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条昏暗的小巷，依旧是那个地点，还有不变的他们二人，唯一变化了的只有身后所跟随之人，由虞三变成了虞二，虞二应该感谢张建伟，不是他的话，虞二再怎么样也没有办法留下来接任虞御景的小跟班位置。

“我有的不多，只有这些。”

张苪兮怀疑他对这“不多”一词有什么误解，谁家的不多会是指有近乎于十本呢？她已经不再是昨日的吴下阿蒙什么都不懂的人，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了这个年代特殊性的她，当然知道房子有多么珍贵。

就连他们家父母都是厂里的职工，她爸更是厂里的高级职工，才有资格在几年前被分配到一间三室一厅不到百十平米屋子，更不要提还有很多不如他们家的家庭，像是全家十口多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男女混住更是常态。

就像现在这样，昏暗破旧的巷子没有好的隔音设备，家家户户的声响得不到遮掩，即便是站在屋外巷子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妈，你饭做好没？”

“妈，我的裤子被我姐穿走了。”

“什么你的裤子，那明明是我的裤子。”

“那是我的！是娘给我做的。”

......

喋喋不休的争吵是每日都会上演一场的“话剧”，这已经成了张苪兮每天经过这里时的背景音乐，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已经有些习惯这种琐碎而繁杂的生活。这让她感觉到惶恐，她应该迅速离开这个环境，至少也是要去一个清静干净地方才可以，她的计划还没有实施，怎么可以就如此轻易地被同化。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心思，“不用都给我，一本就够。”从近十本的房产证中随意的抽出一本来，就它了。

随意抽出来的一本一点也不随意，正巧就是昨日虞二说的那家四合院。

虞御景眉间结成川字，也不知道虞二有没有处理好这件四合院的事情，再瞥一眼还跟在他身后自以为隐蔽的虞二一眼，他确定了，四合院应该还是“大杂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们这批虞家子弟真的应该回炉重造。

“老二？”值完夜班晚归回来的张强国，看向冷清街道阴暗角落处，从他所站的位置斜看去，他们像是重叠在一起一样，其中那个娇小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他家二闺女，尤其是那一身很有王来弟缝制特色的衣物。

听到这声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老二”，张苪兮整个人顿了顿，即使她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怕是要翻车了......

她不知道上辈子那些学生偷谈恋爱，又被家长或者老师抓到会是怎么样的忐忑心理，至少她很忐忑！明知道这不是她亲爹，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在，小心脏依旧是在忍不住的乱蹦哒。

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接受虞御景是她男朋友这一既定事实。

“爸。”干脆利落的喊爸。

听到这声已经听了十几年的“爸”，张强国总觉得是有哪里不一样了，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最近几天以来，他家二闺女头一次喊他一声爸。

阴沉着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张强国强忍着怒气，即便是在只闻人声鼎沸不见人烟几何的小巷内，他也没有动手拉扯自家闺女，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差点让他丢人现眼的二闺女一眼，掉头就往家里走，他头一回如此庆幸王来弟被他打发去买包子，不然就冲她那二五不着调的样子，他的面子里子是注定要丢光了。

剩下虞御景和张苪兮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两人这样的无声对视到底有没有理解清楚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两人同时抬脚跟上张强国那向前走的六亲不认的步伐。

跟在他们身后的虞二默默地为自己少爷捏了一把冷汗，眼瞅着他家少爷这次的开局不算好，老丈人给他的脸色可是大大大不妙，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去将虞老爷子搬来，或者是虞老夫人也行。

想想他家少爷那泛红的耳尖，这种难得一见的场景，要是让虞老爷子虞老夫人知道是他的疏忽导致他们错过了，他一定会沦落到和虞三一样的下场，死道友不死贫道，少爷，您尽管安心的走......

张富伟死盯着家门，先迎来了空手而归的他爸，本以为下一个踏进家门的会是给他带有大包子的妈，谁知道居然是去而复返的他姐，后面还跟着位一看起来就知道是冷冰冰不好接近的男生，关键是这位男生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一亩三分地的人，满脑子的问号无人给他解答。

“家里来客人了啊。”因为青紫的鼻眼没有去上班的张建伟看着这位脚穿黑皮鞋，下身西装裤，上身白衬衫，浑身的衣物都在透漏着我很贵的味道，这一看就只能是友谊商店才有的货，甚至他腕间佩戴的那枚闪闪发光的手表，连在友谊商店都不曾见过，鉴定完毕，这是枚金大腿，快抱！！！

抱金大腿不如抱张苪兮来得快，虽然她也不一定让抱吧......

正坐在四方小板凳上努力挺直腰板的张强国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正准备拿出老张家大家长的威严，“天杀的，都在这坐着等我嚼好喂到你们嘴里呢......”

后面的话被推门而入的王来弟强行咽了回去，看着与自家环境格格不入的虞御景，她眼神不知为何有些闪躲，空着的那只手轻拽住工作一天布满污迹的衣衫边缘，尽显唯唯诺诺。

“家里来客人了？”

张家大家长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被她这一嗓子吼得全没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注定是没有办法在新见得虞御景面前拿出大家长气势。

团团围坐在饭桌上，虞御景坐在了以前专属于张宝熙的宝座上，要说事情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转，还要多亏他手中紧握着的那十来本房产证，薄薄的一张纸却是很多人一辈子也奋斗不来的家产。

“来来来，小景今天第一次来咱们家，就当认认门，你瞅瞅这苪兮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都没能准备好的饭菜招待小景。”

边说着边把包子夹给虞御景，全然不顾他的碗里已经有了一个未曾下嘴的包子。

张苪兮在旁冷眼看着他们的表演，呵，这布满口水的筷子夹得包子，患有洁癖的虞御景会吃才怪了。

就算是他知道张苪兮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和家里人都不亲近，可那也不会是他肆无忌惮的给她家里人甩脸子的借口，正准备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的时候，阵阵敲门声解救了他的尴尬处境。

“请问这里是张强国家吗？”来的人自然是被张眼色的虞二叫来的虞老爷子和虞老夫人。

上身是挺立的黑色布衣，正面还有四个布袋，标准的领导服装。

客人突然到访，还是领导级别的，开口就找张强国，这让周围难得听到汽车声音，纷纷都跑出来看热闹的住户有些眼热，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他们家给占去了，真是祖坟冒青烟。

“老张，这是你家啥亲戚啊。”有人八卦却又不敢直接问大领导，只能询问另一个当事人，可能和他说他也不会相信，这位领导是什么来路就连张强国自己都不知道。

“是哦是哦，老张啊，这是你家什么人啊。”

也不免有人眼尖，“你家里面那个又是谁呀？怎么今天你家客人这么多。”

“老张家的，我家还有昨天剩下的一碗面粉，一会给你送过来。”通情达理也是想着维护关心的邻居，已经开始给他们家卖好。

“对对对，我们家还有剩下的一块肉，可肥了，炒菜那叫一个香，一会儿我让我家小子给你们家送去。”真是往外借东西还想着占点便宜，不就是看见虞老爷子手里提着的大白兔奶糖麦乳精和一堆叫不上名字的稀罕物件了吗。

......

雪中送炭难得一见，锦上添花常见，若是张宝熙在，一定会感到讽刺不已，上辈子他家因为那位王姓女人落难的时候，怎么就不见这群邻居有人出手搭救他们家一把。

“爷爷，奶奶。”虞御景的招呼缓解了张强国一家人的手足无措。

尤其是张建伟最上道，头顶着那张鼻青眼肿得脸就要往人跟前凑去，毫不知羞的就要接过虞老爷子手中提的礼品，再轮到虞二手中的礼品时候，他有些不好了，这人长得和昨天打他那人太像了！尤其是这通身的气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知道虞三突然被外派缘由始末的虞老爷子忙的搭话，就怕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妖蛾子坏了他来此的目的。

“鄙人是虞御景的爷爷，他的父母因公在外地工作，我和老伴此次前贸然前来拜访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苪兮都被这一出出的戏闹得头大，要不是一直和虞御景在一起，她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被虞御景给算计好的，头晕脑胀的她有些疲惫，没能听清楚虞老爷子到底说的什么。

“您说什么？”

“好啊。”

“我家还有个小闺女，小闺女比这大闺女强多了，要不您再见见我家系小闺女，不是我吹，我家小闺女那叫个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