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悄悄驶进水道内,全队人马都憋着?一股子想证明给我看,自己?是最勇猛的,可是,等我们到?了那儿,却只有收尸的份了。

黑压压的河床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残骸,跟随着?我的士兵们,想要上前翻找王将军的尸体,被我制止,河床上除了人的尸体,还有鱼鸟,北军手段残忍,竟在河水里下了毒,想将来收拾的一并给灭了,现在仔细想来,那黑色的河水,在夜色下,究竟掺杂着?多少鲜红的血。

我下令继续前行,军中?无人多言,都被这阵势震惊,来时的傲气消失大半。这些尸体不是今天才有的,北军既然伏击成功,必不会在此路上多坐停留。对了!听说,看守此道的将军是中?原的将士,叫罗刹愁,若我是北王,等我坐稳了江山,也?断不会给这反手残害同族的败类一个好下场。

未做半刻停留,连自己?人的尸首都来不及收,就朝京城后方悄然无声的进发了,叹叹叹!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天下本与我无关,怎耐我也?是天下人,袖手不得啊~!只是,不知?道龙鸦现在怎样了,离城的营地也?不知?是否安全。

走到?水路尽头,下船策马狂奔。来到?京城后方的吊门,发现原来这里早已?经?过了一场浩劫,进到?城内,发现吊桥已?经?完全被烧毁,里面?果然伤亡惨重?,漫街满巷的尸体,散落各处找不到?主的截肢不计其数,还有许多奄奄一息很快即将断气的士兵,他们的血肉已?经?和马、牲口等物混为了一片狼藉,分不清谁是谁了。马蹄踩在青石街上,每走一步都溅得鲜血乱沾,看到?这副场景,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了,暗道一声:想不到?,百年的基业,一朝就要异主了。

京城分内城与外城,看来,大堆人马和皇亲国戚都已?撤到?内城了,一勒缰绳,犹豫了会儿,人心都他妈是肉做的,我不是懦夫,可到?了这当口,还真发了憷,害怕自己?一旦进去出不来了,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北军弯刀划过脖子寒冷,而是黑夜里龙鸦四处寻我不着?的荒凉身?影,一想到?他找不到?我,这心里顿时苦楚得排山倒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将军,将军?!”

黄翎见我迟疑不前,策马至身?边请求下一步指令:“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被人一叫,才知?道自己?痴呆好久,摸摸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竟湿了,尴尬得将头侧向一边。现在我已?是骑虎难下,事到?如?今,听天命了。

转身?对身?后将士们潇洒地一扬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奔劳一宿,此时立于?城下已?是天际微明,黄翎朝城头上的守城将士喊了几?句中?原官话,又报了我们的来历出处,不一会儿,轰隆隆隆!巨大铜铁城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开启。

京城果然如?谷尾向我描述的那般繁华。街道纵横,即使城外大军压境,城内街道依旧是商贩走卒川流不息,其中?不乏出色男女?,美丽风流自是小镇人物不可比拟。但即使如?此,我高骑白马,英姿飒爽地领着?人马开进城时,还是引得众人围观良久。

经?过内城繁华街道,通往皇宫是条笔直大道,可容八匹骏马同时行进,大路尽头耸立着?无数明亮耀眼的绿瓦宫殿,骑在马上远远望去,早晨初升的阳光映照高殿翠瓦之上,当真辉煌炫目,恍若仙宫幻境。

望着?那端巍峨皇宫,心中?突然一乐。富贵荣华似天边浮云,管是侯王将相,还是傲世?的英雄,百年后,又如?何呢!也?不过是一生罢了!早知?如?此,不如?拉着?老婆蒙在被窝睡大觉舒坦。

进入皇城,再由人领到?宫中?拜见当朝皇帝,这都无需多言。只是当我在大殿里见到?皇帝时,他正在盛宴群臣。现在太阳正空照,一些官员却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我有点搞不明白,难道是从一大早喝到?现在么?

我的座位在大殿左侧偏角靠门的地方,一落座便有宫女?太监为我摆桌斟酒,抬头望了望高高在上的那个穿着?华丽的男人,乍看他身?型挺拔笔直,肩膀宽阔,事实上他已?年过三十,保养得却是很好,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勾,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再仔细瞧他,这还是我头一回见皇帝列,好奇之心实在压制不住,非要看个够才觉不枉此行,以后也?好跟龙鸦吹吹,我见过皇帝耶,大头头哦!

只见皇帝头顶金蝉含珠高冠,高冠后侧又有无数串玉珠垂余脑后,以红绿彩线穿组,身?上的龙袍缀满日、月、星辰、龙等图案,华丽非常的装扮赋予了他一个君主应有的威严。只是,他现在端着?酒杯,与身?边俊男美女?调情调得不亦乐呼,说得高兴了,大笑三声;不高兴了,一脚踢人滚下龙塌。

看着?他,不屑之情顿生,你再不好惹又怎样,你是个做皇帝的,又不是街头收保护费的,眉宇间暗藏阴沉有余,马上就要亡国了,还在贪图享乐,举手头足间也?毫无王者应有的尊贵和威仪,再想想我家龙鸦,怕是他挖鼻孔的模样都比你有帝王气势地!

身?旁美貌宫女?已?为我斟过好几?次酒。我喝得全身?发软,却还不见皇上问及正事,他的江山他不急,那我有什?么好急的,索性吃喝个痛快,反正到?时龙鸦那边与陆继一汇合,老子拍屁股走人便是。只是,被皇帝搂在怀中?,一名容貌姿色可与小涧一拼高下的人老是在拿眼角偷瞧我,我不是不懂察言观色之人,那皇帝踢了所有人的屁股,却唯独把他当宝贝一样地搂在怀里,他虽是个男子,却在大殿之上被同样是男人的皇帝如?此宠幸,非但没有半点尴尬,还好似很享受的,满眼含笑,不断给皇帝斟酒逗乐。

向身?后半跪在地上的黄翎一打听,从黄翎惊奇的脸上我才发觉自己?的无知?,黄翎惊讶竟还有人不知?道这事儿的!

“将军,那是礼乐大夫良大人啊!他伺候过两朝的皇上了,他可是个尽人皆知?的人物啊!将军,这朝廷之内,满朝文?武中?您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他!将军可要小心了,刚才末将发觉良大人一直在朝您这边看,将军生得您气宇不凡,轩昂俊俏,我看他八成是看上将军您了,将军您……”

黄翎满头花白头发,年纪比我大一轮还不止,现在跟我说起话来却是一口一个您啊您的,先前他看不起我这年轻后生,可经?过上次离城我识破北军设伏的圈套后,他对我已?是佩服至极,心服口也?服了。

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黄将,那良大人跟皇帝什?么关系,是……是……”

我犹豫在三,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难道是皇帝的男宠?!”

黄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悄声道:“而且还是伺候过先皇的男宠!”

我晕!这样都行的?!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不过他长得确实好看,只是不能多看,因为,我觉着?他不是个善主。

此时,一群近百来个姿容俏丽,垂着?乌黑长发,穿着?半透明轻纱长裙的歌舞姬们,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代替了刚才那几?个弹琴说唱的宫女?乐师,在宫殿内载歌载舞,隐见乳浪玉腿,作出各种撩人之姿,教人忍不住定住双眼。

又是几?杯下肚,我脑子也?开始昏涨起来,大殿里的群臣们也?早已?倒得七七八八,嫔妃们头结宫髻,发带步摇,罗衣广袖,配以绾臂的金环,耳后的明珠,腰带上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香气缭绕,教人不禁脑壳模糊起来。

“易将军好酒量,本官敬你一杯。”

“易将军?易将军!”

“易将军——!”

良大人举杯下阶,走到?我桌前久唤无人理。黄翎使劲摇着?已?经?趴倒桌子上装醉的某人,无奈之下,替我连连跪罪后,抗着?我出殿了。

直回到?客栈我才从他肩上跳下来。

黄翎看着?我,惊讶道:“将军!您没醉!”

“废话!”我瞥了他一眼,我现在早已?是百毒不侵,酒量也?日益大增,没以前那么容易醉了,这都是龙鸦每天给我灌药酒的结果。

伸了个懒腰打了哈欠,往床上一躺,继续说道“其实我刚才还真是有点醉了,但还没到?人事不醒的地步。如?若不装醉,难道还真要跟良大人对饮不成,我可不想跟皇帝争一破鞋!”

黄翎吓得连连摆手,要我小声说话。我哪管这些,外面?的黑鸦一直跟着?我,就没半刻放松过,虽然我已?经?修炼到?无视他们存在的地步,但到?关键时刻,这些乌鸦是真顶用,那些对我心怀不轨的,或是爬窗偷听的,再看,一准剩下一堆白骨,全都进了黑鸦的肚子。

“黄将军,那些大臣还皇帝刚才在殿上的闲聊,你都听到?了么?”

黄翎立在床边,低头默不作声。其实方才我虽然左顾右盼,但耳朵一直偷听他们的窃窃私语,所以不用皇帝召唤我,对于?当前的局势,以及有着?百年辉煌的中?原朝廷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全了然于?心了。

“哼哼!真是群下作无耻之徒,杀鸡焉用牛刀,皇帝想要铲除异己?,灭了我师兄一族,只要继位后一道圣旨即可!即使他容不下中?原其他诸国,那也?要这些小国有能力威胁到?他才作数啊!好!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皇帝怕其他小国对自己?不利,那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便是了。可这皇帝衰人!那个满脑肥肠的蠢猪,连那些目不识丁的老百姓都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倒好,不但请,还请了个凶神,竟请来北王帮他铲除了异己?,消灭中?原诸国。我看只怕他老爹,老皇上的死也?跟北王脱不了干系。笨蛋!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我越说越激动,黄翎也?在一旁不住摇头叹息:“我看他活该要做这亡国之君。现在军临城下了,还有功夫喝酒调情,我要是他——”

“将军不可妄语啊,小心隔墙有耳!”

哈,他这么一说,我还偏不信这邪,故意走到?窗边对着?外面?空荡荡的院子,和满树的黑鸦大声说道:“我要是皇帝,当务之急是将国库里的金子统统送给那些已?经?被北王纳入旗下的中?原将领,据我所知?,他们是主动投城的,既然不战而降,不是小人便是大大的君子,我看里面?小人又占大多,即是小人,金钱必能将其打动,到?时,联络好与他们一起发兵,搅得北军前困后乱,说不定中?原还有一丝希望!”

“将军说的对!说的即是!哎呀呀!末将怎么就没想到?呢!”黄翎欣喜若狂,那么大年纪了还笑得只跺脚,可欢实了没多久,又郁闷起来,沉声又道“可……可是将军,要皇上向那些叛徒求和还送金子?皇上恐怕不会答应吧!”

冲他冷冷一笑:“都是条丧命犬了,还要选个人来埋你么!我告诉你,现在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那皇帝衰人的一条性命了。我要是他,这江山谁主已?是成了铁板上的定局,谁也?翻转不了的了。不如?趁乱,率部退到?琴断口的最南边,那里群山围绕地形险恶,他若是想隐居也?行,想要东山在起也?行,总之,就这一条路!”

说了半天,我也?累了,叹了口气,暗笑自己?傻,那么激动不知?为了什?么,又不是我的江山。摸摸脑袋,渡到?床边,“只是啊!他走是不走,随便了,不关我事,我也?不会把这些话在说一遍他听,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团聚。等陆将军脱困,我也?要走了,这些无聊的事情,谁爱管谁管去?”说完,又躺回床上。

这次我可真累了,刚才借着?酒劲乱激动了一把,损耗了我不少精力呢!

黄翎见我要休息,赶在我闭眼前,扑通一下跪在床榻前拱手发誓道:“将军人称战神,末将今日才领教,末将对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末将此生原追随将军左右,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只是……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为愿他早点说完,早点放我休息,“有话就说!”

黄翎正色道:“将军!我们还兵马还可以去打啊,为什?么要从后门溜走,即是战神为何选择不战而败!”

我算是明白了,刚才那通马屁拍下来,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呐,黄翎忠君爱国的德操让我敬佩,可他愚忠的执着?,却让我——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你呀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最严重?的打击只能留给最顽固和最凶残的敌人,可惜当朝的皇帝却调了个方向,搞错了对手。依现在的局面?,只能用尽全力朝敌人最弱最没有防备的地方攻击,所以,你若还想继续替皇帝做复国大梦,我就劝你还是先保住性命为上吧!”

说完,翻身?再不理他。一群喜欢钻牛角的人,皇上有什?么好,把他伺候好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江山不是自己?的,什?么狗屁的战神名号也?只会把我往死里拖,只有他——才是最值得去维护的。以后起灶生火过日子,还得咱们两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