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世间的情感总是爱躲躲藏藏,他喜欢她的时候不敢告诉她,他误会她的时候也不敢去询问,因此总是来来回回的猜测,猜她不会喜欢这样的他,猜她只可能偏向别人。
所以时间啊,那些在一起的时光啊,总是酸甜口的,偶尔还渗了苦,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甜蜜。
一吻过后,成欢舔了下自己的唇,还带着药汁的苦味,却好像没有原先他在嵩阳殿里?灌给她的那一口苦。
这药味应该是更苦的,但就是没有记忆里?的那个苦。
成欢看着榻上男子,舌尖舔过刚刚俩人亲吻的地方,忽的说道,“这味是甜的。”
药汁到舌尖是苦的,经过玉液的调和,流淌到心里?的是甜的
楚曜容感同身受,轻勾着唇角,应道,“嗯,这药是甜的。”
甜到他心尖上?,即使加了再多的黄连、龙胆,甚至苦参,入到心里?的也是甜的。
成欢跟着笑了笑,手抚上?的眉眼,拿起一旁还剩下不少?的药的瓷碗道,“那把这些都喝了吧。”
怕苦非常的楚曜容,“……”。
……
沈誉一亡,其余城池也纷纷放弃了抵抗,不过半年不到,沈家兵的清君侧仿佛成了一个笑谈。
他人攻城掠地,就没有如此之快落败的。
民间渐渐有人传,沈家之战,本就名不正也,言不顺。
沈誉最厌恨的一句便是说他们沈氏名不正言不顺,可经他一事,反倒更让百姓相信,正统血脉才能独居君位。
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解释,便只能有神罚来说明。
五日后,安城将军府衙门前被人重重敲响,战士们已经在收兵停息,急促的敲门声使得胡韦以为又有战事要?发。
正准备出门的胡韦先人一步打开府门,双门被他不甚耐烦地双手掠掠拉开,眼前就看见一位穿着有些脏乱的青衣姑娘跌跌撞撞跑进?她的怀里?。
知道成欢在安城后,青荷自己一路从大都行到这里?,在安城乡郊等着战事结束后,她才敢进城。
她曾是沈誉的下属,可又在王宫待过,做过所有鹰眼都做过的活,却也做了没有一个鹰眼敢做的事——叛了自己的主子,质疑了自己的主子,似乎如今也只有成欢能够容下她。
人一下子跌进?胡韦的怀里?,他头次与一姑娘亲密接触,一时将原先的不耐忘了个干净,下意识便道,“你你……你走错了。”
出门往西才是药铺,出门往左才是接济所。
百姓无所依,此战一胜,城内的富余人家拿出了自己的多的口粮接济贫苦百姓。
江南的富商全都主动参与,他们其实也不得不参与,因为百姓不吃饱,谁人来给他们种田生产。
这事,胡韦头次组织,却干的十分顺手。
他扶住青荷,刚刚还用力推开门的手碰到女子的腰后捏成了拳头,抬起手,只用腕力扶稳姑娘。
青荷看他一眼,见他穿着打扮知道是个不低于副将的人后,她说了一句话,“沈……沈裳去了北部。”
“!”胡韦一下子清醒过来,朝里?大喊道,“来人!”
很快来了人,胡韦连忙吩咐道,“派探兵往北,去告诉安将军。”
青荷说着一口官话,大都口音,既然都认识沈氏沈裳,那便也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等。
胡韦在看那快要?晕厥过去的女子,眉头紧蹙在了一起,又吩咐了一句,“也禀告王上?与王后。”
沈氏的孽,王族本就“功不可没”。
安城往北是乡野,越过乡野步入一个偏远城镇,继续往北走上几?十里?路才到胡人的地盘。
沈裳无走上那几十里?,只用到了那城镇便能见到胡人的王。
季武一路跟着她,她累了,他背着她走,她渴了,他去为他寻水。
两人进?入村子找水时,青荷正巧碰见。
青荷每日都在村头盼着安城何时停战,没想到还没盼来停战的消息,倒先看?到了季武和她的……姐姐?
女主穿着青绿衣裳,简单地梳妆打扮,在河边低头洗漱时的背影像极她的姐姐绿荷。
青荷仔细辨认,凭着鹰眼的眼光,终于还是发现了不同。
不是她的姐姐,却似另一个酷似姐姐的鹰眼。
沈裳曾精心挑选了两个鹰眼在她身边,一个是她姐姐绿荷,一个便是姐姐说的另一个酷似她的人。
可世上?那里那么多长得那般相似的人,姐姐对她说,佯装,佯装术比模仿来的更为直接,更难迷惑人眼。
沈誉培育美人们模仿神态,沈裳却会佯装。
青荷警惕地躲了起来,等那女子转头时,那像极成欢的眉眼让她确定,这人不是她的姐姐,也不是那位擅长佯装的鹰眼,而是沈裳本人。
青荷认识季武,见他恭敬地对待那女子时,心中更加笃定。
沈裳与季武没有在乡郊停留太久,这里?离安城较近,战事刚歇,乡人们还未脱离警惕的状态,因此他们匆匆而过,随即往北离去。
一路只有两人,但等到了北部边镇,沈裳早已与胡人商议好相见。
她拿大历全部的消息来换一个重返大都享乐的资本。
对,她要回大都去。
虽然与沈誉一样,她原也未曾离开过大都,但她和沈誉又不一样,沈誉是想离开大都,而她不想。
是她已经生活了二十几?载的地方,为何还要?多废力气去别地重新来过?
她根本就不想离开大都。
所以,与胡人交换能让她回去的机会。
路过一旁的乡野,季武替她探好前方的路,随口便道,“小心。”
沈裳问他,“还有多久?”
季武朝前看?了几?眼,前方丛林遮盖,他却知道,“还有半日之久。”
他为她探好了所有的路,前方走过一片荒芜之地,步入小丛林,便是边镇,若是她中途反悔不想过去,那往东边走,越过一个山,也无人认识他们。
只要她想,他便为她做到。
“小姐,今夜在这歇息吧。”季武指着一处略微隐蔽的树后,沈裳看了眼已经微微深下来的天色,说道,“连夜赶过去,不能等。”
不能歇,歇一会,变故便会多一层,胡人也只给了她那么些时间。
“喏。”季武应道,在她面前,他从没说过一次不。
“您上来歇息,属下快步过去。”季武在她面前弯腰,沈裳看了一眼,便上了季武的背。
习武的体力总是很好,他走的确实比她要快很多,沈裳如是想。
另一边,安越看?见青荷时便知道这姑娘说的话不假,他随即禀告了楚曜容,之后安排了前方还未来得及收兵的人员往北打探。
成欢见到青荷时有些惊讶,但听到她说沈裳未亡时,她人还是有些不信。
沈裳明明亲自死在了她的面前,死人又怎么会活?
这事楚曜容倒是有些想法,他道,“沈裳不也是从药园活了过来?”
死人又活,沈裳已经经历了一次,再活一次又有什么奇怪。
青荷不知其中缘由,她看着成欢,嘴角紧抿着道,“成欢,我虽没见过小姐,但季守卫我却是认识的。”
沈裳不知真假,季武总不会认错。
成欢看着青荷,想了想,对楚曜容道,“若是去往北部,他们能去哪?”
安城北边以北,只有一直对大历虎视眈眈的胡人。
楚曜容皱起眉头,“是胡兵,胡人族的草原就在北部。”
沈裳往北去能做什么?
成欢抬头道,“安越,你吩咐下去,半月之后,大历王上?凯旋回都。”
成欢的话音刚落,身旁传来几声咳嗽,楚曜容补充说道,“一周,一周之后,孤领千军,起兵回都。”
成欢一下子转头盯着榻上还在偏头咳嗽的男子。
怎么可能一周,一周之后伤口也只刚刚结痂,正是要小心动弹的时候,他怎么能够兴师动众地回都。
胡人无非是想借着大历此时大伤想要趁机进攻,若他们看到大历的实力,看?到大历的将士,想要侵犯的想法就会再三斟酌。
回大都是必须的,可他的伤怎么办?成欢一下子焦急起来。
胡人长期流动,人口不多,但马上兵力却不容小觑,大历此时若再与其斗,百姓期待的安定又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这仗不能再打。
楚曜容伸手握住成欢的手,使得她没有出声阻止。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曜容看在眼里,手掌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抚过她的手,想让她放心。
可她能放心吗?
若是胡人见他受伤,在他回都之日便设下伏击怎么办?
若是回都途中遇到颠簸,不,是一定会遇到山路颠簸,他的伤口怎么办?
若是中途下雨,他的伤口沾染了污水怎么办?
成欢想了许多,安越和青荷走后,她还是不赞同他的起程时间,并生着气将这些全都讲了出来。
楚曜容对她的担忧摇头失笑,一把?搂过与他置气的女子,一只手将她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回答她。
“孤已经堆放了快小半年的朝事,孤若再晚些回去,怕是处理那些事都会要?了孤半条命。”
“成欢。”楚曜容将她抱紧了些,继续道,“我带上了安越,还带上了魏蒙,若遇伏击,正好就将那些小贼拿下。”
楚曜容用轻松的语气安抚着,成欢不吃他这一套,也回抱着他,“你莫说的那般容易。”
安越和魏蒙即使武力高强,他却是再也不能受到伤害,她不想,她也不许。
楚曜容笑了笑,接着道,“若这路上再遇到颠簸,再遇到雷雨大风,我就这样抱住你不就好了。成欢,别把孤想的那般脆弱……”
楚曜容松开她,两人面对面望着对方,楚曜容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快要泛出的泪花,人苦笑不得地道,“孤的女人敢骑马上战场,孤又岂能怕那几条伤疤?”
他看?见了她穿着铠甲骑着高马带领将士们上?战场,那般英勇,那般果敢,他又怎么能怕。
……
很快,事实将会证明,楚曜容的决定有多么准确以及及时。
沈裳准时到达与胡人族王商议的边镇,胡人生长皆来自草原,并不习惯大历的生活,但又万分艳羡大历的资源。
泱泱大地,遍地“珠玉”,满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物资。
胡人的草原王很早便盯上了大历这只肥羊。
沈誉发动的战事对他们来说,无论最后结果谁输谁赢,都是大历在自我消耗,自伤自灭,而这就是他们的最佳时机。
沈裳到达了商议的客栈,胡人族的王很是重视,派了亲信前去对接。
然而沈裳在与之对接的第三天后,她人便被胡人族扣押了起来。
大历王上?剿灭叛军,即将班师回朝。
胡人所见所闻的都是大历将士的英勇事迹。
而沈裳说的是什么。
沈裳对胡人亲信说,“大历两败俱伤,正是衰微之时,都城兵力不足,此时攻占是最佳时机。”
多城需要?调养生息,正是战士羸弱之时。
可回朝的那些战士,手拿着胜利品在大街耀武扬威,百姓欢悦非常,哪里有颓败的样子?
沈裳只是一个外人,外人所说的话与他们亲眼所见相比,应该信谁,一目了然。
不过三日,沈裳被抓,季武逃了出去。
更为好笑地是,胡人见季武中了他们一刀后还能跳窗逃离,他们对大历战士更为忌惮。
又过了三天,大历王上?正式回都。
带着千名战士,声势浩大地从安城出发回大都。
那日雷电闪了一个早晨,在队伍出发之时,雨过天晴,乌云散尽。
边镇客栈内,沈裳在封闭严密的屋内等候。
她被抓了,可季武还会来救她。
只要在胡人出发回草原前,她就有机会逃。
不,即使胡人将她带到了草原,她相信季武也会来找她。
等着等着,等到了胡人侵犯边镇的那一日。
他们没有决定直接攻入大都,而是选择离草原较近的边陲之地。
实际上?,胡人的王也没打算就听一个大历女子所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然后离开自己的根基,自己的草原,远去大都攻打,并非他们的目的。
他们的目标只是看中了大历的资源,抢到了物资他们便会退回到他们的草原之中。
沈裳生于繁华的大都,出生便在权力之中,她以为所有人都想手握大权,所有的人都想站在权力顶峰,正如她的父亲,她的弟弟,她所认识的在朝叔伯。
她以为胡人的王也是一样。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沈裳听着外面的乱民之声,一句句喊着。
放这肥硕的牛羊不去宰,他们非去盯着眼前的羊羔。看?来草原之主也并不怎么样。
大历如此颓败,没想到胡人却更是个窝囊废。
沈裳那晚笑了一夜,她觉得世人都愚不可及,她等着季武将她救出去,然后他们远离这般愚昧的族群。
“季武……”沈裳念叨着。
在未知的荒野外,她等待的那个男人倒在了泥淖中,血水顺着泥土露出的缝隙向外蔓延,在他的周身趴行着贪婪血水却还是拼命一搏的飞虫。
臭烘烘的一摊泥沟,他不知在哪个看?不见月色的时刻,一脚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沈裳和季武的命运到此为止。
最近码字的时候在想,很厉害很强的人为什么会走向失败?
本文立意是只有自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好像不完全是的,那种强大还需要站在正确的方向上,本文有些人明显站错了位置,看错了方向。
所以,我们要站对位置,定对方向,然后去努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