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们。”

秦子明将两张摩天轮的票塞进李华的手里，转身就要走，“我先去买几瓶水。”

他可不想在别人情侣坐摩天轮的时候还在场当电灯泡，电灯泡也得有点基本的觉悟不是？摩天轮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约会圣地！两个人在远离地面的高空中独处，白云飘飘天蓝地广，不想擦出点火花都难！

一碗羊肉泡馍下肚，其实现在秦子明的心里已经基本释然了。他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张颖很开心，李华很开心，他自己那点小酸楚根本不值一提。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够了解张颖，就算将来的某一天张颖真的会被他感动成了他女朋友，到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维护这段感情，还不如保持这样的关系。

可他没走开两步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了，他回头，看到李华那张笑脸。

李华将两张票塞回秦子明的手里，说：“不，你们上去。我等你们聊完。”

秦子明愣住了，他想兄弟你这是搞哪出？你再大方也不能大方到这种程度啊！再说了泡嫂子那可是江湖大忌！

可是看着李华那双认真的瞳孔，他讲不出这样的白烂话。

越过李华他看向站在后面的张颖，看着她低着头用脚去踢地面上的一个瓶盖儿，看着风扬起她刚烫过的卷发，看她眼里一片朦胧的水雾。

他突然明白了，这才是张颖今天叫他出来的目的。

他接过了那张票，从李华身边经过，走到了张颖的旁边。

那轮直径120米的巨大圆轮开始了转动，像是命运的罗盘。

“你知道摩天轮转一圈的时间是多久吗？”

半空中张颖突然问秦子明。

“多久？”

“8分20秒。”张颖侧头望着渐渐远离的地面，轻声说：“除去上去和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大概只有6分钟独处的时间。”

秦子明晃了晃瞳孔，他坐得笔直，感觉手和脚都没地方放。

“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张颖又问。

“多久？”

该死，秦子明也恨自己的嘴笨，这时候像是变成了一台复读机，只会重复念那几个单调的词语。

“884天。”

张颖回过头来看他，轻轻的笑了，“我还清晰的记得第一天见到你的场景。那天下雨，早上我父母刚吵完架，我很早就从家里跑了出来，一直站在小区外面等校车，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却不知道哪里有卖早餐的地方。”

她又捋了捋耳畔被风拂乱的头发，说：“我没有跟你讲过我父母的事情吧？其实他们经常吵架的，很厉害很厉害那种。但因为我的缘故所以一直没有离婚。有时候我反而挺想他们离婚的，因为看着他们这样我会有一种莫名的内疚感，会认为是我耽误了他们的未来。我不喜欢内疚，不喜欢欠着别人什么东西的感觉。对你也是一样。”

“对我？”

秦子明说，“为什么？”

张颖苦恼的挠挠头，说：“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啊。我明明知道你喜欢我，但自己却不喜欢你。但我又离不开你啊，缠着你给我带早餐，晚上陪我聊天，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给我讲笑话，甚至还要你周末陪我逛街买衣服……你那么温柔，像一个任人揉捏的皮皮熊似的，连我都总是忍不住想欺负你啊。”

“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啊……”秦子明苦笑着挠挠头，“我不是很明白……”

“夸你啊，笨蛋。”

张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俯身过来，双手端起秦子明的脸，脸贴近似乎要亲吻他。

四目相对，秦子明似乎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了。他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的脸，大脑里一片空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相遇884天换来这6分钟的独处。大雨倾盆，天地似乎相连，男孩女孩撑着伞站在雨中，那时候他侧脸望着她，看见了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天使。

“喂，你的名字呢？”

“秦子明。”

“以后早上都一起走吧。”

“嗯。”

“你给我带早餐吧，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嗯。”

“你还没睡吧？这次模拟考我真的考得好差。”

“没事，下次总能考好的。”

“我特别讨厌韩晓，你不觉得她说话很嗲吗？”

“反正她又没跟我说过话……”

“我觉得你挺傻的。”

“我也觉得。”

……

她凝视着秦子明的瞳孔，认真的说：“答应我，秦子明，以后别再让别人欺负你了。我会心疼。”

这时候摩天轮升到了最顶点，寂静被打破了，风从下方猛灌而来，头顶的阳光也突然变得炙热和明亮。远处的海盗船传来阵阵游客的尖叫，广播喇叭里播放着田馥甄的“小幸运”，不知是谁放飞了巨大的热气球，蓝天之中下着透明的大雨，雨中他们四目相对。

一切突然都变得生动了起来，变成了缤纷的彩色。

“我其实……很感动的啊。”

一滴泪水从张颖的眼角滑落，随即变成了稀里哗啦的泪雨，张颖闭着眼，哽咽着说：“你要是早点对我表白多好。白痴。”

像是拨开浓云的一束光，照在了那颗深埋在泥土里、已经枯死的花种上。万里春风不负时光的等待，只是时光太过漫长，他等到了结果，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秦子明伸出手，本来是想要去替张颖擦拭掉脸上的泪水的，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他突然忆起刚看过的一部动漫，名字叫《四月是你的谎言》，里面的男主角有马公生跟他一样是个怂货，女主宫园薰身患疾病，一心想要帮他摆脱小时候的心魔，于是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跟男主的好基友渡亮太成为了男女朋友，而把他叫做“友人A”。青春凄风苦雨却又烂漫缤纷，那么多颗稚嫩的心体会着成长的酸甜苦辣。故事的结尾男主顺利摆脱了心魔，而女主则病死在了手术台上。

也许，友人A才是有马公生最适合的角色，也是秦子明最适合的角色。

他侧过脸去，轻声说：“可惜我怂啊。”

他想自己三年的暗恋时光终于结束了，伴随着自己整个名为“高中时代”的青春，都在这一刻圆满落幕。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摩天轮、热气球、微风轻拂万里碧空……何况女孩还为自己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该知足了。

该知足了。

可是……心脏好痛，针扎般的痛。明明想要在此刻抱紧她的啊，明明想要跟她说我喜欢你的啊，明明你的青春……也可以很绚烂的啊。

何时才能真正的勇敢一次呢？秦子明。

摩天轮缓缓的停下，李华扶着张颖走了出来。秦子明拍了拍李华的肩膀，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李华问：“你去哪儿？”

他背对着他摆摆手，说：“恐高，去吐一吐。”

废材终究是废材，干啥都是废材。

但是……废材也有春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