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温挽倒完垃圾上楼,开门就扬着声音喊:“宝贝,麻麻回来啦!”
她朝里张望了一圈儿,勺子正趴在阳台上,看着窗外那件随风飘荡的衣服发呆,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
“白眼儿狼。”温挽无奈地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徐心悦出差回来了,嚷嚷着晚上要来看猫,顺便蹭饭。
温挽为了她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在晚上六点半,做出了四道菜。
她正弯着腰查看烤箱内鸡翅的上色情况的时候,突然从身后被人抱了个满怀。
“Surprise老宝贝!”徐心悦有温挽家里密码,知道她在厨房忙活就自己开门进来了。
温挽关上烤箱门,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啧,你那眼袋都快掉地上了。”
“没事儿,这次采访结束,奖金够我买最贵的眼霜!”
徐心悦是做新媒体采访的,一有任务就要往外跑,还得迁就采访对象的时间,日夜颠倒是常事儿。
“我干儿子呢?”她往温挽嘴里塞了一块山楂糕,“Q市买的,可好吃了,给你丢冰箱里哈。”
“你干儿子在阳台,下午洗了它一件垫猫窝的衣服跟要了它的命一样。”
“就我们旅游的时候,你顺手牵羊带回来的男人衣服?”徐心悦问道。
那次是她和温挽的毕业旅行,在西北。
二人对于大西北的早晚温差太过于轻视,穿了件防晒衣就去了晚上的篝火晚会,等篝火点燃的那段时间差点儿冻得晕过去。
徐心悦说要去买热奶茶暖身子,再回去的时候便看见温挽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她依稀记得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但很高大,很有男人味儿。
“我那时候寻思着你素了二十多年终于有了艳遇了,还指望着你披了人家的衣裳,留个微信电话什么的能脱个单……”
谁知道篝火晚会过后导游催得匆忙,二人被催促着上了车。一直到车开出了六里地,温挽才想起来肩头上的衣服没还给人家。
那日是他们在甘肃的最后一晚,温挽拜托导游打电话询问,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借给她衣服的人。
她也没辙,只能将衣服带回了家,一直放在储藏室里。
“勺子刚回家的时候害怕,天天躲在储藏室角落里不肯出来,后来好不容易胆子大了些,走哪儿都叼着那衣服不放。”
温挽那时候觉得或许等勺子长大了就好了,就像小孩子小时候总会有个日日不离手的安抚娃娃或是口水巾,谁知道如今勺子长到七个月了还那么喜欢那件衣服。
“它从小到大好像就对那衣服最上心了。”徐心悦觉得勺子是个顶好养活的猫,没什么喜欢的玩具,吃猫粮也都不挑嘴。
“那不是。”温挽掏出手机,“我来给你演示一下。”
她播放了邢楚言的音频,他的声音刚出现了几秒钟,勺子便飞速奔向厨房,在门槛上躺了下来,露出了黑黢黢的肚皮。
温挽给她解释了一下勺子跟那位邢医生的爱恨情仇,叹了口气道:“你是没看见它那副样子,就差跟人家回家了。”
不过没关系,温挽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恢复在勺子心里的地位。
如今勺子对邢楚言爱得不行,但过些天等邢楚言亲手把它阉了,估计就剩恨了。
“帅吗?”徐心悦眼巴巴地看着温挽。
温挽点点头。
“比甘肃那个给你披衣服的还帅?”
温挽微蹙着眉,她在人脸记忆这方面不是很擅长,早就忘了那夜给她披衣服的人长什么样儿了。但细想想应该也还挺好看的,不然她一个颜狗也不会接受人家的衣服。
犹豫了几秒,温挽坚定地点点头,回答道:“嗯,比那个给我披衣服的还帅。”
徐心悦跟她从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还能不知道她方才那迟疑的神情代表什么?
“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怕是早就忘了那个甘肃小哥长什么样子了。”
别说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就算是高中见了三五次的历史老师,温挽都能把人家认成生物老师。
“就记得好像有点黑?”温挽想了想,“我还是喜欢白的。”
“喵?”
勺子突然抬起头看向她,作为一只浑身漆黑,只有尾巴是白色的小猫咪,它对温挽刚才的话表示十分不满意。
温挽看着某个怒目圆瞪的小猫咪,举手投降,“对不起,我撤回。”
“鸡翅好了,吃饭吧。”她端着烤盘出去,给勺子添了猫粮后才回到饭桌上。
“我要是有空的话下周就跟你一块儿过去看勺子做手术。”徐心悦将鸡翅啃得啧啧作响,旁边的猫看得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温挽抬眼看她,“你是看猫还是看人?”
“看人啊。”徐心悦毫不犹豫,“我先帮你掌掌眼,再帮你制定脱单计划。”
“比如你那种蹩脚的装偶遇?装崴脚?”温挽笑了一声,“省省吧,我怕用你的招儿能把人吓跑了。”
“而且我也没说我要追啊……”温挽往嘴里送了一口蔬菜沙拉,腮帮子鼓成了小松鼠。
她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人还想着追别人?
难度系数太大。
“你就不想给勺子找个爸爸?好歹感受一下恋爱的滋味儿。”
温挽一愣,“找个爸爸?”
她缓缓地回过头,看着躺在地上吃猫粮的勺子,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
“你觉得勺子会想要一个亲手把它变成太监的爸爸吗?”
“倒是也有道理。”徐心悦将最后一个鸡翅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明天有空吗?我难得休假,逛街去?”
“不去,我约了流浪动物保护协会的人。”
温挽一直有给保护协会捐款,但一直到昨天遇到那个救小猫的姑娘,才萌生出去做义工的念头。
她现在大小也算有一些影响力,就希望带动更多热爱动物的人参与到这个工作中来。
M市的动物保护协会规模不小,前身是一个综艺节目创立的流浪动物之家,而后经过很长时间的发展,才逐步有了今天的规模。
如今协会慢慢走上正轨,捐款捐物的不少,就缺干活儿的。
毕竟那么多猫猫狗狗还有其余的小动物,光是平日的喂养铲屎就是一项大工程,更别提隔三差五的洗澡和驱虫了。
第二天一早,温挽起床给勺子准备好了一天的猫粮和水,确定摄像头正常工作以后就出了门。
流浪动物保护协会在郊区,她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了那边,听说停车以后还得步行一段距离。
负责人在路口等她,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很高,精瘦的身材。如今才开春不久,他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T恤,依稀能看见手臂的肌肉线条。
“带了一些猫砂和猫粮,家里没有狗狗的东西。”温挽打开后备箱,和负责人一起将东西搬下车。
她合上后备箱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温挽。”
“我叫周云谏,欢迎你。”
周云谏一身腱子肉,搬东西很是利索,一人扛了所有的东西,不让温挽沾手。
他身形挺拔,搬东西的时候袖子挽到了小臂。小臂上有一条约莫一尺长的刀疤,看上去有些骇人。
“您以前是当兵的?”温挽猜测道。
“对,当了三年兵,训了两年警犬,退役后回来总惦记着警队的毛孩子,就到这儿来了。”
周云谏刚走到门口,远远儿地从里头就冲出来一条大黄狗,绕着他转圈。
“阿黄,这是碗碗姐姐。”他用脚背轻轻蹭了蹭大黄狗的下巴,“你招呼姐姐,我去趟仓库。”
阿黄像是能听懂人话,立刻不再跟着周云谏了,改围着温挽绕圈圈。
“小温,你去里头看看,宠物医院的医生应该来了,在给他们做培训。”周云谏扬声道。
温挽遥遥地应了一声,跟着阿黄往里走。
这是一个带院子的小别墅,院子很大,方便动物们晒太阳玩耍。
她跟着阿黄进了屋,屋内大厅打扫得很干净,角落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密封桶,上面用便利贴写着宠物粮的品种。架子上的零食和罐头也分类摆放着,按从大到小的顺序,一看就是周云谏的手笔。
大厅两边用围栏隔了八个隔间,里面全是狗。
温挽听见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她跟着阿黄绕过了玄关。
玄关后面有个小门,小门外面还有一个小一些的后院。
“如果发现有一块一块掉毛、出血结痂的现象,一定要先隔离,防止传染。”
温挽跨过门槛出去,看见院子里一处石桌旁边围坐着三五个年轻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阴凉下坐着的男人。
她迈进院子的同时,讲课的男人抬头看过来。
男人着一身黑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盯着温挽的方向没动,随即起身走过来。
温挽眯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男人的样貌看不真切,觉得有些熟悉。
一直到他走到了跟前,温挽才看出来那件黑衣服似曾相识。
“邢医生?”她试探道。
“嗯,巧。”邢楚言觉得她眼神奇怪,他对着玻璃门上反光的地方看了看,自己除了多了副眼镜外,与昨日并无异常。
温挽松了口气,朝他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脸盲。”
“脸盲?”邢楚言微微挑眉,语气平淡,“那看来是我的长相不足以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是不是。”温挽连忙否认,“只是戴着眼镜看上去跟昨天有些不一样。”
“不好看?”邢楚言抬手摘了眼镜,勾着鼻托处,悬在身侧。
他嘴角微微上扬,垂着眼注视着她,似乎是很想听到温挽的回答。
“好看!”温挽不假思索道。
她耳朵已经有些红了,邢楚言要是再追问下去,她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邢楚言闻言轻笑出声,重新将眼镜戴上。
“好看就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