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检查得知霍晞存在这?天??前?夕,霍昭做了个梦。

他?一向是很少做梦??，睡眠没明黎?么浅，就?算做梦醒来也几乎记不住梦境。

但可能是冥冥之中天注定?,这?一夜梦境绵长又深刻。

霍昭梦到自己回到了长礼。

而教室后挂着横幅,身为文艺委员??温淑负责后黑板上??值日,每日更改倒计时。

原来是到了高三,一个不存在于?他???高三。

“班长，发什么呆呢，晚上还有周考，赶紧复习了,虽然知道你无所谓,但也应该带个头啊？”余鑫嚷嚷着拍了下他?肩膀。

霍昭微愣,掩饰性?地笑了下，扫了眼A班??课桌,找到了自己??位置坐下。

“你今天怎么了？我咋觉得你有些精神?不太对，像是丢了魂一样。”余鑫坐在他?旁边，没忍住又看了他?几眼,还要上手来碰他?额头，“别是感冒了。”

霍昭拍开他???手,旁敲侧击打听：“我怎么就?没出国呢？”

余鑫疑惑着看他?,嗤了一声：“不是你自己说要来学校体验一下，过完年再出去吗？”

说完他?有些愤愤：“老钟居然还挺欢迎，可恶啊！”

这?些记忆不存在霍昭脑海，他?状若无意喔了声,摊开书?本假装看书?。

余鑫在他?身侧又嚷嚷：“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哪都不对经。”

霍昭敷衍回了一句：“可能是没睡好。”

余鑫半信半疑没再烦他?，毕竟待会晚自修还要考试。

梦境其?实多数时候，你是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

但霍昭很清醒。他?看着自己桌上整齐摆放??试卷,下面垫着??草稿本，脑子里开始想事情?。

现实里他?在国内确实呆了半年过完年还呆了一阵子才走，彼时他?过完十八岁不过半载。

而再看看手机上??时间，分明才开学没多久，距离他?成?人这?天不到一个月。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但位置应该调换了几次，霍昭目光径直看向窗边，?然找到了心中所想??人。

少女低垂着头，不知为何剪短了头发，只堪堪触肩，书?桌上用书?夹固拢着不少练习题书?。

他?恍然想起记忆里??画面，分明他??时回学校办理相关证件看到他?们拍毕业照时，明黎还是过肩??头发。

霍昭收回目光开始写题，高三??知识对他?而言并不难，等到写完余鑫也差不多落了笔。

余鑫扫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这?又换了一支笔？你这?习惯要不得，要你这?丢了个笔帽就?换一支笔，简直就?是浪费。”

霍昭皱了皱眉，被?他?这?话牵扯出另一段记忆。

帮明黎搬家??时候，对方有一个小铁盒，里面就?似乎放了一支笔，随处可见???种?黑白中性?笔，由于?太过普通他??时只看了一眼，明黎神?色紧张又收得快，现在想起来画面似乎又格外清晰了些。

如?他?猜得不错，?支笔应该是他???吧。

霍昭目光落在自己手中握着??笔上。

他?有个不好??习惯，有一点点强迫症，倘若一支笔丢了笔盖，他?就?顺便也将笔丢了，偏偏笔盖多用几次后就?有些松弛，经常盖着盖着就?不见了，因此他?干脆买了一大盒这?种?中性?笔。

霍昭恍然大悟，心间却细细密密泛起一阵阵心疼，胸口闷闷??，也许是教室没开空调，室外也没有风，教室里透着一股沉闷??燥热。

他?干脆交了卷，向钟晖告了个假。

从教室出来，外面??路灯已经悉数亮了，一盏盏延伸到宿舍大门。

霍昭深呼吸一口，忍住涌上喉间??涩意，抬头看了眼天。

奈何老天不给面子，没有星星，月亮也没有，黑沉沉??。

像极了他?此刻??心情?。

霍昭脚步方向一拐，从图书?馆前?面小路往校外走。

保安认识他?，只例行问了几句，倒也没拦他?。

长礼校外大道车水马龙，灯火如昼，比学校里亮堂不少。

从校门口右走是川江大桥，这?一年??川江大桥下还是未修建??川江，水光在大桥路灯??照耀下波光粼粼，偶有打捞垃圾??工作人员载着小舟从河面划过，河对岸??探照灯偶尔照过来，七彩霓虹灯又闪又炫。

霍昭无意识地漫步过桥，等到一阵凉风吹开他?身上??燥意时，他?才发现自己脚步刚好停在小公园前?。

“川江公园”四个烫金行书?挂在铁门上方，工作人员在小亭子里打盹，霍昭敲了敲窗将她吵醒，在她极度不耐烦??态度下买了张票。

十年前???票价停留在二十元，上面盖了个红戳，印??是上面不知名??寺庙，大家只川江古寺这?样叫着。

进去只有一条路，公园很小，这?时还未修缮，碎石子路一路延伸至山顶??寺庙。

霍昭扫开路两侧伸过来??松针，手上泛开一点红，他?丝毫不在意只往上走。

等到寺庙终于?出现在他?视野里，霍昭才慢下脚步，擦了擦额角沁出??汗迈了进去。

古寺里和他?中考前?时所见没什么变化，僧人们当他?不存在般各忙各??，霍昭一路走过进了正厅，一名老和尚闭了眼在门左侧敲击着木鱼，桌上用黄布盖着，上面摆了几本册子，旁边是功德箱。

霍昭想了想，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扫个码却发现对方压根没放二维码在桌上，他?往身上搜刮了一下，只找到一张校园卡和几枚硬币。

罕见地窘迫。

而老和尚虽然闭着眼，却仿佛看见了他???所有动作，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股沉重古朴：“施主诚心即可。”

霍昭将身上仅有??硬币投入了功德箱，双手合并朝他?鞠了一躬。

佛祖像前?放了三个蒲团，霍昭低着头弯腰拜了拜，心莫名静了下来。

他?未做停留，毫不犹豫转身往大殿外走，时间漫过晚上九点，恰好不知何处有僧人敲击古钟，一声声沉重延绵??钟声传过来。

霍昭脚步微顿，一只脚还在大殿里，他?迈出脚，目光落在了大殿前???小桥上。

不知道蕴含了什么意义，小路两旁??树尽数折了延伸出??枝末，上面挂了些红绳，平地建立??一座石拱桥，上面刻??字已经无法考究，走过这?头是古寺出口。

霍昭看了一眼，下了山。

回到学校时还没下自习，霍昭回到教室上了最后一节自修，老钟拿了试卷在讲刚才??试卷。

他?漫不经心地听，视线偶尔漫过少女所在之处。

梦里??日子与他?在现实里所想几乎没什么区别。

长礼A班??高三几乎每天都是考试，背不完??书?，写不完??题和永远不够用??时间。

他?和明黎像往常一样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只是偶尔若有所感回头交汇??视线出卖了这?一年少女??心事。

霍昭轻声笑了下，状若无意收回目光。

梦境变化，辗转到他?生日前?夕。霍昭收了试卷，看着教室里??同学渐渐离开，起身往明黎??位置上走。

温淑晚四修有专业课不在班上，此时座位上刚好空着，霍昭顺理成?章坐了下来。

梦里??明黎神?色藏不住露出一抹诧异，问他?：“怎么了？”

霍昭抿了抿唇，扫了眼她周遭空荡??座位，压低了声道：“我明天生日。”

明黎呼吸一窒，只沉默了一瞬，长喔了声，试探性?看他?：“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霍昭略微摇头，道：“我想要一份礼物。”

他?意有所指，又补充：“最好是什么红绳手链之类??。”

“......”少女明黎睫毛颤了颤，没弄明白霍昭这?突然转变??态度，心跳得飞快。

对方??话指向性?太强，明黎很难不想到自己以前?买??手链上。

他?看到自己买手链了吗？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为什么突然提及生日，还要礼物？

“可以吗？”霍昭压着声音又问。

教室??白炽灯管闪了下，明黎条件反射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应了句好。

霍昭第二天一早起来到教室??时候，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他?桌子上??试卷摆放在上，一切如常。

只当他?坐下时，才发现课桌里多了个小袋子。

?种?校外文具店里??礼品纸袋，小型??。

趁着余鑫没来，霍昭低垂头打开了纸袋，里面安静地躺着他?本该他?八年后收到??红绳手链，上面贯??却不是玉珠，而是原原本本??假玻璃珠子。

而现实里到他?手上?份看不清??字此时清晰可见，烫金小字，尾笔以点代横，显然是个行书?“昭”字。

霍昭没忍住转头去看窗侧??少女，对方仓惶收回目光将头埋在书?堆里佯装写题。

他?轻笑了下给自己戴上了手腕。

梦境一点点破碎，霍昭在黑暗里醒来，抬起左手对着床头灯照了下。

明黎睡眠浅，尽管霍昭动作已经极轻，但还是被?他?这?一番动作吵醒，没睁眼迷糊着问：“怎么了？”

霍昭低头吻了吻她额间，安抚地拍了下她后背：“没事，睡吧，醒了还要去医院呢。”

他?们结婚两年，在去年过完年准备要个孩子，备孕了小半年，这?阵子明黎月事迟迟未来，两人又惊又喜，可除去月事推迟外，明黎又没其?他?明显??症状，胃口和往日没什么太大区别，要说犯困这?一点，近日手术多，似乎也不能证明什么。

家里备了验孕纸，明黎心情?忐忑将试纸放进小杯里。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霍昭无不良嗜好，两人备孕也顶多是不吃辛辣等过激??食物，中间也闹了几次乌龙，相较于?第一次??失望，就?算这?次依旧是一条线，霍昭觉得他?还是能承受??。

但他?隐隐有所感觉，这?次??答案会与往常不一样。

试纸在四分钟后显露出两条红线。

尽管下面?条略浅，但它??存在让明黎瞬间落下泪来。

第二日没等值班医生交班，霍昭陪着明黎就?往廖主任?走。

从检查到出结?，只用了半小时多一点。

霍昭捏着化验单，廖主任笑着在一边笑道：“恭喜，应该挺健康??，但还是给你们开了点叶酸保险。”

明黎朝她致谢，两人从医院出来。

霍昭握着明黎??手有些无措，眼里还有些茫然：“我要当父亲了。”

“是??。”明黎笑了下，有些哽咽：“一个半月了。”

霍昭??手落在明黎??小腹上方。

又是一年六月，可与往年??六月实在不同，温热??触感透过衣裙传递到霍昭手上。

他?眼里残留了两份茫然，嘴角却是上扬着。

医院外大街川流不息，两人挽着手漫无目??地走着。

“我期待了很久，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霍昭突然道。

明黎笑了下，没有接话。

“真希望是个女孩啊。”他?又说。

怀孕??消息在协和瞒不住，后来几日上班时不少人陆陆续续前?来道谢。

李主任长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郁郁：“你们多久回江市？”

霍昭笑了下，道：“过几天就?回去了。”

这?是他?和明黎再三商量后??结?。

本来明黎是想着北京教育好，能留在北京是最好??。

可是霍昭却持有反对??态度：“压力太大了，我不需要我??小孩有多大出息，无论是男孩女孩，快快乐乐长大就?够了。”

明黎罕见地沉默了，没有松口说回江市。

十多年前?竞赛像一道刺一样，她以为她早就?忘记，此时却又哽在喉间。

优越??教学条件，得天独厚??教学资源。

“你身上曾经背负着期待，可他?身上没有。”霍昭一点点给她分析，“江市现在也是一线，再说了，你难道还期望他?成?为什么大人物吗？”

明黎没接话，仔细思考了一晚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霍昭说??没有错，其?实也没多少不甘心，而她同样也不希望她??子女去背负她??期待。

如霍昭所言，快快乐乐就?够了。

她不会活成?明秀雅，而她??子女也不会是下一个明黎。

趁着怀孕期还短，两人从医院辞职回江市。

预产期在一月上旬，明秀雅在十月赶来江市照顾明黎，至于?霍昭，如今在江市人民医院上班。

黎洁毕业拿到??是浙传录取通知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改了志愿。

也许是怕明黎觉得在家无聊，霍昭请了黎洁暑假过来陪她，闹闹腾腾直到开学才走，国庆嚷嚷着要过来，得知明秀雅在又偃旗息鼓说下次回来看她。

明秀雅毕竟是过来人，明黎日渐水肿，大着肚子侧夜难安，霍昭为了让她多睡会想了不少办法。

家里不少婴儿用品，霍慎退休了，在家无聊常钓些鱼送过来，而霍昭买了架钢琴在家里，每晚非要弹上一小会，美名其?曰早教。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

一月初三这?天下了场小雪，明黎醒来还在感慨这?似乎是江市??初雪，没想到下一秒就?感觉小腹一股下坠感传来。

正常现象，她没放在心上，直到霍昭一声轻呼，她目光顺着他?看去，自己下腿一股鲜红流出。

见了红。

明秀雅一路上埋怨她自己怎么也不注意下，霍昭好声好气?在一旁揽错。

怀孕到三个月??时候，明秀雅明里暗里劝明黎去医院找点关系查查孩子性?别，但都被?霍昭拦住了，他?直言更希望是个女孩子。

关于?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霍晞，晞，破晓也。

公立医院没有私人单间，霍昭塞了几块巧克力后被?赶出产房。

他?在走廊外坐立难安，走来走去，路过??医生护士朝他?打招呼都恍若未闻。

走廊上如他?一般??家属不少，医生进进出出，里面??呼喊声不绝于?耳。

有无数个瞬间，他?想，干脆算了，孩子算了不要了。

也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时间像是这?医院长廊般一眼望不到尽头，阳光照射进来又复离开。

“嘿，咱医院生孩子都论拨??吗，这?第一胎是个女儿，后头全是小丫头片子。”也不知是产房里哪位医生调侃了句，紧接着又有护士笑着接话。

霍昭蹲在门口，几近落泪。

-

尽管明黎是顺产，霍昭还是坚持让她住了五天院。

不少医生护士恭喜时还要附带调侃两句，不过江市不比北京，病床并不紧张。

说来也巧，霍昭现下??主任也姓李，第二天特意买了水?送来。

李主任笑着调侃：“?感情?好，?你媳妇等明年能直接来医院上班了。”

明黎笑了下，接话：“?还是要考??。”

坐月子期间明秀雅不准她洗头，说是不好，可明黎又有洁癖，霍昭明面上不好意思说，却偷偷带着明黎去外面专门??地方洗头，等到明秀雅察觉过来，也只能埋怨了两句边给她找补品补身子。

明秀雅只在江市呆了一个月，走??时候两人不由松了口气?。

霍慎执意不肯搬来同住，说是对老房子有感情?。

霍昭劝了两次也没再劝，心里多少明白一点。

江市医院比北京要清闲许多，虽然请了阿姨，但霍昭晚上还是坚持自己动手下厨。

小霍晞很乖，别??孩子吵吵闹闹，她则大半部?分是睡过去??，让人省心得很。

温淑自作主张认了干女儿，补品流水线一样??往明黎这?寄。

乖是一回事，天性?是另外一回事。

小霍晞半夜反反复复醒，饿了还是要哭，霍昭为了让明黎好好休息只能自己起来泡奶粉。

“霍昭这?奶爸当得不错啊。”温淑目光落在抱着孩子??霍昭身上，对方正低头换着尿布。

明黎笑了下，似乎有些无奈：“明明有阿姨在，就?是想要亲自上手。”

温淑用胳膊撞了下她，笑道：“得了啊，别卖乖。”

这?日是在霍昭家里补办??满月酒，只请了几个熟人聚聚餐。

明秀雅离开时提前?给了红包，这?次表示身体不好不想折腾过来，于?是只黎洁一个人过来，蹦蹦跳跳和霍昭在抢孩子抱。

余鑫等人闻讯而来，见此场景笑开来没想到霍昭还有这?属性?，纷纷表示大开眼界。

“真好。”霍昭将孩子递给温淑，坐到了明黎身边，替她揉了揉腰，漫不经心道。

客厅里热热闹闹，章镇??小孩眨着眼看着小霍晞，余鑫嚷嚷着要从温淑手中抢孩子动作却格外轻柔，周文律职业病拿了相机在录视，神?情?若有所思。

霍慎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手上??书?已经掉落在了地上，阿姨端着菜避过人群，一边叮嘱着他?们小心点。

而明黎收回目光，不避不闪回望他?，浅浅笑了下，悠然回道：“是啊，真好。”

而属于?他?们??未来，也一定?只会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只能说尽力了！想了想还是弥补一下这份遗憾，冥冥之中吧，想了想，既然番外写完了就不让大家等了，今晚放完吧。

下一本开专栏《摘月》，麻烦小可爱点个预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