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漪的情史虽然一片空白，但爱情的苗子却能追溯久远。早在小学的时候就有小男生追求她，蒜苗高点儿的小朋友是这样向她表达好感的——你笑起来真好看，看过的人应该都很难忘记。

吓得宋清漪从此不苟言笑，长大后终于成为了不苟言笑的宋教授。

其实宋清漪笑起来很美，眉眼弯弯，眸光潋滟，仿佛两弯月牙儿形的清泉，清澈纯净，沁人心脾。

纪随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的眼睛，刹那失神。

宋清漪被他这么直直注视着，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视线，抬手碰了下自己的眼角：“你在看什么？”

纪随及时收回目光，淡道：“没什么，你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我一位朋友。”

如果宋清漪是在正常的年纪进入大学谈谈恋爱，又是在正常的年纪半入社会做做实习，那么她一定会以为纪随是在恭维她。

毕竟，男人恭维女人，最常用的套路就是似曾相识。

不幸宋教授并没有这样的经验。

她真心没有觉得纪随是在恭维她，但这并不妨碍她一脸认真地评价道：“那你的朋友一定是位美人。”

瞧瞧这自信。

纪随哂笑一声，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刚好这时周院长的微信过来，让她进去。

宋清漪抬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校长办公室里，纪校长、周院长和朱副院长都在，那位传说中的知名校友却不见人影，不过纪校长旁边的位子空着。

宋清漪一一打招呼。

纪校长名叫纪淮，人到中年依旧身形挺拔，五官棱角分明，戴着一副金框眼镜，A大论坛里大家私下说他是A大建校以来最帅的校长。

纪校长见到宋清漪，平易近人地笑道：“清漪来了，坐。”

宋清漪笑了笑，坐到周院长旁边。

纪校长简单向宋清漪说了下知名校友的情况。

“他是我们学校金融系毕业的，说起来和清漪你有些像，也是年纪很小就念大学了，十五岁吧我记得。清漪呢？你是几岁念的大学？”

宋清漪笑道：“十三岁。”

纪校长点头赞道：“那你还要更厉害些。”

宋清漪连忙摆手，满脸真诚：“不不，还是校友比较厉害。”

毕竟我还指望着他给我钱呢……

正说着，校长办公室虚掩的门被推开，纪校长立刻停下来，抬头向走进的人笑道：“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清漪的错觉，纪校长说起这三个字时，声音里莫名有种长辈的慈爱温情。

宋清漪下意识地转头看去，顿时惊呆。

“……”

知名校友竟然是纪随。

周院长和朱副院长站起身来，宋清漪从震惊里回神，跟着慢半拍站起来。纪随矜贵地向三人点了下头，目光掠过宋清漪，并未停留。

纪随坐回纪校长身边的C位，后者含笑道：“才和宋教授说起你，她的研究课题正好与你的设想不谋而合。”

纪校长说着，向纪随介绍了宋清漪。

纪随看向她，神色陌生而疏离：“幸会。”

明明已经幸会过两次了……

宋清漪：“……您好。”

纪校长解释道，纪随这边马上要开机一部电影，电影以环境和瘟疫为主题，聚焦人类生存困境——刚好是宋清漪的研究方向。

宋清漪听完，不确定地问了下：“所以，是纪录片吗？”

纪随看向她：“不，是电影，但我希望其中的学术知识和科研镜头能完全达到纪录片的标准，并且有最前沿的进展。”

宋清漪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周院长忽道：“我有个问题，纪先生刚才说希望以镜头记录科研进展，如果不是纪录片，就是说清漪将会成为电影里的一个角色？”

纪随颔首：“正是。”

周院长皱了下眉：“那可以让演员出演宋清漪吗？”

纪随笑了下：“不，我需要真正顶尖的科研人员，而不是演员。”

周院长和宋清漪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明显的拒绝。

纪校长看在眼里，忽道：“宋教授这边应该有项目吧。”

宋清漪心情复杂，脱口而出：“宋教授已经没有项目了……”

众人齐齐看向她。

宋清漪一言难尽地笑了下，周院长轻咳一声，将情况向纪校长简单报告了一下，只说了结果，没说原因。

纪校长听完也没追问，只是惋惜道：“真是可惜了，这个方向的研究非常价值，对整个人类都意义重大，失去这个项目是我们学校的损失啊。”

周院长忙说：“不可惜，我们的朱副院长申报通过了，是国家重点项目。”

纪校长疑惑地“咦”了一声：“也是这个方向？”

周院长说是，随即向纪随力荐朱副院长，又问朱副院长时间上能否配合纪随。

朱副院长笑道：“我这边没有问题，我团队里也有一两个能上镜的。哦对了，我有个学生叫刘奕，本科期间发过sci论文，人嘛应该也能上镜，不如我让她进来？”

宋清漪：“……”

她现在算明白刘奕过来干嘛的了。

纪随没出声，黑瞳看向宋清漪。

他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不过一个眼神，却极有存在感，宋清漪下意识抬眸。

四目相对，纪随的眸光沉静透彻，仿佛洞悉一切。

纪随迟迟不说话，场面就有点冷，周院长道：“人来了吗？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纪随淡淡开口：“不用。”

一声不用，无异于当场驳回。周院长虽然不如纪随有钱有势，但到底是学术泰斗，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了。

纪随看向周院长，温文笑道：“这些细节都是贵院内部之事，两位院长自行决定即可，我今天过来主要谈捐赠，已经和校长谈妥，这就不再叨扰了。”

这话说得，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舒心呢。

言下之意，权力给你们，我只负责给钱。

——出钱又不多话，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喜爱的金主爸爸了吧！

两位院长态度立刻转喜，连宋清漪都暗叹财（人）大（傻）气（钱）粗（多）。

纪校长微微皱了下眉。

纪随的意思只有他懂了。

纪随看了眼宋清漪，徐徐站起身来：“告辞。”

……

周院长带着朱副院长和宋清漪送纪随，一出门就遇见了等在外面的刘奕。

刘奕也是纪随的粉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纪随，忍不住雀跃地表达喜爱之情。

几人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宋清漪几乎都能感觉到粉红色的泡泡，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结果好巧不巧，纪随在这个时候回头。

宋清漪：“……”

纪随目光掠过宋清漪，落在刘奕身上：“上周六的粉丝见面会你在现场？”

刘奕忙道：“本来是去了的，但后来学校临时有事，我就先离开了。”

“是吗？”纪随似笑非笑，“怎么我听助理说，当天座无虚席，结束的时候现场只有两个空位。”

刘奕神情顿变。

宋清漪猛地转头看向她。

两个空位，一个是董永，一个是自带话筒那个小目标女生。

没有刘奕。

刘奕一直在现场。

——视频果然是她拍的！

宋清漪虽早有揣测，但此时当面证实，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她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潜心学习，对这种心机手段毫无想象力。

结果有一天，她还有幸见识到了全套流程。

电梯到达一楼，众人步出，宋清漪默默落后在纪随身后，不想原本好好走着的纪随忽然停下脚步——

宋清漪一下子就撞到了他身上。

宋清漪：“……”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礼，包括纪随，他岿然而立，仿佛根本不曾察觉到。

宋清漪立刻惊讶地想，难道是因为我太娇软了？

以至于这么大个人撞上去他竟然感觉不到！

这个想法只维持到她抬头，视线越过前面高大挺拔的身躯……

卧槽！

是谁泄露的消息！

宋清漪看着楼前广场上聚集着的芸芸粉丝，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她走到纪随身边，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只见他浓黑的剑眉几不可察微皱，下颌线条清冷。

好在今天赶来的粉丝都是A大自己的学生，两位院长一出声就控制住了场面。

朱副院长又笑着对纪随道：“我们学生这么热情，纪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就给他们签个名吧。”

纪随颔首，接过争先恐后送上前来的纸笔，还算耐心。

宋清漪在一旁看着他那两个毫无诚意的笔画：“……”

刷就是一个，刷又是一个……

这样的名字她可以徒手签一千个毫无压力好么！

结果她刚这么想着，就有一个女生双手将本子送到了她的面前，赧然道：“宋教授，可以请您帮我签个名吗？”

宋清漪震惊了。

在旁边这位闪瞎人眼的光芒之下，这女生到底是怎么看到她的？

纪随签名的笔也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

宋清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朝着她骄矜地抬了抬下巴。

瞧瞧吧，谁还不是偶像呢？

纪随唇角微勾，就将手中的笔递向宋清漪。

他没说话，但那双沉黑透彻的眼睛，让宋清漪脸颊微烫。

她赶紧自纪随手中接过笔，低头认认真真签下自己的名字。

——宋清漪。

因为笔画太多，她签一个名字的时间比纪随签十个还要长。

纪随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直到她签好，将本子递还给女生。

宋清漪不好意思地转头冲他笑了笑，正要将笔还给他，又有人上来了，也是问宋清漪要签名的。

宋清漪简直受宠若惊。

虽然还是还纪随笔的姿势，但指尖顿时捏紧，完全就是一副“再让我签一个签一个叭！”的模样。

纪随转眸看向宋清漪面前那长长一队，微微皱了下眉。

宋清漪看到这个皱眉，心里不怎么高兴。

不就是借你一支笔吗？

她刚这么想着，就听纪随开口问：“这位同学是什么专业？”

宋清漪面前的女生被纪随搭话，红着脸，温温柔柔地说：“我是新闻专业的。”

这个回答让宋清漪心中下意识闪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还没来得及细思，又听纪随似不经意问道：“哦？那你们怎么会知道宋教授？”

宋清漪猛地看向面前的学生们。

是啊！她是怎么被这么多人知道的？

她刚刚回国不到一年，别说专访还没播出，就算播出了，隔行如隔山，也不会一下子吸引这么多人来要签名吧！

女生见宋清漪满脸疑惑，笑盈盈说：“我们都看到视频了啊……”

宋清漪只觉晴天霹雳。

女生还在心无芥蒂地向宋清漪吹彩虹屁，大赞她在纪随粉丝见面会上的表现，什么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更是性情中人，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纵情追星。

什么那样的黑粉就该上去当面怼。

什么好开心能和宋教授一起做哥哥的粉丝……

宋清漪只听得眼前一黑一黑的，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她这个行为，在纪随的粉丝看来当然是千好万好，没有一点毛病，但如果闹大了……

现在舆论力量这么不可控，宋清漪觉得自己要完。

“什么视频？”纪随问。

女生立刻打开学校论坛，首页飘红第一条就是。

点进去，宋清漪甜美娇俏的声音传出，霎时间，又吸引了一波人围上来。

宋清漪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得到万众瞩目。她从没有见识过这种阵仗，下意识想转身逃离。

一只手却稳稳抓住了她。

温热，有力，不容抗拒。

宋清漪下意识转头，只见纪随看着女生，脸上没什么情绪：“你们怎么会有这种误会，认为她是宋教授？”

误会？

所有人愣了愣，旋即又纷纷低头去看视频。

连宋清漪也忍不住凑上去看。

这个视频录制的位置有些远，镜头已经拉到了最大，但还是不甚清晰，只能依稀看到台上的人身形与宋清漪大致相似。

除了与宋清漪极其熟悉的人能一眼认出是她，其他人其实很难确认。

似乎是为了避免这种艰难，帖子的标题直接带了宋清漪三个字。

纪随自然也看到了标题，他看向宋清漪，沉吟道：“还真是有点像……”

宋清漪：“……”

“不过不是宋教授。”

纪随自她身上收回目光，淡淡看向人群。

大家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视频里的女生就是宋清漪，此时忽然被否定，下意识很难接受。

良久，前排的一个女生弱弱开口：“可是明明很像啊……您确定吗？”

纪随挑了下眉：“当然，没有人比我更确定。”

视频里，他就坐在她身边，离她最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