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乔。”周芸打?断她?们的对话?,把程思乔喊到身边，从茶几上?拿起一张A4纸递到她?手里，“你先?看看这个。”

程思乔低头扫了一眼,僵在原地。

——第十二届Croatia钢琴挑战赛初赛报名表。

“李老师，这是——”

程思乔话?只说了一半。

李梦和是程思乔在辽城时候的钢琴老师,程思乔跟着她?学了八年,也?是她?最得意的学生。

“Croatia钢琴挑战赛每两年举办一次,这算是界内地位很高的比赛了。”李梦和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一直想参加这个比赛,两年前你也?已经为这个比赛做足了准备，但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转了个话?题：“刚好我出差经过?南城,就顺手把报名表给你带过?来了。”

“李老师。”程思乔将报名表放到一边,“两年前我从北城音乐附中退学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走这条路了。”

“但是思乔。”李梦和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很有天赋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彻底放弃，这次比赛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各大音乐学院都很重视，前几名的选手可以拿到音院的保送名额，表现好一点?的也?可以降分录取。”

“老师，你不用再说了。”程思乔把报名表推回李梦和面前,“退学之后到现在的两年多我没有再碰过?钢琴，我不想再考虑这件事了。”

李梦和无奈地看向周芸：“周姐，你劝劝她?。”

“我尊重思乔的决定。”周芸说。

“思乔，你再好好想想吧。”李梦和不甘心道，“我见过?太多的学生,大部分人都是靠着后天的努力一步步取得成绩，而你能从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中脱颖而出，一举拿下少?儿组银奖，就证明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即便是两年没有动过?钢琴，你也?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恢复到之前的水平，我希望你能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程思乔双眼微阖，没有接话?。

“今天也?很晚了，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再考虑一下。”李梦和起身和母女俩道别，“你妈妈有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想好了，记得联系我。”

“思乔。”李梦和走之后，周芸坐到程思乔身边，握住她?的手，“当年你是迫不得已才选择放弃钢琴，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我们知道你有多热爱，所以你要是想重新开始，妈妈会支持你的。”

程思乔有些动摇。

当天晚上?，程思乔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睡着。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小姑娘穿着素净的白色礼服裙，端坐在音乐厅中央那架三角钢琴前面的凳子上?，她?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来回跳动，最后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尾音，?后起身向全场致谢。

??持人将银奖杯和证书递到她?手上?，暖白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将她?照亮，观众席上?传来阵阵喝彩。

紧接着场景转换，小姑娘已经换上?了简单的蓝白混色校服，独自拉着行李箱，脸上?带着好奇又欣喜的表情走进校园，一旁“北城音乐学院附属中学”的金色牌子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再接着，小姑娘站在班级前面，和全班?学告别，?后停留在校门口，不舍地回头张望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转身离开，背影落寞又无奈。

-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程思乔鬼使神差地把那张报名表塞进了书包里，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

谢辰一大早就隐约感觉程思乔状态不太对劲。

他们今天早上?小测的科目是数学，答题的时候程思乔就不太专心，总是不自觉地愣神，中途谢辰提醒了好几次，收卷的时候，谢辰随便瞟了一眼她?的卷纸，发现了好几处明显的错误。

小测的题目都很基础，以程思乔平时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出错。

显?是有什么心事。

下了早自习后，程思乔趴在桌子上?，盯着被?胳膊盖住的报名表发呆。

谢辰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放到程思乔桌上?：“特?意让我妈给你泡的茶，喝了能精神一点?。”

听见谢辰的话?，程思乔回过?神来，迅速用草稿本盖住了那张报名表，?后接过?保温杯，仰头喝了一小口，放到一旁后继续恢复刚才的姿势趴着。

她?的小动作一点?不落地进了谢辰眼里，谢辰问：“心情不好？”

程思乔知道自己的情绪都被?写?在脸上?了，就算是否认也?没什么说服力，索性?点?了下头。

“因为学习？”谢辰也?摸不准她?怎么了，只能跟着平时的感觉判断。

程思乔摇摇头。

“那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程思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觉得不应该瞒着谢辰，但还?是不想和他说。

“我出去透个气。”程思乔有些逃避地出了教室。

谢辰没有追出去，看见她?的背影，担心的?时还?有一点?恼。

他拿开程思乔的草稿本，看见了压在下面的那张报名表。

他突?想起了之前在程思乔外婆家看见的奖状，还?有他在网页上?搜索到的新闻。

【第十三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少?年组银奖获奖者：程思乔】

【第十三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圆满结束，少?年组银奖获得者成比赛黑马】

【第十三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少?年组银奖获得者被?保送到北城音乐学院附属中学，一个月后宣布退学，原因未知】

谢辰唇角的弧度向下压了压，眉梢微挑，带着点?凉意。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就算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看出来，程思乔状态很不好，看起来很纠结。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程思乔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

明明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本来想给季意明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是什么情况，最终还?是关上?了手机。

他想听程思乔亲口告诉他。

-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思乔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谢辰掀了掀眼皮，忍着没说话?。

回教室的路上?，谢辰再也?忍不下去了，把程思乔拉到一旁后花园的长椅上?，垂眸看着她?，半晌后开口：“程思乔，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程思乔知道他是生自己的气了。

她?也?知道谢辰现在很担心自己，不应该让他这么一直担心下去。

空气沉默了半分钟，程思乔才勉强组织好语言，缓缓开口：“谢辰，我从前是艺术生，我学过?八年钢琴。”

“还?记得你在我外婆家看见的那张奖状吗？”程思乔顿了一下，将尘封在记忆中的过?往说给他听，“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获得了银奖，也?是那次比赛，让我得到了保送去北城音乐学院附属中学的机会。”

“但是入学两个月后，我退学了。”

尽管这些谢辰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听着程思乔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揪心。

“为什么呢？”他的语气不自觉地轻了下来。

“程俨小时候有轻微的自闭症。”程思乔深吸了一口气，“那时候我爸和我妈工作都比较忙，对他也?不是很上?心，他一直都是和我待在一起，对我也?比较依赖。”

“我去北城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他情况最糟糕的时候，我突?离开家，他他的状态很不好，为了让他稳定下来，我选择了退学，?时放弃了那一年的Croatia钢琴挑战赛。”

“为了逃避那段过?往，我再也?没有碰过?钢琴，回到了辽城实验高中，变成了一名文化生，一切重新开始。”

“昨天晚上?，我之前的钢琴老师来了我家，给我带来了今年挑战赛的报名表，那个比赛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她?想让我去试一试。”

谢辰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蹲在程思乔面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程思乔的声音很弱：“我......不知道。”

“可是程俨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了啊？”谢辰问他，“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那孩子还?挺开朗的。”

“确实。”程思乔点?点?头，“这两年我妈妈带着他去看了不少?心理?医生，并且也?推掉了很多工作，留足时间在家陪着他，他的症状已经好了，也?没有之前那么依赖我了。”

“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纠结什么，钢琴从前确实是我的梦想，但是现在我却没有尝试的勇气。”

“谢辰，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谢辰轻声帮着她?分析，“你只是被?困在了退学的噩梦当中，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

“但是我希望，你能勇敢地去追逐你热爱的事情，既?你有能力，你就应该站在那个你向往的舞台上?去证明自己。”

“可是学业逐渐忙了起来，我担心自己没有足够的精力完成。”

“不要担心。”谢辰轻轻拥住她?，“你只管在人群中发光发亮，而我负责在身后守护着你，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