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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低声问着羽笙。
“不,不是。”羽笙慌忙抬头看向霍彦。
“那就抬头挺胸坐好了。你是霍家主母,我霍彦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倒要看看谁敢为难你!”霍彦故意在后一句话时提高音量,偌大的望松厅瞬间鸦雀无声。
“怎么?你们联名要求召集家族会议是为了来跟我瞪眼吗?还是太想我了,想来看看我?”霍彦有些无赖地问。一旁的卓瑛努力忍住笑,想他?他也太会找理由了,谁会急着去见阎王?
坐在左首的老者扫视了众人一眼后站起来,“关于前家主要离乡远游的事,不知家主怎样定夺的?”
“准了。”霍彦懒洋洋地回答。这算什么?先礼后兵?那他就陪这群老东西慢慢玩。
“家主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霍彦截断老者的话,“夫子只教过有父母不远游。如今,大伯父不止没有父母,连妻小都没有,无牵无挂。我为什么不准他去远游?就这点儿小事,你们就要召集家族会议?”霍彦眯起眼。
老者不看霍彦,冲着坐在对面的霍彦问:“霈亭小子一定要走?”
“二叔,古语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霈亭想见识一下各地风土民情。”一直没有出声的霍霈亭起身恭敬地回答。他作为前任家主虽然地位高于老者,但按辈份他是要称老者为叔叔的。
“当年经商各地跑还没见识够吗?如今说要离开,是想看着霍家百年基业被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搞垮吗?”老者毫不客气。
“彦儿虽然年轻,但自他掌权以来霍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何有搞垮之说?”
“娶个男媳妇,丢尽了霍家的脸,是你一直在保举他,我们才让他做家主的,如果你一定要走,那就让他交出大权。”坐在老者下位的中年男子站起来说。
交权?自己的存在竟会给老爷惹来这样的麻烦!羽笙担忧的看向霍彦,他要怎样处理?
25挽留
捏捏握在手中的羽笙的小手,霍彦意兴阑珊地说,“你们让我做?我没听错吧?哼,大伯父作为长房长子至今未娶,我作为承重孙继承家主之位只是早晚的问题。我做家主是你们一直供奉的死人骨头定下的。”
“放肆,你怎敢对祖宗不敬?霈亭小子,这就是你挑的人!”先前的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
“得了,你们不就是怕大伯父走了,就失了免罪金牌,我会动手修理你们吗?”霍彦轻蔑地说。
“果然,狼是养不熟的,”中年男子愤慨地说,“霈亭你……”
“四叔,我已经履行了当年的约定,二十年之期已到,你们没有理由再留我。”霍霈亭一脸漠然的说。羽笙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大伯父。
“二十年之期……”老者像是猛然记起这回事,“你当时就算计好了?当初你为了这小子悔婚,与我们约定二十年内绝对会看住他。还说他只是个孩子,二十年已经足够他忘记旧事,你早有预谋?”
“我也没想到彦儿会这样执着……”
“那你现在要这样一走了之?说到底我们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老者追问。
“所以我护了你们二十年,已经仁至义尽了。”霍霈亭看着屋子中间的地面说。
“仁至义尽?这明明是当初约定好的!你可以养着这野种,却要保我们平安!”
“野种?说得好!侮辱家主,卓瑛,掌嘴!”霍彦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要卓瑛去掌刚刚出言不逊的中年男子的嘴。
“不知死活!”卓瑛得令,摇头叹息着走向男子。
“你敢?霈亭就任他们妄为吗?”男子慌忙向霍霈亭求救。
“四叔,你该知道,我想做的不仅仅如此!当年你们合谋害死我最爱的人,如果不是顾念你们是为了做家主的我的声名,你们早就投胎好几次了。”
“霈亭,你不能这样,即便当初我们做的不对,可是我们是为了保全霍家的名誉和你的颜面啊,你怎可以过河拆桥?”男子慌不择言。
“够了,不要再说是为了我!当初你们问过我的意思了吗?我宁可不要颜面,不要家主之位,只希望他们活得好好的。是你们!哼,用那种龌龊的手段对待一个弱女子,就可以保全霍家的声誉吗?”霍霈亭看向霍彦,“彦儿,明天一早出发,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先离开了。”
“伯父慢走,晚上小侄设宴为您送行!”霍彦起身相送。
霍霈亭不再看厅中任何人一眼,向门口走去。
“霍霈亭,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男子恼羞成怒,叫骂出口。
闻言,霍霈亭停住了脚步,“彦儿,你无权打他。”
中年男子松了口气,得意起来。
“为什么?”霍彦咬牙切齿地问,难道他想错了?其实大伯父还想维护他们?
“违抗家主令,他已经不是我霍家的人了!”说完,霍霈亭快步离开,不再听男子的哀嚎。
霍彦露出和善的微笑,“卓瑛,大伯父已经发话了,请这位客人离开吧。”
“是,老爷。请吧,这位客人!”卓瑛完美地配合着霍彦,气死人不偿命。
“我没有!我什么时候违抗家主令了?”男子垂死挣扎。
“咳,我给您提个醒儿。”卓瑛同情地看着他,“家主令上次被请出来是在二十年前,太爷命令任何一个霍家人不得为难二太爷一家,可是你们竟然……,唉,夭寿哦!”卓瑛学着不知何处的方言,幸灾乐祸。
“二哥……”男子惨兮兮地喊着右首的老者。
“家主……”不待老者说完,霍彦就发话了——
“想替他求情?可以,只要他不后悔留下来就行。”霍彦回复先前懒洋洋的样子,“还有你们,想走便走,想留可留,只要将来不要后悔。”
霍彦如此一说,几个想为男子求情的人只得咽下嘴边的话。
“哈~!”一阵沉默之后,霍彦打了个哈欠,“今儿个一早就起来了,现在又困乏了,各位旁家的当家人没别的事就散了吧,哈~!回去还可以补个回笼觉。”说着,霍彦牵着羽笙带头向门外走去。
出了望松厅,霍彦没有回书房,而是牵着羽笙回到竹轩。
褪去繁复的装束之后,“卓瑛,今晚在竹轩设宴为太爷送行。将马匹、干粮、盘缠都准备好。”霍彦吩咐,“一切都打点好之后,你就回去休息吧。”
卓瑛领命,带着众丫鬟、仆役离开。房里只余霍彦和羽笙。
“过来!”霍彦在床榻上坐下,对站在桌前的羽笙伸出手。
羽笙犹豫了一下,慢慢向他走去。
“怕什么,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休息一会儿,我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霍彦有些不耐烦,抱紧羽笙合衣躺下,“你也快睡,今晚谁也别想睡个囫囵觉。”语气中尽是抱怨。
羽笙觉得霍彦变得不一样了,不是初见时的冷酷,不是相熟之后的温柔,更不是惩罚他时的粗暴。他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男人。其实,羽笙不知道看不透霍彦是正常的,不知多少老奸巨猾的奸商也看不透这个男人。
另一边,离开望松厅的霍霈亭在梅园门口看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霍筠想。
“我娘是怎么死的?”筠想开门见山地问。
“病逝。”霍霈亭答得干脆。
“这与你有何关系?”
“因为我不许她进霍家的门,她整日抑郁寡欢,最终恶疾缠身,不治身亡。”
“为什么不许她嫁给爹?”筠想连珠炮似的发问。
“那时你爹刚接任家主之位,根基未稳,那群老东西怎会放任他娶个歌妓为妻?即便她真的进了霍家,她又受得了霍家多如牛毛的规矩和复杂的人际关系吗?”
“那你为什么又准爹娶个男妻?他就受得了吗?”
“因为你爹已经羽翼丰满,可以保护他在意的人了。至于羽笙,他的忍耐力在我们任何人之上。”霍霈亭有问必答。
“最后一个问题,你不能不走吗?”
26送别
霍筠想不希望大爷爷离开,他走了就没有人让他们兄妹依靠了。刚刚的问题只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罢了,他可以想象如果他的娘真的嫁入霍家会是怎样凄惨的结局。留住大爷爷才是他到梅园的最终目的。
“不能。”霍霈亭想了一下,“多亲近亲近羽笙,大树底下好乘凉,尤其是大树愿意给你们遮阳的时候。”
“他?他那里算的上大树?树下的小草还差不多。”不是他霍筠想讨厌陆羽笙,而是那人小媳妇似的样子实在让人指望不上。
“那你们也要做这株草周围的小草,自会有大树为你们遮风挡雨。”霍霈亭为筠想点步。
“您是说爹吗?爹才刚刚让他多日下不了床,又怎会保护他?”筠想努力想探听些内情,因此提问套话。
霍霈亭但笑不语,这只小狐狸像极了小时候的霍彦,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接下来的时间任霍筠想用尽办法也没有再从霍霈亭那里套出一个字,直到傍晚卓瑛来请霍霈亭去参加饯行宴。
“饯行宴?”筠想奇怪,爹与大爷爷虽说不是水火不容,但爹也从未给过大爷爷好脸色看啊,怎会忽然亲热起来,要为大爷爷饯行了?
“告诉彦儿我不会再阻挠他,就让他当作没有霍霈亭这个人吧。”霍霈亭猜测霍彦只是想确认自己的态度,于是大方地送了一颗定心丸给他。
“宴会设在竹轩。”卓瑛自顾自说着,“筠想少爷,其他几位少爷、小姐已经到了。”
“我们也要参加?”筠想吃惊,他们兄妹几个从未与爹一同吃过饭啊!
“是,菜单是笙主子定的。”卓瑛暗示筠想饭菜都是他们喜欢的。
“彦儿他……”虽然一起生活了二十年,霍霈亭还是拿不准霍彦究竟在想什么。
“老爷准备了雪梅酒。”
雪梅酒?当年他们兄弟收集了梅园梅花瓣上的雪融成水,紫纤用这些水酿成酒。他们为这酒起名雪梅酒。那是他最喜欢的酒啊。霁亭他们离开后每年冬天他都会命人酿造,只是再也没有最初的滋味了……
霍霈亭收回思绪,“告诉彦儿我随后就到。”
得到应允,卓瑛带着筠想回去复命。
霍霈亭独自站在园中看着枝叶茂盛的梅树,已经过了花季,树上已经没有了梅花的影子。可是他还是看到了,看到了雪后的清晨,一树的雪白,三个忙碌的身影……
不管彦儿为什么忽然与他亲近起来,就让他再见他一面吧,那人唯一留给自己的纪念。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想罢,霍霈亭整了整衣冠,出门向竹轩走去。
“大伯父,您来了。”站在门口迎接霍霈亭的是抱着筠惎的羽笙,“惎儿,叫爷爷!”
“爷爷”筠惎奶声奶气地叫着,叫完就害羞地将脸埋入羽笙怀中。
“呵呵,大伯父,快进屋吧。”羽笙招呼。
进到竹轩里面,霍霈亭才发现偌大的竹轩里没有一个下人。彦儿要干什么?
霍霈亭不做声,默默地跟着羽笙往屋里走,远远地看见筠思和筠念站在屋门口。二人看见他们飞快进屋,不久,霍彦迎了出来。
若是生在普通人家,这是很常见的光景吧?长辈到晚辈家中,晚辈出门相迎。可是在霍家四十年,霍霈亭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礼遇。在他还是家主的时候都是小辈去向他请安,等霍彦接位后他便镇日在梅园中很少出门,只是心血来潮的时候去柳苑看看几个孩子……
“大伯父。”不知何时霍彦已经来到霍霈亭面前。
“爷爷。”几个男孩子跟在霍彦身后齐声喊。
“哎……”霍霈亭不知所措的应声,然后跟着霍彦进屋。
屋里,几个女娃娃正在摆着碗筷,见到霍霈亭就放下手中的东西,甜甜地叫,“爷爷。”
霍霈亭疑惑地看向霍彦,他还是不知道彦儿要做什么。
“是笙儿的主意。”霍彦微笑着解惑。
“不是,我只是觉得一家人一起吃饭,有外人在会不自在。”羽笙红着脸解释,“伯父快入席吧,饭菜要凉了。”
“是啊,我们父子俩今天要好好喝一杯。”霍彦将霍霈亭引向主座。
一家人?父子?“彦儿……”霍霈亭开了口却不知该怎样问下去。
“伯父奇怪我今天的态度为什么和以往不同?”霍彦一边为霍霈亭添酒,一边问。
“嗯。”霍霈亭看着澄清的酒液点头。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不太常看这个侄儿了,每每看到都会想起那人。
霍彦端起酒杯,“雪梅酒,为我们共同怀念的人。”
霍霈亭接过酒杯,缓缓饮下,还是没有当初的味道啊。“彦儿,我不会再阻碍你的任何计划,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坦白说,伯父,我的计划已经到了收网的阶段,即便你在也没有任何用处。”霍彦跟着饮下杯中酒。
“那你为什么……”
“因为今天我才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如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