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宴会
那妇人脸色淡了淡:“那娘娘方才笑什么?”
孟绾心中有些愧疚,解释道:“觉得夫人面善,与我的一位故人极为相似。”
这位故人,是她穿进话本子前的朋友,名唤沈宁宁。
那时,孟绾还是西南边将家的小女儿,自幼胡作非为,不知天高地厚,在西南混的极好。
她与沈宁宁关系算不上亲密,不过是对方的父亲亦在西南为官,曾有过几面之缘。但到底是曾经认识的人,在这满城陌生人中,让人不由得惊喜。
不过,她极快地反应过来。
这里是话本子当中,岂会再有一个“沈宁宁”?长得再像,也不是她。
孟绾道歉,“夫人与她生的极像,我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那妇人的脸色比方才还差,冷飕飕开口询问,“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她姓沈,双字宁宁。”孟绾失落地垂着脑袋回答,未曾看见周围人脸上的怪异之色。
时间彷佛过了一年之久,久久等不到回应,孟绾小心翼翼抬起脑袋,想瞧瞧这位夫人是不是还在生气。
结果一抬起头,对上一双喷火的美目。
孟绾吓得往后仰了仰身子,“夫……夫人,您怎么了?”
“孟绾,你欺人太甚!”那夫人气急败坏地瞪着她,“你……你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罄竹难书!”
各种谴责的词语从她口中砸向孟绾,一个词一个词,好像孟绾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罪过。
孟绾呆呆看着她:“我……我怎么了?”
她一脸天真无辜,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夫人气的眼圈泛红,拳头紧攥着,最终只狠狠瞪她一眼,甩袖离去。
“她怎么了?”孟绾不解地看向明欣长公主,“怎么气成这样?”
明欣长公主眼神复杂至极,半晌幽幽道:“这位李夫人娘家姓沈,小字宁宁。”
在孟绾震惊的眼神中,又补了一句:“和你是同乡,只不过她嫁的工部李尚书的独子。”
……小皇婶如今越发厉害了。
你瞧瞧,将人李夫人气成了什么模样?
分明是自幼相识,一同嫁入京城,该是化成灰都互相认识的关系,她就敢睁眼说瞎话,强行不认识人家。
李夫人不过是嫉妒她,想挑衅她给自己找一点存在感,她怎么就能下手这样狠?
原以为那日在宫中,孟绾对付齐老太妃的手段已是绝色,不曾想她还能更厉害些。
——娘娘还记得我吗?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世上还有比这更恶毒的对话吗?
没有!
可是,齐老太妃生气,还能将她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李夫人生气,就只能白白气死……
身份不如人,就是如此卑微。
明欣长公主默了默,似笑非笑地看着孟绾:“小皇婶如今的手段,本宫望尘莫及!”
孟绾没跟她呛声。
她还震惊于刚才那人也叫“沈宁宁”。
这个话本子里,不仅有个“孟绾”和现实的孟绾生的一模一样,还有个“沈宁宁”和现实的沈宁宁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上天注定?
注定她要穿进这本书中?那岂不是,沈宁宁也有可能穿进来?
孟绾霎时有了一种找到亲人的感觉,恨不得赶紧去找沈宁宁认亲。
不过……孟绾及时反应过来。
事关重大,万一沈宁宁还没有觉醒,尚且是话本子里的,她这样将自己暴露出去,岂不是找死?
还是要想个办法试探一二,徐徐图之。
孟绾站起身,问明欣长公主:“李夫人去了何处?”
明欣长公主一愣,没好气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她一直在这儿坐着,又没有跟出去,问她有什么用?还不如去问问守门的小丫头!
孟绾嫌弃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那么没用。
陷害我的时候,手段一套一套的,让你找个人就找不到。
又来了,她又来了!
一天天那么多眼神戏,你怎么不去舞台上唱大戏呢?
孟绾站在原地,想找沈宁宁的心很急切。
可是她又不敢离开正堂。万一一出门,故事就按照话本子里发生,她莫名其妙被人陷害私通怎么办?现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紧紧跟着明欣长公主,绝不能让她有机会陷害自己。
孟绾闭了闭眼。
罢了,沈宁宁以后还能再找,明欣长公主却只有一个。
此刻,沈宁宁跑出正堂后,一直站在廊下平复心情。
她是真的生气,气到看着满地洁白的雪花,觉得那些雪是黑的,像孟绾的心。看着庭院中摆出来的盆栽的鲜花,觉得那姹紫嫣红都是脏的,也像孟绾的心。
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会气人呢?
以前,她和孟绾是差不多的。
论出身,两人的父亲都是正二品的西南边将,身份差不离。论样貌,孟绾漂亮明艳,她清丽动人,孟绾更漂亮些。但论起才华,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孟绾却只会琴棋两样,输她不少。
所以,总体来说,还算是平分秋色,甚至还有个美称叫“西南双姝”。
直到两人十六岁那年,双双出嫁。
她嫁的是工部尚书的独生子,上无婆母,进门就当家,是极好的亲事。
孟绾定的是西南云家的儿郎,与孟绾青梅竹马长大的儿郎云阑,云家不如李家,孟绾自然比不上她。
可是没想到那年,摄政王巡视西南,对孟绾一见钟情。
摄政王是个强势的男人。他以公谋私,借着皇帝的口吻下了圣旨,将孟绾赐给他做王妃。圣命难违,云孟两家的亲事自然作罢。原本只能给云二郎做妻子的孟绾,一跃成为摄政王妃,从此将她压的死死的。
“西南双姝”四个字再也没人提了,一说起来西南,世人都只知道那位摄政王妃,她沈宁宁什么都不算。
因这些缘故,沈宁宁对孟绾一直有着天然的敌意。
每每见面,她总要刺上一刺,彷佛只要证明孟绾过的不好,她就能痛快,她就赢了!
可以前每次挑衅,孟绾总是淡淡一笑,让她满腔手段无处使,一拳一拳全都打在棉花上,憋屈无比。
沈宁宁以为,世上没有比那更大的侮辱了。
直到今天……
这个女人,比以前更狠毒了。
看似天真无辜,实质上心都是黑的,就是故意气她的!
沈宁宁深深呼吸几下,转头走回去。
她才不会让孟绾的奸计得逞!这个女人不就是想看她生气,看她愤怒吗?她偏不!她就要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气死孟绾!
哼!
看见沈宁宁走回屋内,孟绾双眸一亮,抛下明欣长公主朝她走去。
眼前这位可能是亲人呢!
孟绾走过去,竭力温柔道:“李夫人,方才我有点醉了,并不是故意的,还望夫人不要跟我计较。”
“娘娘说笑了,妾哪里敢!”沈宁宁后退一步避开她,戒备地盯着她,“妾身约了人,不能陪娘娘说话,还请娘娘恕罪。”
说完,她提着裙子就往人堆里扎,就好像身后有狼群和老虎在追赶。
孟绾:……
孟绾失落地叹口气,垂头丧气走回自己的位置。
果然,做个妖姬就是不好,人家都不敢跟我说话,肯定是怕我挖掉她们的心肝。
也不知道孟姬之前做过什么,才将大家都吓成这样。
唉!
明欣长公主冷嘲热讽:“热脸贴了冷板凳,感觉如何?”
孟绾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半晌道:“不太好。”
真羡慕明欣长公主。因为和妖女关系不和,所以人缘特别好,随便办一个宴会就能找来满京命妇。
若是她办宴会……
那肯定也能请来满京命妇。
摄政王的宠妾要办宴,谁敢不给她面子?不怕被她剜了心肝脾肺吗?
只不过是心甘情愿和被迫的区别。
问题不大。
孟绾哀怨地看了明欣长公主一眼。
你都仗着跟我不和睦得了那么多好处,竟还要将我往死路上逼,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明欣长公主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震惊地搓了搓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她顿了一下,才有勇气说出下面的话,“别跟看负心汉一样……”
孟绾收回目光,深深叹口气,“你的人缘真好。”
“你也不差。只是跟你关系好的,我都没请。”明欣长公主冷哼一声:“请你来就够烦了,她们休想碍我的眼!”
她挑剔地看着孟绾,不悦蹙起眉头。
“你如今是皇家人,何必在乎外人的看法?凭你的出身,能嫁给我小皇叔,天下女子嫉妒你的比比皆是,你若要跟她们置气,真是丢我皇家颜面。”
孟绾没说话。
她觉得这位长公主殿下有些强人所难。
摄政王的小妾也是小妾,没听说过哪家小妾可以代表家里颜面的。
而且摄政王残暴不仁,心狠手辣,他有个锤子颜面!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孟绾随口敷衍,压低声音询问,“你连自己姑姑都不请啊?”
明欣长公主一说,她才发现,说是满城命妇,实则少了许多个。
比如皇帝的姑姑,魏桓的几个姐姐,全都不在。
“姑姑们就会骂我,我凭什么请她们?”明欣长公主眉眼一动,强撑着道,“若不是母后强逼,我连你都不想请。”
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孟绾轻蔑地冷笑。不请我来,你今日的大计划要如何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