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chapter 53

次日,天上一场霖霖的秋雨。

司玫迷蒙醒过来,明显感到了秋意更浓,南面那扇窗户上,沾着零落的梧桐叶。

怎么这么冷?

喔,好像是把脚伸到外面去了。

她抖擞一下,卷着被子转身,脚趾挂到身边人的腿上,她整个人也直往他怀里缩,喃喃道:“顾老师……好冷。”

用撒娇的语气,不知道的真以为她过冬。

顾连洲替她拢紧被子,然后另一条长腿负压上来,像缠麻花一样缠住她的短腿,“睡觉不老实?”

“……我有吗?”

司玫笑了笑,小手更不老实,沿着紧实的腰腹往下游移,握住。

说实话,和顾连洲有过后,她对他的认知就从师长变成了有欲望的正常男人。再后来她还发现有些事一旦食髓知味,男女本质没有差别。

仗着等会儿要去苏博,顾连洲不会拿她怎样,她蹭了两下,准备逃。

顾连洲倒吸口气,将?她手一擒住,抵在床头。

“真以为我没法治你?”

……

然后司玫就后悔了。

时间不足以无法做完整的一次,那他就拉着她的手?。

早有“切身体会”了,可她一直以来没有正视过那处。

在这个秋雨绵绵的清晨,屋里呈现一种柔和的黯淡,她看了个清楚。

只一眼,她快被那狰狞吓坏了,慌得就要脱手。

顾连洲将她手一按,谁惹的事谁收拾。

……

胡天胡地,浪费掉了半个上午。

司玫去浴室清理外加换衣服时,对自己无知的挑衅悔恨极了。不光是手上,还有身上,最重要的是衣服上也有,她要怀疑这条Armani的裙子将?要一次性报废。

他靠在门口看她,评价:死得其所。

司玫:“……赔钱。”她半个月工资!

顾连洲笑得浮浪:“多?少钱都行,下次多买几条。”

“……”

且将?清晨的插曲搁置,今天还有正经的行程。

早上在路边阿婆的摊子上吃完小馄饨,二人打车过去前往苏博。

十点多钟,秋雨绵绵,还在下。

但?司玫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只见灰的屋檐,白的墙,假山片墙,水中微妙的倒影和涟漪,均与她梦中的模样如出一辙,她丝毫不着急进去,先在门口拍了好多张。

顾连洲:“照你这个速度,今天下午还能去别的地方?”

她忙收好手?机,“不拍就是了,走走,进去啦。”

遂拿出身份证验票,进入大厅。

司玫早在大一时就抄绘了两遍贝聿铭先生的作品集,她对建筑的总平面图了如指掌,根本用不上地图或问导游。

她正在自吹自擂,刚好有游客过来问卫生间在哪儿。

司玫愣住了,看向顾连洲,眨巴眼睛。

他当然知道,但?……就是看着她怎么个“了如指掌”法,不说。

司玫只好靠自己,掀起眼皮细细想了想,在心中确定?一遍东南西北,指引:“沿着这条路到头,左拐就是。”

路人道谢,转身而去。

顾连洲:“两遍抄绘没白抄。”

“……那您说的,”司玫虽然已经有点心虚了,“大一的时候,院长说建筑学生出门连楼梯和厕所都找不到,丢人。”

——业内的老梗了,建筑学学生学得再烂,也能第一个把厕所给找到。

走马观花地看完内展,他们又去外面。

造园艺术才是苏博的精髓,今日恰巧有烟雨蒙蒙的氛围,轻雨滴答落在池水、石料、屋檐上,发出层次不一的滴答,人置身其中,仿若从苏州回到姑苏。

游客看展品,建筑师看材料质感和结构形式。

听说具体施工时,屋顶灰瓦的材质选深灰而非黑色,是为了产生同苏式传统民居一样效果。

到江南的烟雨时节,灰色的材质被打湿,颜色加重,焕发出微妙的变化?。

司玫从南拍到北,从院落小景拍到片墙窗洞,还有那几面假太湖石墙。

两个人共用一把伞,一直是顾连洲帮她打着,最后沿着中央的水池,在雨中散步。

她忽而想起好久之前的某个雨天,她举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压根够不着,而现在……

司玫向身侧仰头,对上的就是心爱人的眼睛,“顾老师,我能冒昧地问你有多?高吗?”

顾连洲怔了一下,笑,“……合着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多?高?”

“我,我眼睛又?不是测距仪!这哪能看出来?”

“……司玫同学,承认尺度感差没什么。”

司玫不服。

诚然,建筑师应该具备对空间尺度的敏感性,可是身高……大家都是一米多的人,能找什么参照呢?她最多?估计他在180几。

他悠悠:“刚才出来那个展馆的进深8000(mm),开间9600(mm)。”

“您记得平面图,那肯定知道尺寸了!”

“哦,那要我报下你?身高、三围吗?”

司玫瞪大双眼,只听顾连洲道:“嗯,我一乍是195(mm),身高168,三围大概89、62、8……”

她赶忙伸手去捂住,压低声音,这算是干嘛呀!本来是问他身高,怎么祸到她头上来了!

顾连洲收声而笑,把伞降下来,罩着他们两个。

伞面传来清脆的雨声,他低下头看她,疏淡地说道,身高啊,187;至于另一个,她早上好像刚用手量过?

司玫猝然抬头:流、流氓!

他也不否认,将?她手一抄。

走了,吃饭去。

……

中午吃饭的地点,顾连洲知道的一家带苏式酒楼,菜式鲜香精美;下午则按照计划,继续游历附近苏式园林。

雨渐歇,穿行于连廊水榭之间,还有重檐落下来的水,打芭蕉叶的静谧清脆。园林精巧,司玫穿行其中,不时躲到太湖石垒成的洞里,不时在片墙后,隔着取景的窗洞,拍水景、拍草木……还有偷拍顾连洲。

晚上原计划是观前街吃好吃的,顺带买些能带回去的特产。

但?是热情好像在上午透支得有点多,随便逛了,司玫有点累了,想回去。

的士上,古城的街景斑斓。

她低头翻看今天经行之处、苏博、狮子林、拙政园、留园……

不由叹,她大一的时候临摹《建筑环境表现与技法》的荷风四?面亭,今天也见?到了。

顾连洲覆上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

司玫脑袋里嗡了一声,还好内后视镜里司机在认真开车。

她舒了口气,也轻轻抱住他。

他声音从温厚的胸腔里传来,“黏黏,十三岁生日愿望,想去哪儿?”

她怔了一下,“……法国,卢浮宫。”

顾连洲笑了声,问她那时候是不是只知道贝聿铭?

司玫努了努唇,仰头反诘,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挑了下眉,继续问:“十四?岁呢?”

她得意:“水之教?堂。”

不错,知道入门级的安藤忠雄了。[1]

“十五岁。”

“包豪斯校舍。”

知道建筑教?育家格罗皮乌斯了。[2]

“十六岁。”

“流水别墅。”

赖特。[3]

“十七岁。”

“圣家族教堂。”

高迪。[4]

“十八岁。”

“朗香教?堂。”

柯布西耶。[5]

十九岁、二十岁……十年来,少女司玫错过的所有心愿。

未来的日子,他会带她去吗?她不在意这个答案,因为她原本准备在二十三岁这年放弃许愿,有一个人出现去替她实现了一桩,她已经觉得弥足珍贵。

顾连洲抚着她的额角,一一记下。

她说的他都去过,不介意陪小朋友再走一次。

他低头,最后一问是即将到来的:“二十三岁呢?”

司玫仰头对上他的高眉深目,里面藏着揉碎的温柔,她想抓紧时间想个地名,好未来讹他一次出境旅游,奈何脑子空空。

半晌,憋出一句:“……我想、跟您在一起。”

顾连洲迟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纠正,你?。

她忙躲开,“我真的不知道了……再说了,刚才说了那么多?,您每个地方都会带我去吗?”

他把她拽回来:“为什么不?”

司玫心口鹿撞。

-

出租车再度停到巷口。

下过雨,不甚平整的地上有水洼,司玫撒了个娇,要背。

这事儿就跟做.爱一样,有一就有二。

顾连洲无可奈何,又?背了她短短的几百米路,上楼。

他看她今天晚上有点怏怏的,又?下去买了杯热牛奶。

她靠在沙发上玩手机,顾连洲再次确定?了一遍她今晚没问题,司玫摇头,“我真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我先去洗澡,你?把牛奶喝了。”

她超乖巧:“好的!”

门咯吱碰上。

司玫吁了口气,其实她真没什么,就是有点懒洋洋,不想动,靠沙发玩手机续命就好了。

她拇指划了划照片,发发旅游风景照总没什么,拼凑出了九宫格。

于私心,有一张他们的合影。

不过真的是影子,颇负意境与情调,玻璃外是雅致的庭院,玻璃上映着他们俩坐在咖啡厅的倒影。

对桌的绿萝,掩盖住他们大半身,看不到脸。

三、二、一。

发送。

不一会儿,下面一排的赞与评论。

陆予诗抢了第一,只字不提顾连洲,只让她去苏州玩记得给自己带东西!

司玫私聊她:【带啦!】

陆予诗:【嘿嘿,给三嫂笔芯!】

司玫:【???】

这时,左上方又跳出个红点。

司玫推出去,是程媛元发过来一串惊叹号:【!!!学妹你?脱单啦?是和男朋友一起出去玩?】

司玫抬眸看了眼灯光黄澄澄的雨水,抿唇笑了一下:【……嗯。媛元姐,我给你?带了一把团扇。】

程媛元:【啊,谢谢!另外,也恭喜你?啊!】

司玫:【……谢谢:D】

司玫跟俩人对聊,半天,才想起来牛奶没喝。

她举着玻璃杯仰头,顾连洲已然拎着浴巾走出来,额前湿发低垂。

她痴笑了下,站起来,“顾老师……”

与此同时,她腿间一股暖流滑落。啊,这恐怕才是她今天后半程怏怏的罪魁祸首吧。

顾连洲走过来,用手探玻璃杯壁,“怎么才喝?凉了没?洗澡去吧。”

“那个,”司玫倏地拽住他的袖子,艰涩道,“顾老师,我好像……来姨妈了。”

他怔住。

印象里,她经期不算稳定,逐月都推迟三四?天,照这么算,这个月好像就是月头。

“疼不疼?”顾连洲越过她看了眼沙发,还真沾上点红色。

“还、还好。”司玫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我为了装裙子,就没带姨妈巾,想着有意外,来了再买……”

他拍了拍她,让她先去洗漱。

进巷口的地方有家便利店,他现在去。

司玫堪堪点头,蹑手?蹑脚地去行李箱翻出睡衣,钻进浴室。

顾连洲听到里面水声响起,才转身下楼。

他回来是十分钟后了,拆了包夜用,敲门,给她放房门口。

片刻,她冒出个头,冲他尴尬地笑了一下,又?溜进去。

顾连洲委实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害羞的,失笑一声,也打开手?机翻消息,小朋友发的朋友圈在最新,他点进去看完今天的每一张照片……尤其最后一张,他们在一起的倒影。

摁了个赞下去。

“顾老师,我洗好啦……”司玫换好家居服出来。

顾连洲将手?机一搁,起身过去,顺势拉了灯,手?掌环在她的小腹处,在身后拥着她躺下。

有一说一,痛经每次都是在发现月经来了之后。

司玫怔了一下,属实感到缓解不少,转过来对上他的眼睛,啄了一下,“顾老师……你真好。”

“好吗?”顾连洲抬眼皮,浮浪一笑,“……好也不能银枪浴血。”

她迟钝了两秒,艾艾期期,话说不清楚,只有推了他的胸膛。

空气里浮动着他朗朗的笑声。

他任由司玫跟他闹起来,片刻,他倏地将她手臂一收,放到下面让她感受,威胁:“别闹啊。”

想起今天早上,她慌了一下,不动了。

在人生理期还想就禽兽了啊,其实顾连洲就是单纯逗她。

他失笑,又?将?手?掌覆盖到她的小腹上,摘着她额前一缕一缕的碎头发,“刚才发朋友圈儿呢?”

暗戳戳秀恩爱被发现,她有点害羞,“您,看到啦?”

他挑起来一缕,笑着看她的眼睛,“嗯,怎么不发昨天那个?”他落下来的目光微烫。

司玫:“啊?我、那个不好吧?”

“那昨天翻来覆去地看,是什么意思?”

“我就随便,看看啊……”

“想发就发,天塌了个儿高的顶着。”顾连洲倏地低头吻了她一下,司玫倏地胸口涨热,耳畔也是热热的风。

嗡鸣了片刻,才听清后半句。

——他比她高多?了。

-

半小时后。

少女在怀里发出轻徐、平稳的呼吸。

顾连洲将自己手?机拿过来,翻出他们昨天被抓拍到的照片,破天荒地在朋友圈“诈尸”了一下:【在苏州。[图片]】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就这么公开吧!

注释:

[1]安藤忠雄:日本著名建筑师,没有专业训练自学成才的普利兹克奖得主,清水混凝土诗人。

[2]格罗皮乌斯:现代主义建筑主导者,影响深远至今(我们现在住的用的,很多都是现代主义建筑),现代主义四大师之一

[3]赖特:现代主义四大师之一

[4]高迪:西班牙建筑师

[5]柯布西耶:现代主义四大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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