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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温如扇收好手机，眉间笑意微敛。

她朝安俊昊等人颔首示意，立即切换回工作状态。

安俊昊换上了件黑色衬衫，每缕发丝都被刻意打造出随意的时尚与慵懒。

他左腕佩戴手表，衬衫别了根红色爱心胸针。

都是高端奢侈品牌的赞助。

温如扇举着单反走到位置。

咔嚓咔嚓——

镜头里的安俊昊不断更新姿势与神情，他是非常努力的艺人，辗转数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对待工作，他有足够敬业的态度。

哪怕从小照养自己的外婆重病，他也必须撑住，不能让团队为他付出的努力功亏一篑。

只要再撑过现在，他就能赶回家中。

安俊昊尽量集中精神，放空内心的焦灼。

温如扇面色淡然地拍完这套系列。

让造型师给安俊昊补妆换装，稍后再继续拍摄。

目送安俊昊下楼，凌雪担忧地走到温如扇身旁，低声问：“安俊昊状态怎么样？”

这半场拍摄，温如扇显得格外沉默，她并没像同往常般，对模特提出诸多要求，或是适当鼓励表扬。

身为杂志主编，摄影师的反常，令凌雪很不安。

径直走到电脑旁，温如扇调出照片给凌雪看。

温如扇声线同样压得很低：“我想安俊昊现在的心情，在场的人都很难感同身受。而且，他很努力在找状态，我如果多说什么，他可能会更加焦躁，倒不如安静点。”

凌雪眸光直愣愣盯着屏幕。

当看到原图，凌雪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松懈，她眼中满满俱是欣赏：“不愧是你温如扇，还是以往高水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温如扇礼貌地弯弯唇。

她望着照片里男人深邃的眼睛，眉头微蹙。

其实温如扇并不满意。

有几个瞬间，当安俊昊眉眼闪过丝丝悲伤时，温如扇有种心灵被叩响的震撼。

但她没能捕捉到。

再加上安俊昊调整状态的速度极快。

所以——

温如扇暗叹了声气。

拍摄进行到下午三点，结束。

安俊昊没心情翻阅照片，他匆匆扫了两眼，向温如扇及其工作人员道谢，立即启程，返回老家。

临走前，安俊昊不忘为众人点外卖，犒劳他们的辛苦。

外卖到来时，凌雪正处于疯狂欢喜的状态。

她激动地重复查阅照片，叹道：“绝了，这套图真的绝了，我敢打包票，我们这期杂志一定会惊艳全场。如扇，你太厉害了，我的天，安俊昊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脆弱与坚强融合得太好了，看着都好心疼，到时粉丝一定会被迷得嗷嗷大叫……”

面对凌雪的夸赞，温如扇只是笑笑，安静地收拾拍摄器材。

对今天后半场的拍摄，温如扇很满意。

安俊昊悲伤得真实，拍出的照片便拥有真诚的灵魂。

但正因为安俊昊悲伤着，所以，温如扇想尊重他的悲伤。

忙完工作，温如扇回到独立办公室，导出在弥城拍的照片。

单手托腮，温如扇歪头瞅着屏幕。

栈桥上，身着白衣的江珏淡淡回眸，目光似寻找着什么，眉眼仿佛氤氲着美好时光。

挺治愈的。

神色有所放松，温如扇简单处理照片，打包成压缩文件，传送给安琪。

在弥城时，温如扇同安琪沈香菱都有加好友。

不过照片这种事，女孩子可能更感兴趣吧。

要给江珏发则简讯吗？

温如扇没考虑多久，编辑内容和他说：今天的拍摄结束了，弥城照片我已发给安琪。

温如扇刚放下手机，便有了回复。

江珏：今天的拍摄顺利吗？

温如扇笑着回：挺顺利的。

江珏：你把那个男人拍得很帅吗？

温如扇内心有点“emmmmm”，索性以开玩笑的口吻回：我把哪个男人拍得不帅吗？

江珏：好，我现在就去找安琪看照片，我希望我是你拍过的男人中，最帅的。

温如扇：……

少年的自恋与吃醋，也真是可可爱爱。

温如扇哑然失笑。

弥城。

平遥镇。

古色古香的建筑沿着溪流向外蔓延，小巷青石板缝隙内长出绿苔。

倚在墙侧的年轻男人一改惫懒姿态，他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笑，信步朝前方的安琪走去。

太阳伞下，安琪和沈香菱凑在一起，正嬉嬉笑笑看照片。

两个女孩子聊得十分兴奋。

安琪雀跃说：“哇，香菱你这张好漂亮。”

沈香菱也说：“安琪你每张都很好看。”

安琪刚谦虚地说了声“哪有，都是如扇姐拍的好”，头顶便袭来一片黑色阴影。

有人停在她身前。

“手机。”江珏自然而然地朝安琪伸出手，他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起伏，略微耷拉的眼皮，似乎天生含着点不耐。

安琪与沈香菱面面相觑。

江珏一向如此，她们也不是不习惯，就是对比温如扇还在弥城时的阿珏，反差显然过于强烈。

“我的手机？”安琪讷讷地问。

江珏视线落在安琪手上，略一颔首：“谢谢。”

安琪：……

我还没答应给你呢，怎么都谢谢了？

好笑地把手机递给江珏，安琪问：“你要干什么？”

江珏沉默着。

他速度很快地滑动屏幕，等找到他的照片，江珏视线只停顿半秒。

便切回主页面，淡然地还给安琪。

他看似波澜不惊，漆黑的瞳仁里，却划过愉悦的笑意。

好像……挺帅的？

应该……不会被其他男人比下去？

江珏面无表情地走了。

安琪同沈香菱目目对视，不知他莫名其妙搞什么鬼。

沈香菱没了看照片的心思，她目光追随着那抹清隽背影，蹙眉叹道：“阿珏，好像又变回了从前的阿珏。”

那个看起来总是孤寂的、淡漠的、无欲无求的阿珏。

安琪重新进入图片库，没太在意地咕哝：“是吗？我感觉他心情似乎挺好。”

沈香菱讶异：“我怎么没看出来？”

安琪耸耸肩：“我也不确定，就感觉他周围空气都是暖的。”

沈香菱：……

直至晚餐时间，安琪沈香菱仍凑在一块儿看手机，饭都没吃几口。

钟胜涛感慨：“女人啊女人！！！！”

冯勋抿唇笑着，他拿出手机，分别给安琪沈香菱的朋友圈点赞。

她们刚刚更新动态，上传了照片，都是温如扇拍的。

底下全部是赞美，夸她们漂亮，夸照片拍得好，还有人问是谁拍的。

沈香菱回复完朋友。

便收到表姐发来的消息。

李风铃：香菱，你发的照片好好好好看！谁帮你拍的？我认识吗？

沈香菱：是阿珏的朋友[笑脸]。

李风铃：拍得太好了吧，她是专业的吗？我想找她帮我拍婚纱照，你可以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吗？

沈香菱迟疑片刻，回：等等，我先问下。

虽然加了温如扇好友，但沈香菱并没有直接征询温如扇。

她赧然地抬眸，望向前方。

男人正侧眸望向窗外，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颔线。

他微微凸起的喉结，许久才眨动一次的睫毛，笔挺的鼻梁……

全部都完美得恰如其分。

心脏扑通扑通，沈香菱眸含春色地唤了声“阿珏”。

等男人漫不经心回头，沈香菱连忙露出甜笑，软声说：“阿珏，是这样的。我表姐马上结婚，她看了如扇姐给我拍的照片，很喜欢，问能不能请如扇姐帮她拍婚纱照，价格可以商量。”

江珏挑眉。

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嘴角轻勾，莫名让人感到点嘲讽的意味。

事实上，江珏并不屑于针对沈香菱，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挺可笑。

“她不拍。”

“……”

沈香菱错愕，她有点伤心地说：“阿珏，你能帮我问问如扇姐吗？我表姐很看重婚纱照，她已经请过好几次摄影师，都不满意。价钱什么的，真的都不是大问题，只要如扇姐肯……”

“不是什么大问题？”江珏嘴角笑意浓郁了些，他掀起耷拉的眼皮，口吻轻飘飘的，“她不稀罕这点钱。”

冯勋看不过眼说：“阿珏，你措辞稍微注意点儿。”

沈香菱已埋下头，她眼眶染上丝丝红晕，声音很小：“对不起阿珏，让你不开心了。我只是不想辜负表姐的期待。”

沈香菱确实也没有错。

安琪安慰地拍拍她肩，试探地对江珏说：“阿珏，要不你帮忙问声如扇姐？如果她不拍，就算了。”

江珏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瞥了眼沈香菱。

觉得女人真是麻烦。

坚定的拒绝听不懂，不就是让他说得直接点吗？结果说得明白，又受不住了？

但温如扇不同。

就算温如扇露出这般作态，江珏大抵也不会有半分不耐。

“你们心底就没点数？”江珏再懒得掩饰心中的不爽，他本就是随心所欲的人，除了温如扇，没人值得他克制他的情绪。

倏地起身，江珏散漫地往外走，空中只余下他低沉含讽的嗓音，“心底若没数，就再仔细看看，她为你们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