持续掐人中,能最大限度激发人体的阳气,将妖邪驱除(?)。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的亚子,刁氏掐的李舒嗷嗷直叫,鼻子下面都多了两根肉芽。

道士又说艾草乃是种花家神草,能治百病(?),用上艾草熏上两个时辰,保证什么妖邪都死了。

刁氏拍手:“有道理!端阳节不是还挂艾草辟邪?”

李舒被关在屋子里,烟熏火燎,两只眼睛跟炼丹炉里的猴子一样,血红血红,这还没完,一会儿那道士又想起桃木也能驱邪了。

李舒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我敲你们奶奶!你们以为我不想走吗?我不会啊!谁稀罕你们家这个傻子?”

刁氏一听,这妖邪还在横,骂她儿子,把桃树枝交给道士:“圣僧(?),这是村头百年桃树上的枝桠,给我狠狠的抽这个邪祟!”

道士捋捋八字胡:“先把衣服脱了。”

李舒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阿拂摸摸鼻子,退到了门口。

一忽儿,野道士脚步虚浮,衣裳凌乱的拿着已经被抽劈叉的桃枝子出来,摆手喘气:“不成了,这邪祟厉害了!我得想想法子,好好想想。”

刁氏把鸡汤端出来,野道士接过咕噜咕噜就干了一大碗,突然灵光一闪:“鸡笼!”

刁氏跟着野道士后边“学习”了这么半天,即刻顿悟:“是了!大公鸡就是驱邪的,还魂记里边都说了,鸡叫三声,孤魂野鬼就要离开。那我把大公鸡抱来?”

野道士折腾李舒的同时,也被李舒折腾的不轻,就刚才还被李舒又抓又挠又咬,他是恶向胆边生,狠狠道:“这邪祟厉害,单只大公鸡恐怕威力不够,去把人牵出来,关进鸡笼里!”

被绳子扣住,牵到院子里的李舒,终于能看见这个架空朝代阴暗的天空,很快,他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鸡叫声。

刁氏嘿嘿一笑,背后踹了一脚:“进去吧你!”

说完,又毕恭毕敬的问野道士:“那得关多久?”

野道士装模作样往鸡笼里边撒了些雄黄粉:“明天早上我再来。”折腾小半宿,钱也骗到手了,他得回去好生睡一觉。

他人一走,阿拂便给李舒喂了些清水,又剥了一个水煮蛋,慢慢喂给他吃。

李舒老惨了。脸上都是道道,身上还捆着绳子,和鸡关在一块。大公鸡不怕人,跳起来在他脸上踩了一脚。

李舒:……敲你们古代土著奶奶!敲你们全家奶奶,敲你们家鸡鸭鹅还有老黄狗!

刁氏先前被野道士忽悠的头脑发热,野道士一走,再看儿子这么惨,又开始心疼。

“阿拂,你说,这能管用吗?”

阿拂给李舒擦了一把脸,细声细气,垂头不高兴:“管不管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身体还是树哥的。那道士这么驱邪,就算把妖邪撵走了,树哥没准也病了。”

刁氏犹犹豫豫:“说的也是,可是那个道士走的时候还说了,叫我千万不能心软,否则功什么垂头什么玩意儿。”

“功败垂成。”阿拂抓着刁氏的手,轻声细语,“干娘,树哥是有古怪,可干娘以前连打一下树哥都舍不得,有时候骂他一句,还心疼,刚才您好像入了魔一样……您仔细品品,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刁氏能听阿拂一言半语,坏也就坏在这里,耳根子软,刚才被臭道士一怂恿,就什么都听道士的。现在道士走了,阿拂又是个一向听她话的,她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眼神飘啊飘,看见还缩在鸡笼里的“儿子”。

惨是真的惨。

“是啊,这壳子还是我亲儿子呢,打坏了等树儿回来可咋办?刚才我怎么跟疯魔了一样,听那个臭道士掰弄?他说掐人中一定管用,要蘸他的神水,我花了一两银子买的神水,一点屁用没有。”

祖传艾熏,二两银子;桃枝驱邪,二两银子;鸡笼镇妖,三两银子。

这么会功夫,足足花出去八两银子,就是李家大半年的家用。

刁氏心疼的无以复加,昏聩的脑瓜逐渐清醒:“好啊!这个臭道士就是个骗钱的大骗子!”

刁氏掌管李家的财政,从田地里春耕秋收、镇上一个米粮铺子、加上日常放点贷钱,都是她自己在管。刚才昏头昏脑,想叫自己亲儿子快回来,被道士神神道道一糊弄,出大血被骗了那么多钱。

现在她想明白了,转身出去拍响老族长家的大门,声泪俱下,说自己又给人骗了。

怎么骗了?有个臭道士骗她,自己儿子傻乎乎是中了妖邪,能做法让自己儿子变聪明。不仅骗了钱,还打她儿子一顿。

怎么又呢?刁氏以前也不认命,给儿子寻医问药,花了不少钱,头些年里,家财多半都是花在给儿子看“病”上。这两年李树大了,又跟着阿拂在镇里读书,看起来也像模像样,刁氏这样才算放弃了。

是以,老族长也是熟门熟路,天一亮上报给里尹,带着族里几个青壮,把野道士捆了,绑上县衙报官。搜出来的钱财,五两还给“苦主”刁氏,另外三两上下一分,见者有份。

别说,他们还挺喜欢,有时候没钱吃肉了,巴不得刁氏头脑一热,又被骗了。

钱虽然只回来了五两,但刁氏心满意足。回来的路上还买了一只猪腿,给受苦受难的李树补一补。

刁氏种种行为,叫人迷惑。用李秀才的话来说,她这辈子的精明都用在数钱上了。

回去以后,李舒就被放了出来,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眼神麻木。

刁氏把猪腿炖了,给他饱餐一顿。李舒现在不敢作了,吃每一顿都拿出吃断头饭的架势来,吃饱就翻身缩回被子里。

“这妖邪老实了。”刁氏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她找那个道士过来,也不是没有一点用。

兵荒马乱之后,刁氏想起另一桩事:“今天是不是逢五,你该去镇上算账了吧?”

阿拂算学精通,给镇子里卖花的王大爷家算账,每逢五逢十镇上开大集,阿拂还要去帮着收钱。

这个钱是一日一结,王大爷一家子十来口,大字不识,虽然能算账,但不会记账。阿拂在那里干活,深得王大爷信任,做账本的时候顺带教王家几个孙子,因此工钱特别高,一天一百个铜钱。

要是以前刁氏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但她刚被骗去三两银子(?),因此有点头方,迫不及待想填平窟窿。

阿拂再次被刁氏的迷惑行为震惊:“干娘,我走了谁照顾树哥?”

刁氏不在意:“他还能翻出个花来?你只管去,我也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把这个妖邪赶走。”

阿拂一开始是觉得,这个芯子里边的人,心术不正,这才对刁氏捅破。没想到刁氏这么疯魔,她无奈叮嘱:“那干娘不要再打树哥。”

阿拂跟驴车到镇上,王家大孙子已经在城门口等着,换了马车赶紧把人拉过去。阿拂能说会道,养什么花都有说头,什么“玉堂富贵”的好名头,就让人一口气买了好几盆十来年的老桩,今天的大头就有了。

到了中午,忙的差不多了,王钰才过来,偷偷对阿拂说,上次送花去隔壁镇上,有一个大户人家走丢了孩子,找了五六年。算起来,跟阿拂的年纪差不多,什么都对得上。

王钰比阿拂大三岁,今年家里才让出远门,阿拂是被拐子卖的,他打小就知道,但只敢偷偷帮忙打听,不敢叫自己爷爷王大爷知道。

照他们话说,既然落到这里,合该这个女娃娃在这里扎根。刁大娘对她不好,还是李树对她不好?哪里的山水不养活人?

王钰觉得这话说的不对,但也不敢反驳,一直偷偷帮阿拂找家里人。

阿拂问:“苗哥,那家人姓什么?”

王钰说姓徐。

阿拂摇头说不是,她有大名,记得自己大名叫谢归璨。就是那会小,刁氏怕她跑了,关在家里三年多,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这会儿王大爷来了,王钰就不说了,让阿拂一起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王大爷看阿拂瘦,把两个鸡腿全给她了,还让人把十个煮好的流油咸鸭蛋给她带上:“你自己偷偷吃,不要叫你干娘看见。”

阿拂甜甜道:“谢谢王大爷。”

吃过饭下午阿拂做账,王钰他们兄弟都在旁边跟着学。阿拂做惯了王家花木场的账本,自己做是快,一边做一边讲解,就慢了很多。等正经做好,天已经擦黑。

王钰要赶马车送阿拂回去,刚套好车,天边乌云滚滚,一眨眼就下起了暴雨。

马车都被吹的晃动,显然不能走了。

王钰陪阿拂在前边蹲着等,雨一时半会不停,还有个坏消息,河上涨水,木桥被冲走了,水太急,也没人渡河。

王钰:“那就在这里住下,和我妹妹睡一块。”

阿拂回不去,躺在床上,觉得有点不踏实。

而李家沟里,刁氏再次做出了迷惑行为。早上阿拂刚走,她娘家侄女玉杏过来送东西,又说想在姑姑家住几天。

刁氏居然同意了。

玉杏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坐着,等刁氏刚出家门,她东转西转,就把里屋打开,看见了表哥李树。

向来健康的表哥,像雨打过后的娇花,柔弱的蜷在床里,看过来的目光雾蒙蒙的。

玉杏:???

傻子表哥好像是在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