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龙皇与凤后的天赐姻缘，龙国上下没有一人看好，宴会上受邀前来的众人只谈龙皇登基之事，对于这段姻缘和凤后默契地闭口不谈，龙皇坐在高位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宛如喝水一般饮下一杯又一杯的清酒。

“陛下好酒量！”

直率高扬的声音传来，龙皇垂下眼睑，遮掩瞬间变得狠厉的眼神，再抬眸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冰冷，瞥了一眼走来的女子，“林泷，别来无恙啊。”

林泷哈哈一笑，夸张地打了一个寒颤，“这话从别人嘴里听来就是问候，从陛下这里听来却让臣心头一跳，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往常和龙皇见面，龙皇也是这般，是以身经百战的林泷并没有察觉到陛下任何的不对。

“那林将军做什么亏心事了吗？”

龙皇听起来好像是无心的随口一问，让林泷心里瞬间就打起警铃，正心想着会不会是她哪里暴露了，紧接着就看到龙皇又倒了满满的一杯酒，松了一口气，“陛下心情不好也别拿臣做玩笑啊，臣胆子可小了，哪里有胆子去做什么亏心事，而且妖族来犯，边疆战事吃紧，臣也没有时间啊。”

林泷认定了龙皇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无针对地说出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又和龙皇谈了几句关于边疆战事的话，见几位长老走来，便先行离开了。

只是一个玩笑话，却钓得这么多的解释，可林泷在她面前一向都是这样子的性子，若不是经历过一次，龙皇只是听林泷说的话肯定还是不会起疑心的。

龙翊很想见凤清铬，在宴会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去，可是她不能去，只能够忍耐着等到宴会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才过去。

永月殿压根就没有任何的装点和布置，考虑到龙皇可能会来而安排的几个侍女也是穿着朴素，龙翊的一身红衣与永月殿显得格格不入。

德奎跟在龙皇的身侧后一点的位置，小心翼翼抬头就看到了龙皇紧抿的唇瓣，顿时心生惶恐，陛下这是不满意的表现啊！

“陛、陛下。”

几个侍女原是懒散地在殿门外交谈着，听到不知道哪个侍女诚惶诚恐地喊了一声，猛地才止住了讽刺的笑声，端端正正地站好。

龙皇沉默片刻，“全部出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是，陛下。”侍女们如同困在笼中的飞鸟找到了出口一般，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脚步飞快就离开了永月殿。

凤后是得不了势的，若是她们被留在永月殿伺候凤后，她们连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成了奢望，更加不用妄想有出头之日，傻子也不希望被留在永月殿。

“德奎，你也出去。”

“是，陛下。”

所有人都离开了，龙翊这才伸手去推房门。

她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实际上并没有，手上的动作稳稳当当，脚上也没有半点的踉跄，出乎意料的平静。

凤清铬身为冰凤，能力不怎么样，听力则是一等一的好，将门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听见脚步声逼近，衣摆下的手颤了颤，在脑海中描绘着龙翊婚服的模样，心底生起了隐晦的期待。

龙翊不管是龙形还是人形，都是龙国百姓公认的俊俏，火红最适她少年时张扬的性子，不知现在的龙翊穿起来是何等的模样。

盖头被掀起，映入眼帘的情景让凤清铬呼吸一滞。

银白色的三千青丝点缀着点点冰凝的雪花，瞳孔深邃，眼中熠熠闪烁着寒光，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质，给人一种敬畏的感觉，虽然穿着婚服但一点都没有那种结婚的喜悦，一看就知道是属于被逼婚的人。

凤清铬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失望的，和她脑海中无数次的想象出入太大了。

“……”

“……”

彼此无言，凤清铬是不知道说什么，龙翊则是被凤清铬惊艳到没有回过神来。

冰蓝的长发披散着，肌肤胜雪，面凝鹅脂，神若秋水，凤清铬生来娇柔，一身火红的婚袍，在这朴素的婚殿中更是独特夺目，平日总是带着点苍白的唇瓣涂抹了胭脂，衬得向来温柔端庄凤清铬竟显娇媚。

“陛下身上都是酒味，早些回龙眠殿沐浴歇息吧。”凤清铬恭恭敬敬地说道，她无意先龙翊出声，只是龙翊身上的酒味熏得慌。

龙翊眼睛都发直了，几度张口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凤后这是在赶孤走么……”

话出口，龙翊就后悔了，她说的是什么话！这么有歧义的话要是凤清铬误以为她别有用心怎么办！

凤清铬垂眸，“陛下说笑了。”

龙翊实在憋得慌，凤清铬端起架子和她说起话真的不是一般的费劲，可偏偏她也不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她们之间的僵局。

“孤知道凤后不知凤族长老谋杀之心，孤是明辨是非的人，此事与凤后并无干戈……”龙翊端架子端得辛苦，说道最后干脆就恢复了从前的状态，“你，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龙翊想过见到凤清铬之后要和凤清铬紧紧拥抱一下，然而真的面对面了，彼此之间却有抹不开的透明隔阂。

是因为太久没见了，见到反而更加生疏、更加不知所措吗？

“……”凤清铬抬头，满眸惊异，没了平日的波澜不惊，“陛下是怎么了？”

是磕到头还是被夺了舍，为什么会说出上一世完全没有说过的话？

“我很正常。”龙翊强调道，抬脚想往凤清铬那边走过去，结果因为站久了的缘故，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陛下！”凤清铬立刻就走过去扶住了龙翊，走近后那酒味更冲，惹得凤清铬皱起眉头，“陛下这是喝了多少，喝醉了更该早些回龙眠殿歇息。”

凤清铬不是不想留下龙翊，只是担心如果留下龙翊，龙翊明日清醒之后会不会更加痛恨她，责备她自己。

“我没醉。”龙翊最是清楚自己的酒量，宴会又有林泷这个逆贼的存在，她如何可能让自己喝醉。

龙翊越是强调她没有喝醉，凤清铬就越是认为龙翊是醉了。

有哪个喝醉的人是会说自己没醉的。

扶着龙翊躺到床上，凤清铬又询问了几次要不要回龙眠殿，得到从未改变的拒绝答案，凤清铬也只能认了，明日龙翊清醒的残局就交由明日的自己去处理吧。

脱下龙翊的靴子，凤清铬正要帮龙翊脱掉她身上的婚服，就被龙翊突然抓住手腕，一个用力，天旋地转，凤清铬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到了龙翊的怀中。

“陛下……”

龙翊从凤清铬的后背紧紧地抱着她，那力度让凤清铬很疼，却除了唤一声陛下之外，就没有任何的挣扎。

“清铬，我好想你。”

不知道是不是凤清铬的错觉，竟是从龙翊的声音中听出了哭腔，听到了一丝的颤抖。

“……陛下，臣妾惶恐。”凤清铬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沉溺在龙翊的温柔中，陛下是醉了，醉得不知道她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了。

“清铬，别叫我陛下，叫我龙翊。”

“陛下是龙国的龙皇，清铬不敢逾越。”

从父母对龙翊的父母下毒手的那一刻，凤清铬就失去了叫龙翊姓名的资格。

龙翊没再出声，既然凤清铬张口闭口都是叫她陛下，那就她不说话，凤清铬也不说话，就安静地抱着。

“陛——”

“嘘……”

凤清铬刚开口喊，就被龙翊打断了，语气疲惫，“我累了，要睡觉了，清铬不要吵。”

言罢，凤清铬身上就被盖了厚厚的被子，紧接着，龙翊小小的呼噜声就传入了凤清铬的耳畔。

“……”

对于龙翊秒睡的功夫，凤清铬是见识过的，只是她从未想过龙翊还能在她的身边秒睡，龙翊难道不担心她和父母一样意图谋权篡位吗。

凤清铬和龙翊都觉得自己这个晚上该是彻夜不眠的，实际上她们很快就睡着了。

不管是顾虑重重的凤清铬也好，还是一开始装睡的龙翊也好，这是她们难得安眠的一个夜晚。

龙皇是宿在永月殿的，德奎本以为陛下对凤后感情依旧，知道些风声的侍女还在惴惴不安自己对凤后的冷待，害怕凤后得势第一时间就是惩处她们，结果第二日陛下就下旨将凤后禁足在永月殿。

德奎接下这道圣旨时还一度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因为今早陛下从永月殿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结果转头又是这么一道禁足的圣旨。

“这道圣旨宣读之后，你去将永月殿缺的少的秘密送到永月殿，记得都要最好的，然后安排几个侍女伺候凤后，也不要太多，三四个就足够了，凤后喜静，找些细心又不是很多话的侍女过去。”

德奎还没有想通陛下圣旨禁足此举为何，就听见陛下的吩咐，顿时就明白陛下此举的目的。

陛下这是为了做给别人看。

昨夜对凤后说的话，龙皇问心无愧，句句皆是出自真心，可是现在不是昭告天下、澄清凤后谣言的好时机，现在澄清只会适得其反，无法让人信服。

龙皇再不愿，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