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你们……”计太清诧异的瞧着他们。
薛景晏猜到他心中所想,便道:“你猜得不错,我们就是不怕死。”
“你现在是不是抱着侥幸心理,觉着他来了便可以救你?”他就像是在逗一条不听话的狗,慢悠悠道:“哼,就算我二人命丧此处,你也必在我们之前赴黄泉,现在留着你,不过是想让你再瞧瞧热闹。”
计太清的脸色乍青乍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便是当官的也不能违背民意行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二位莫非没有听过吗?”半晌他才干巴巴的憋出了这句话。
薛景晏实在觉得可笑,世上竟有如此天真之人,把寻常老百姓当做保护伞,说到底百姓只是普通人,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
“民意?”宋寒川冷笑:“百姓若是知道你表面行善,实则恶意抬高盐价,他们会怎么想?”
“据我所知,因为盐闹出来的事可不算少。”他道。
计太清的技俩被识破,梗了梗脖子也再说不出什么威胁的话来,便只能不甘不愿的低下了头。
宋寒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太过简单,计太清在这黄台县几十年,做的又都是抹脖子的买卖,身边怎么会只有区区几十个人,而且身手也不怎么样,他难道不知一旦被人发现,自己是绝逃脱不了的吗?还是说他认为自己就算被抓了也不会有事?
“你觉得县衙的那个人真能护得住你吗?”屋内本静悄悄的,宋寒川忽然出声,计太清的眼神立刻无法掩饰的慌张了起来,他立刻确定了心里的怀疑。
薛景晏看向计太清,心思微转,也知道了宋寒川突然发声问的原因。
“你说的贵人是在县衙供事?”薛景晏问。
计太清冷笑着撇了撇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好啊,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薛景晏笑得阴恻恻,计太清抬头看了一眼,似乎觉得难受,便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今晚不会有人来了,先把他带回去吧。”宋寒川似乎有些累了,眼皮都耷拉了下来,脸色很差。
薛景晏颔首,他自知道,那个贵人若是县衙的人,那计太清知道他们的行踪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怕今晚的事情本就是那人一手策划的,若能成功,他自除了眼中钉,若有纰漏,他也不会轻易现身,真是条老狐狸啊。
“走!”薛景晏随便找了根绳把他的手反绑起来,一把揪起来,瞅准屁股抬腿就是一脚,威胁道:“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样,你的那狗屁阵法有多乱,你自己心里有数,一旦出事,我第一个把你送出去祭天,听到没有?快走!”
计太清被踹得踉跄了一下,转头怒目相向,薛景晏挑起一边唇角笑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们刚出去的时候,计太清确实动了小心思,被薛景晏吓了几个来回之后倒是老实多了,后边也没再闹出什么事来,出去得很顺。
“进去?”薛景晏想到方才他们二人的推测,若真是有县衙的人在罩着,那把此人关进去便需要深思熟虑了,要么这个人会凭空消失,要么会死于非命,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宋寒川偏过头来瞧了计太清一眼道:“那就要看他的贵人愿不愿意留下他这条命了。”
柏梧桐和谢绍元看到他们进来,这才停下了不停踱着的步子,忙迎上来道:“两位大人这是去哪里了?可是让我们担心啊。”
“没事,出去顺手抓了个人。”薛景晏把计太清推到二人面前,看到他们惊吓的后退了一步,似乎并无可疑的惊慌。
柏梧桐定下神来后才道:“这……这不是计先生吗?”
“认识?”薛景晏挑眉。
柏梧桐迷迷糊糊的挠了挠头发道:“认识啊,计先生是我们黄台县最大的盐商,我们吃的盐都是从他那儿来的,不过你们今日把他抓起来,是所为何事啊?”
“我们怀疑他是杀院里那些人的凶手。”薛景晏知道宋寒川已经十分困倦,自不会叫他亲自出面费心解释这些事情。
谢绍元抿了抿唇,斟酌了片刻才道:“该不会吧?计先生可是我们县的大善人啊,他每逢三六九日都会开仓放粮,救济那些没饭吃的灾民,是真正的活菩萨。”
“是啊。”柏梧桐也道:“大人,计先生的为人,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况且这办案,毫无证据就直接抓人,说出去怕是没人信服啊。”
薛景晏坐下来道:“先派人去搜他的府宅。”
“那……若是查不出来,便可以放人了吧?”柏梧桐躬着身问。
他笑着扣了扣案面,道:“不可以。”
“这……”柏梧桐转过头去和谢绍元对视,颇有些为难道:“可别的不说,明日便是初三,若没有计先生放粮,会有不少百姓饿死,到时候民怨沸腾,恐怕会惹来大乱子的啊。”
薛景晏偏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说:“那没关系啊,他的粮反正在那里放着,你派人过去,照旧拿出来赈救百姓就是,这有什么难的?”
“可是……”柏梧桐的眉头都要打成结了,他是真觉得这两个人做事不讲理,但又不好明说,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头,“可是这毕竟是别人的粮食,我们这样强取豪夺,怕是不好吧?”
他就差把流氓作风几个字说出来了,但想想今日这两人来的时候摆出的架势,自己又着实不敢说出口,便生生的吞下去了。
“县令大人,你为官数年,难道会不知道黄台县的盐价是多少吗?”薛景晏正了神色,像是要算总账的模样,“黄台县远近都有盐商,你去打听打听也应该知道,这黄台县的盐价抬得有多厉害,百姓身上的多少血汗都被刮走了,说到底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那些克扣百姓而囤积起的粮食,能算作他的么?”
柏梧桐被问得哑口无言,黄台县盐价高他自然清楚得很,可他这个县令,说到底就是个摆设,况且,这么多年以来,计太清虽然控制盐价谋私利,但到底没让百姓饿死,黄台县不至于饿殍遍地,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
“大人。”谢绍元恭恭敬敬地施了礼,走上前来道:“黄台县虽是辽夏商客必经之地,做的也就是来往客商的生意,在这里边,青白盐是首要的,若是断了此路,本地盐商的日子也难以为继,莫提赈济百姓。”
“官盐呢?”宋寒川揉了揉眉心出声。
柏梧桐重重的叹了声气道:“官盐也是一样的。”
“在我们这地方,盐商很多,官盐价格不贵,百姓刚开始吃不起青白盐,只能去吃不好的官盐,但县里的盐商看到百姓都去吃官盐,青白盐囤积太多却抛不出去,便掏钱将官盐买进去,高价卖出,所以……”
“所以这里的百姓既吃不起官盐,也吃不起更贵的青白盐。”宋寒川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柏梧桐吞咽着口水道:“确实如此,那时候我想着,总不能真叫百姓没了活路,便想着上奏朝廷,但那个时候计先生找上门来,说自己愿意每逢三六九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你宁肯相信一个盐商,也不愿意相信朝廷?”薛景晏冷了语气。
“不是不信,是没法信。”柏梧桐的脸色也很差,闻言低下了头闷闷道:“可能朝廷收到我的奏折会想办法,但问题是送不出去,与其求那些空的,还不如抓着到手的。”
宋寒川把目光移到计太清身上,而后又慢慢的转了回来,他道:“你这个县令在黄台县,恐怕还没有这位计先生管用吧?”
柏梧桐脸色有些难看,闻言嗫嚅道:“话……话也不是这么说,毕竟……”
“毕竟什么?”薛景晏步步逼问。
如果说宋寒川说话的时候尚且给他留了几分颜面,那薛景晏便是将那仅剩的脸皮都扒了下来,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血肉。
谢绍元见柏梧桐有些下不了台,便出声道:“其实不止是柏大人,以往在此处为官的,也都没办法,毕竟这个世道,有钱说话才有人听,纵然如此,大人也已尽力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宋寒川有些疑惑的问。
柏梧桐回过神道:“邵元跟着我十几年了,跟我很亲近,说是兄弟也不为过。”
“原来如此。”宋寒川颔首。
“那计先生……”柏梧桐有些不知如何处理,便低下头征询他们的意见。
薛景晏道:“不必单独关押,就塞我床下。”
“啊?”柏梧桐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样怕是不太方便吧?”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薛景晏低低的笑着,而后意有所指的瞧了宋寒川一眼道:“他长得老气横秋,莫非我还能看上他不成?”
柏梧桐和谢绍元都齐刷刷的转过头去,闭上眼,不想看这人的脸,更不想听这有伤风化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