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同学

去大学报到的时间转瞬即至。

临到开学前一天,爸妈才非常不情愿地对柏云的住校要求做出让步。

却仍坚持送她俩去学校。

开车驶向学校的路上,爸爸既欣慰又不舍:“专业是你们自己选的,要好好学哦。”

“放心吧。”柏欣感觉耳朵都听起老茧了,“我俩不会给柏家丢脸。”

柏家是医学世家。

“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祖训已经传了好多代。

柏云扭头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没吭声。

她今天特地穿了件崭新的白衬衣,来标志独立生活的开始。

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没扣,微微敞开的领口,暗红色的吊坠线,在修长莹润的脖颈隐隐现现。

妈妈说宿舍是四人间。

除了她俩,还会有两个陌生同学同住。

——另两个同学会是什么样儿的?

“哎,”妈妈终归还是有些不踏实,她回头看着柏云,“要不我们还是先走读试试?”

“不。”

“接送的时候,我们把车停远一点……

“不!”

柏云斩钉截铁。

妈妈跟爸爸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沮丧靠上椅背。

她知道孩子大了得放手。

真到这一刻却还是仿佛紧拽的风筝断了线。

洒脱不起来。

除了找熟人把她俩分在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可以的。”

柏云出乎妈妈意料地补了一句。

声音细细弱弱,眼神却非常坚定。

“嗯嗯,”爸爸开心点头,“相信你,有事随时打电话哦。”

“有我呢,”柏欣豪爽地拍了拍胸脯,“你俩就放一万个心吧!”

车子半个多小时就驶近学校。

比起校门口那巨大的石雕,悬挂在各处的彩色横幅更博人眼球。

“欢迎进入高四”

“报到时请自备教具——人体”

“学长在等你”

“学姐欢迎你”

……

柏云:“……”

“有点意思,“柏欣皇帝出巡般扫视着,还故作深沉地颔首,“不愧是医大的学生。”

校门外的广场上,聚集着很多身披绶带的学生模样志愿者,每到一个新生,都会有人上前迎接。

车子被指引着停在临时划定的停车位。

“她俩的宿舍是哪个区来着?”

妈妈把着车门扭头问爸爸。

“不用了吧?”

柏欣指着前面那些新生让他们看。

“你们看哪个同学有父母陪着?”

“看到那拖两个箱子的同学没有?那儿,靠近大树那儿,家长陪着过去都被劝退了是不是?我和柏云……”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柏云已径自打开车门,背上包、拖上箱子,朝着校门去了。

“哪个专业的?”

一位学姐热情地迎上来。

要看着对方。

要回应。

想起爸爸的叮咛,柏云飞快瞄了她一眼,小小声说:“……临床。”

“什么?”

学姐靠近了些。

柏云退后一步跟她拉开距离,准备拿出录取通知书给她看。

学姐以为她要躲,一把抓住她胳膊。

“不同的专业报到地点不一样,没人带的话很难找。”

柏云最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特别是陌生人,被她这一抓,感觉半边身子都僵了,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木了。

看到这个拽拽的小女生扭过头,冷冰冰地盯着她抓着胳膊的手,学姐愣怔了一下。

柏云个儿虽然不矮,人却比较瘦,脸蛋又小,皮肤还极白极嫩,看上去本就比同龄人幼小一些,再加上她随意扎着个大马尾,些许扎不上的短发自然地垂在脸颊,看起来非常清新,说是初中生都不为过。

学姐更不敢放手:“陪哥哥姐姐来的?哥哥还是姐姐?找不着人了?”

柏云:“……”

“我来吧。”

柏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麦色的,修长遒劲骨节分明的手就伸过来,抓住她箱子拉杆。

紧挨着她的手。

两只手一大一小,颜色一深一浅,看上去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柏云一抬头就瞳孔剧震。

——还真是他!

强劲律动的颈动脉,不,最具标志性的还是那头染的花花绿绿的头发。

不一样的是他今天穿着规规矩矩的衬衫,长裤,还披着标志着志愿者的绶带,看起来正经了许多。

只是扣子有几粒没扣。

漂亮的锁骨和锁骨上下光滑紧致的肌肤微微发亮,泛着诱人的光。

眼睛却含着笑,嘴角也微微挑起,神情略带促狭,仿佛在说:“又被我遇上了。”

柏云强作镇定收回视线。

她想拉过箱子走开。

却没拉动。

被他把住的箱子像被焊住似的。

她加大力度再拉。

箱子终于过来了。

他又拉了回去。

如此往复。

她冷着一张脸,他却科科笑。

像在玩着你来我往的拉锯游戏。

见周围来来去去的人没一个过来干预,柏云撒了手。

里面就一些换洗衣物日用品,没了再买就是。

“小哑巴——”

听到对方追了上来,柏云加快了步子。

甩掉他。

甩掉他。

甩掉他。

埋着脑袋在人群中慌不择路穿行了近一分钟,前路忽然被人挡住。

“你是属兔子的吗?”柏欣板着脸,连珠炮般怼道,“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没影儿了,害我找半天!”

柏云老老实实地站着,直到她训完了,都没反驳一句。

难得见她这么温顺,柏欣有些于心不忍,朝大门里面努努嘴:“进去吧。”

“欸?”才走了两步,柏欣又停下来,“你箱子呢?”

柏云这才长抽一口气:“……花孔雀。”

“花孔雀?”柏欣哭笑不得,“我问你箱子在哪,跟我提那‘花孔雀’干嘛?”

柏云放慢脚步,委委屈屈地望着她:“就是花孔雀……”

“知道知道,”柏欣打断她的话,继续往前走,“你担心遇到花孔雀那样的人是可以理解的,我会形影不离跟着你——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那箱子究竟在哪?是放在什么地方了呢,还是志愿者帮你送寝室去了?”

柏云站定,看了她好几秒,才慢慢地说:“箱子,给,花孔雀了。”

“不是,”柏欣只懵了一秒,就意识到不对,“这是学校诶,你现在在学校好吗?你怎么把箱子给他?凭意念吗?”

柏欣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忧心忡忡道:“又幻觉了?”

柏云:“……”

她搞不懂平时一点就透甚至不点都透的柏欣今天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看到柏云一脸惆怅地眨巴着眼睛,柏欣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索性放下箱子,靠坐在上面,站着先缓缓?

要怎么说她才听得懂呢?

柏云舔了一下嘴唇,正在组织语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你们在说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