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早饭下楼，还得学着平常那样撑起一副贱笑，跟沉浸在二人世界里聊得正嗨的李华和张颖打招呼。

李华走过来搂住他肩膀，张颖则关切的问：“听说你感冒了？”

“没事，都是小问题。”

秦子明不敢去看她的脸，只轻声回答道。他能说什么？他难道还能说我感冒还不是你俩害的！要不是老夫昨晚伤心过度借酒浇愁，能在外面吹冷风吹到睡着吗！

“小颖说想去烫个头发，然后去游乐园玩，你中午没事吧？我知道一家新开张的寿司店味道不错，一起去尝尝。”李华说。

“烫头发？”秦子明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到了关于张颖的话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张颖脸一红，说：“老早以前就想去烫了，这不学校不允许学生烫头么。”

“哦哦。”秦子明傻傻的点头，张颖以前确实抱怨过自己头发太丑，一直想去“改造改造”，还发过很多照片问秦子明哪种发型和颜色比较漂亮，秦子明就说只要不是秃头都挺漂亮……

“去我妈经常去的那家，我认识那里的一个发型师。”李华说。

“那会不会很贵？”张颖皱眉，“先说好，我不会让你出钱的。”

于是李华那张张到一半的嘴就只好尴尬的闭了回去，笑了笑说：“熟人嘛，我让他打个折。不贵的。”

三人坐上了李华那辆奥迪A6L出发去发廊。李华今年才拿到驾照，但在这之前他已经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了，光秦子明知道他换过的车就不下十辆，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土豪。

秦子明窝在后排，看着前方那两个光鲜亮丽谈笑风生的后脑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他很想叫李华把自己放下，你丫不觉得你们这样带着我约会很别扭么？又不是一家三口！

但他怂，怂到连站出来表达自己感受的勇气都没有。

以前体育课的时候，大家踢球都不愿意当守门员，一般都是采用划拳或者转球的形式来决定谁当那个倒霉蛋。可是跟秦子明一组的人则完全省略了这个过程，因为大家只要简简单单的说一句“秦子明你去当守门员”，他就会立刻怂怂的点头，然后老老实实的走到球门前去守门。并且要是丢球了还要挨一顿训。

为什么呢？何苦呢？有时候秦子明也会想，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勇敢一点对他们说“不”呢？他也不想守门啊，他也想当带球的前锋啊，他也想潇洒的过人然后引来女生崇拜的目光啊……他也想成为焦点而不是透明人啊。

可他怂，那些拉风的场景只存在于自己的幻想里，现实里的他永远是别人的背景。

就像现在，他成为了幸福二人组的背景，还得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陪笑，像个低贱的陪酒女。

A6L在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停下，李华带着张颖进了一家装修的富丽堂皇好似法国皇宫的发廊。秦子明靠在防护栏上看，该死！李华刚刚竟然试图去搂张颖的腰！幸好被张颖一巴掌推开了！

过了一会儿李华从发廊里走了出来，等女孩子弄头发终究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于是两人钻进了附近一家星巴克咖啡馆里，李华请秦子明喝了杯拿铁。

“谢谢你。”

坐下后李华突然说。

秦子明愣了愣，问：“谢我什么？”

李华笑了笑，说：“谢谢你一直没有去追张颖啊。”

秦子明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像是一股电流从脚底一直窜到了脑海。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死，他到底该说什么？说自己对张颖没想法？说你一定是哪里误会了？说我跟张颖之间只存在纯洁的革命友谊啊！

他说不出口这种话。谁信啊。

“我还不了解你啊。”

李华笑着说：“子明，我知道你喜欢张颖，而且喜欢很久了。”

“但是。”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一张脸也没了笑容，直直盯着秦子明道：“我也喜欢张颖很久了，一点都不比你晚。只是你没看出来，或者说，你对我没有任何的防范。”

握着木勺的手因为用力而渐渐泛白，秦子明将脸埋在阴影里，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心里像是火烧一般的疼。

别说了，别说了好吗……这样说下去不是很尴尬么？算你赢了好吗？你看穿了我，而我是个傻逼没能看穿你。你说这些又是为了证明什么呢？证明我是个井底之蛙吗？证明我的痛苦都是多余的吗？证明你完全配得上张颖吗？你本来就是高富帅而我是吊丝啊，要是我是张颖，我也会选择你而不是那个名叫秦子明的衰货啊。

“我真的不想让你难过的，子明。”

李华沉着声音，“我了解你，也明白这样突然从你身边夺走张颖有多残忍。所以我一直没有向张颖表白，我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有多尴尬。你是我朋友啊……”

“朋友？”

秦子明猛的抬起头来，他盯着李华，那么用力，仿佛要将两颗眼珠子给瞪出来，“朋友算什么？你说得对，我没能看穿你，要是我早知道你是这种不要脸的人，老子早就和你绝交了！”

突然加大的声音吓了李华一条，也吓了秦子明自己一跳。这一刻他咬着牙模样凶狠，跟平时那个又焉又怂的秦子明简直判若两人。

李华突然也很愤怒，他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秦子明怒吼：“秦子明你他妈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我他妈没有把你当兄弟看吗？”

旁边排起长队买咖啡的人都侧过头来看向这边。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话太重了。”

秦子明立马泄了气，他垂着头，将那双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收回了眼眶。他怂习惯了，这样突然的暴走仿佛一下子就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剩下的只有满心的疲惫和后悔。

他是真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说重了，完全没经过大脑的思考，跟泼妇骂街的性质差不多。而且这可是公共场合，骂架多不好。

李华呆住了，他显然也没想到秦子明会这么快就泄气，还对自己道歉。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下，说：“跟你生气可真没劲。”

“嗯，其实你完全不必跟我说这些的。”秦子明喝了口拿铁，“我知道张颖不喜欢我。你能追到她，挺好的。毕竟你是我兄弟嘛，我了解你。你虽然是个逗比，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好人，而且长得帅家里也有钱……我觉得你和张颖蛮配的啊。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很坦然的接受了，说不定还会祝福你们走到最后。”

“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李华看着他，说：“不管怎样，你是我兄弟这件事可不能变。高中三年，咱俩一起逃过多少课挨过多少训？都说好基友一辈子，你这个朋友我也认定了是一辈子的。”

“嗯。”秦子明呲牙笑：“能跟土豪交一辈子朋友简直是我的荣幸啊！我要是考不上大学被我父母赶出家门，就只能来投奔你了。”

他又开始说些不着天际的白烂话。明明此刻心里还是火烧般的难过，可他怎么能对李华生气？他是自己大学三年算得上唯一的朋友啊。

“饭管饱可乐管够还外加一台外星人电脑！只要能带我上分！”李华也呲牙笑。

“成交！”

“成交！”

两人伸出手去在空中一拍，嘿嘿嘿的笑。十七八岁的少年哪有什么仇可言，相互骂两句后就立刻释然了。反正是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话说今天不是你和张颖的第一次约会么？为毛带上我这么个电灯泡？”

既然话都摆出来说清楚了，秦子明也不再有所顾忌，直接了当的问。

“不知道。”

李华坦然的摇头，“我可没打算叫上你。早上去张颖楼下接了她，是她提说要带上你的。”

“哈！？”秦子明傻眼了，“她？为毛啊？”

“也许是舍不得你这个蓝颜知己呢。”李华嘿嘿的笑，“没事，我就当带着一条宠物狗。还不用担心会走丢的那种。”

“滚！”秦子明一把扇开李华伸过来揉他头的魔爪：“究竟啥意思？”

“我哪知道。”李华翻了翻白眼，然后轻声道：“说不定她也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清楚吧。”

心脏猛的抽了抽，秦子明觉得脑子里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再想去捕捉时却已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