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沉醉甜蜜
韩涵在凌辰家逗留了半个多月后,就再次回到了外婆家,安静的呆着。大热的天,她也只能窝在房间里练练字,看看书,听听音乐。偶尔,她会和晓洁通个电话,知道她在回家后就和父母出门旅游去了。韩涵静静的听着她在电话里兴高采烈的讲着旅途中遇到的奇闻趣事,嘴角是她自己也不知名的微笑。凌辰也会每天打电话来,他会和她聊他曾经去过的那些地方,会和她聊她喜欢的那些音乐,那些书。但大多数的时候,两个都不太爱说话的人,只是在电话里聆听着彼此的呼吸。尽管如此,韩涵依然会很开心。豆豆每周都会来一次,韩涵总觉得这种酷热的天气,他还要跋山涉水的来看自己,实在是太辛苦,便对他说不用这么奔波的,豆豆却不在意的笑笑:怕什么,都有交通工具呢,不累!韩涵在感动之余还是无尽的感动。
这个暑假,韩涵无疑是非常快乐的,生平头一次,她拥有了这么多关心她的人,让她不再孤单,不再彷徨。她时常会在湖畔那棵歪脖的大柳树上看夕阳时,回想着过去,回味着这些新的友人带给她的多滋多味的生活,涌出无限的感慨。
在韩涵将《爱与痛的边缘》全部看完的时候,夏季的尾巴已经拖拖拉拉的扫走,残留的酷热将日子滑向九月,结束了她这个多彩的暑假。韩涵又开始收拾衣服,书本等一些住校必备的用品,捡起掉落的信封时,她才想起,她还有一张父亲给的银行卡。她拒绝了外公为她筹备的学费。学校已经下了通知,因为是前十名的学生,除书本费外,免除了她一切的学杂费。韩涵仔细的想了想,还是将银行卡收入了钱包,正如父亲所说,抚养自己是他的义务,那么自己为什么不用呢,又何必再让外公辛苦?!
在正式开学的前一天早晨,韩涵就告别了外公外婆,和豆豆一起,先去银行取了钱,才赶往学校。刚下车,韩涵和豆豆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校门口是人山人海般的拥挤。他俩好不容易才挤到报名处,交了钱,领了新书,俩人旋风般的冲进校园,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躲了过去。韩涵靠在一棵梧桐树上,一边拿着本较薄的书扇着风,一边对豆豆说:“都说‘先下手为强’,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咱们还是下手太晚了,瞅瞅给我挤的,呵,一身的汗!”豆豆点点头,将他俩的书都整理好以后,他回头看了看校门口依旧是乌压压的一群人,也不禁有些后怕。他也学着韩涵,抽出一本较薄的书开始扇着。他说:“幸好我们还是在一个班,我那天看着通告栏上,我们几个的名字都在高一(3)班里写着的时候,我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是安稳了,也不枉我们那段时间暗无天日魔鬼式的复习了。”
韩涵颇有同感的点点头,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韩涵突然想起还在北京的小水,她推了推豆豆,问:
“小水有和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不过往年她都是开学一个多星期左右才会出现,估计这次也是。”
“哦,我挺想她的。”
“恩,我也是,凌辰和尹天佑怎么样了?”
“还行吧,凌辰说今天也会来,至于柚子,我也好久没见着他了,八成是出外旅游了。”自从尹天佑告诉她凌辰的过往后,韩涵就再没有见过他,她确实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闲闲的聊着,在歇了将近一个小时以后,两人才抱着书,穿过花园,向高中部走去。路过初中部他们曾经的教学楼时,韩涵还是忍不住的驻足看了一会儿,豆豆说:“果然还是有些舍不得啊!”高中部和初中部之间隔了一个巨大的操场,据说每年校运会的时候,全校的学生都会集中在这里。韩涵和豆豆穿过操场边缘那扇平时紧闭的大铁门,走在暗红色的橡胶跑道上,跑道中央是绿茵茵的草坪,有几个穿着球衣的高大男生正在踢球,挥洒着汗水,洋溢着青春。突然,本该在他们之间传递的足球,竟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韩涵扑面而来。韩涵抱着书,左躲右闪的,最后终于将这颗“天外飞球”控制在自己脚下。豆豆大声喝彩。腾出一只手,冲她比了比大拇指!韩涵略略扬眉。遥想当年,她和小石头玩沙包的时候,攻击的招数没怎么学会,躲避的本领可是日益精湛的。韩涵暗自得意的时候,那几个男生中,走出一个细高个的男生,他穿着天蓝色的球衣,上面标着巨大的数字“7”,他走到韩涵面前停下,甩了甩头上的汗水,略为迟疑的问:“你是韩涵?”
“啊?恩,对。”韩涵很是惊讶,怎么随便一个路人都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莫不是因着尹天佑的关系,她已出名至此?眼前的男生好像是有些眼熟,可是她实在是想不起关于他的任何资料。
“我是许陌”那男生自我介绍,似乎是看出了韩涵的疑惑,他接着说:“你还记得董老师吗?他是我舅舅,我在舅舅家见过你。”
韩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董老师是韩涵以前学校里的班主任,他是韩涵最为佩服,最为尊敬的老师,他博学多才,写得一手好字,吹得一手好笛,是一个非常儒雅的老人,韩涵转学前,曾上他家里拜访,对了,那时候是见过一个男生,不过韩涵一向认人认的慢,很难记住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她佩服的看了看许陌,这个男生的记忆力真好!
“我来这里好几天了,陪我高三的哥哥,对了,我分在一(3)班,你呢?”韩涵和豆豆相视而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她笑着说:“巧了,我们也在一(3)班,从初中部升上来的,今天刚来报到,来,认识一下,我是韩涵,他是窦文。”
相互认识了以后,许陌和他的队友打过招呼,带领韩涵和豆豆穿过操场,向宿舍楼走去,高中部与初中部不一样,校园小道旁不再是高大的梧桐,而是有着淡淡清香的香樟,一如她在书上看到的那些香樟一样,香樟下有人影来回晃动,韩涵走在这清香的校园,开始迎接自己的高中生涯。
正式开学的那天,韩涵早早的来到教室,依旧是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并替凌辰和豆豆都占好位置,她才开始整理书本文具。豆豆来之后,依然选择坐在她的前面,俩人又开始闲聊。出乎韩涵意料的是,许陌竟书包一挥,坐在了她的身后,她想说那位置是有人的,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凌辰和尹天佑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想当然的又引起一阵骚动,那些新编进班里的女生们暗暗惊呼,韩涵似乎能看见满室都飘起了可疑的粉色泡泡。凌辰在门口扫了一眼,微笑着向韩涵走来,在她身后的许陌身边坐下。尹天佑看了看许陌,微微有些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拉开豆豆身边的椅子坐下。韩涵看着唯有自己身边还空着的座位,不由的轻轻叹气,这个小水,还真是沉的住气。
凌辰将书桌整理好以后,轻轻的喊了声“小涵”,却不料几乎在同一时刻,他身边的男生,拍了拍韩涵的肩膀,似乎很是熟悉的喊着“韩涵”。两人同时疑惑的看向对方,凌辰看着他放在韩涵肩上仍未收回的手,微微有些皱眉,眼光不自觉的暗了几分。韩涵回过头,看到两人正对视着,空气中似乎闪烁着不知名的火花,她拍拍脑门,抱歉的对凌辰说:“不好意思,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说着她指着许陌对凌辰和回过头来的尹天佑说:“这位是我昨天在校园偶遇的一个故人,是我曾经学校里最尊敬的老师的外甥。”又对许陌说:“这两位是凌辰,尹天佑。”在凌辰不满的目光中,她又小声的加了一句:“那个……凌辰是我男友……”说完飞快的转过头,看向窗外,试图躲避凌辰炙热的视线。却听到身后,凌辰低沉的笑声传出,飘进韩涵的耳朵里,又一次引起她慌乱的心跳,她暗自有些懊恼,感觉自己的脸开始慢慢的发烧。
老师的到来实在是解救了无措的韩涵,她收起那些微妙的情绪,开始认真的听新的老师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之后开始重复那些从小学开始一直到现在的班级规章制度,千篇一律的老科目了。韩涵觉得有些无聊的开始翻看新的语文教材,开篇的单元中有首诗深深的吸引了她的目光,《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于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的
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
韩涵还没来得及欣赏完,凳子就被身后的人踢了一下,也将她从朦胧氤氲的江南惆怅的烟雨中震醒出来,她刚想发火,却听到老师大声的说:“韩涵?在吗?”韩涵这才意识到,点名呢。她慌乱的站起来,应了声“到”,老师看了她两眼,说:“坐下吧,你就担当宣传委员吧。”韩涵暗暗松口气,慢慢坐下,撕了张纸条,写道:“谢了”扔向身后的座位。
总的来说,开学的第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了,混了个“小官”当当。
放学后,韩涵和凌辰在校园里散步,漫天都是香樟树的清香,韩涵给凌辰讲诉她在书上看到的关于香樟的描写,凌辰只是微笑着,听她低声的诉说,偶尔他也会穿插两句自己的见解。过往的行人偶尔也会对他们行注目礼,凌辰看着韩涵害羞的样子,笑声不可抑制的从齿间荡出。看着香樟树下凌辰挺拔的身姿,风从他的身后穿过,掀起他的衣衫,吹乱他黑色的软发,韩涵第一次觉得,原来男生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回到寝室,韩涵打开柜门取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开始趴在床上写日记:
2003、9、1晴,万里无云,烈日如火。心情:轻松,甜蜜。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终于实现了我那个浅薄的愿望,豆豆说的没错,在看到我们几个的名字出现在公告栏上,同一个班级的时候,这一颗心,才算是从惶恐中解脱。真好,我们又在一个班,又在临窗的那个角落里聚集。寝室里开始拥挤了,标准的八人间,我上面的床一直空着,小水还没有回来,人一多就开始哄哄闹闹的,突然好想念那个只有我们四个人的寝室。可是赵琪琪也不在这了,听豆豆说她分到了五班,还有郑婷,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那两个活泼的,开朗的都市少女。
自从那天在凌辰家的谈话后,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尹天佑,他好像有些晒黑了,似乎健壮了一些,走在凌辰的身边,愈发的衬托出凌辰的温润如玉。我有时候会想,凌辰能够有他陪在身边,实在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运,至少,我最痛苦的最孤独的时候,是没有人可以陪在身边的。尹天佑之于凌辰,是上天的另一种眷顾,让我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呵呵。
曾有一段时间,尹天佑在我的眼中总是会和小石头重影,他们一样的帅气;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洒脱;一样的飞扬跋扈;一样的会咬牙切齿的叫我“丫头”,我那时时常会迷惑,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在几年前,还是现在。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不一样了,他似乎是一夜之间就从我的生活中不着痕迹的退出了,待我发现时,他已在远离我的人群之外,只是偶尔的点点头,打个招呼,疏离的熟悉着。让我一度怀疑,那些他在我身边“无法无天,为非作歹”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是不是我不过是做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梦呢?
向许陌介绍凌辰是我的男友时,我听到了他低沉好听的笑声。让我想起初次见面时,也是在我的身后,他温和的笑着,与尹天佑对话。那时候他的笑总是淡漠的,笼着层层的雾霭。我总是无比的庆幸自己能成为他的女友,能为他带去真正的欢笑,我喜欢看着他自眼眸深处闪露出来的快乐,那些爬上他的眼角,牵动他的嘴角的笑意,总能让我痴迷,我们都是不幸的人,可是遇到他,我觉得自己便是这天下最幸运的人了。
此刻,我的心中洋溢着甜蜜,它们叫喧着,要冲出我的身体,小水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呢?真想和你分享,真沉醉的甜蜜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