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程逸相处这一年多以来,在许余的认知里，周程逸“收”的时候总比“放”多。

他天生情绪不外露，平时话也少,跟她在一起之后，话好像多了?点,笑容也多了?点。

可即便是对她，他也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才会很直白地说几句露.骨的话。

并且,话里一般玩笑意味都很明显,她基本能做到见招拆招。

可这一次，他说出来的话让她觉得实在有点没法接了。

原因无他,他现在这幅模样跟平时相去甚远,实在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他嗓音微压,有股子情动的意味，眼神也让她无法躲避,以至于，她几乎跟他对视了?一眼就缴械投降，晕乎着,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恍惚感。

后来，她又懵着脑袋琢磨那句“哥哥”。

心跳得厉害了几分,她缩了?缩脖子?,又觉得自己实在叫不出来……

周程逸看着她微张的嘴唇,上面涂了?东西,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

她嘴小，却很饱满,仿佛能掐出水来。

他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回神之后，发现小姑娘一张小脸上已经爬满了?惊愕。

周程逸微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他移开视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正在想到底该怎么解释，谁知她突然偏开视线，小声从嗓子?里哼哼出了一句：“嗯。”

周程逸怔了?怔。

她的声音很小，轻得就像羽毛，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从他心间挠过一道。

他只觉得嗓子?干得不行，想喝水。

顿了顿，她微抬下巴，像是察觉到现在他们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暧昧被消磨，她脸上的羞色全被掩藏，反而眼神里带了几丝挑衅，红唇微勾，歪了头轻声开口：“现在我就想，你?敢亲么?？”

周程逸：“……”

主席台上，老师捏着话筒看队形，“行行行就这样，大家别动，音乐准备……”

许余闻言，收起玩笑的心思，瞬间正经起来，拍了?拍他示意他严肃一点，谁知周程逸看着她，突然偏头凑近了?。

看他这样，俨然是一副不亲到不罢休的样儿，许余急忙推了他一把，着急地小声吼道：“干嘛！”

“亲你啊……”他说得理所应当，手掌贴着她腰际，把她往自己怀里又按了?按。

许余抬手推他，可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听见舒缓的音乐响起，她着急，偏头去看旁边的人有没有发现他们在干嘛，谁知嘴唇突然碰到什么?东西。

反应一秒，她意识到，那是他的脸颊。

在这一刻，周程逸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因为许余深知在舞蹈届，自己本身的条件确实不好，所以她花了比别人多的时间练习，目的就是为了?不拖后腿。

她对自己的要求非常简单，不要求自己能脱颖而出，甚至不要求自己能达到及格水平，但至少也得做到在人堆里丑得不那么突兀才行。

这会儿前奏一出来，即便她被周程逸小小的影响了?一下，可还是成功地卡到了拍子?，基本不用过多思考就跟上了?节奏，总算没有错动作。

跟上节拍之后，她抬眼瞪周程逸，以眼神深刻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周程逸垂眸看着她，无奈笑道：“刚刚是逗你?玩儿呢，看不出来？”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

周程逸无奈：“不是你让我亲的？”

“我让你亲你就亲？你?有那么听话？”

许余这话说完之后，周程逸还真的思考了?一下。

饶是他也觉得在一起以来，自己听话得有点儿太过分了?，女朋友让他等她十八岁生日才能亲，他就一直忍着，正值躁动青春的大好青年，哪有他这么?憋屈的？

他盯着被自己半拥在怀里的人，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等会儿收拾你。”

最?终也没能收拾到，因为许余换好衣服直接没等他，一溜烟就跑去跟杨歌逛街去了。

……

时间转瞬而逝，很快又是一年圣诞。

去年这时候许余和周程逸的关系还尚未明朗，对于过节两人都没太多想法。

可今年不一样。

许余琢磨半天要给?周程逸送什么?，结果也没想好。

总觉得送苹果流于俗套，送别的又不知道送什么?才好。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江逢又出现了?。

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她差点儿都快把这人给忘了?，结果突然冷不丁收到来自他的一条消息。

不意外的是，十二月底接近她爸忌日，那人要是要出现，也差不多就应该是这个时候。

于是，许余一下午心不在焉，课也没好好听。

她在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周程逸，如果要告诉他，又该怎么告诉。

脑子?乱得不行，直到下课也没想好，她索性随口扯了句要去跟初中同学吃饭就跑走了。

走到门口，她拖着江逢鬼鬼祟祟猫进小饭店，谁知刚吃到一半，就见鬼了似的撞上了?周程逸。

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能那么巧……

许余只知道对上视线之后，周程逸脸色瞬间变了，再后来，他身边的朋友全看了?过来，全场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偏偏江逢还在回头看了?周程逸一眼之后又转过头来，继续慢条斯理吃着东西，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许余嘴唇张了?张，还没开始为自己解释就见周程逸偏头说了?句什么?，一行人浩浩荡荡又走出去了?。

就像没看见她那样。

许余戳着盘子?里的笋尖，心不在焉。

不用想也知道，她对面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可能是她的同学该有的气?质，毕竟社会人士一个，再嫩也不可能像一个高中生。

周程逸这会儿莫不是已经把她打成了?一个出轨的女人了?……

许余拧眉，愤愤地又往碗里戳了一下，几乎要把碗给?戳翻。

社会人士这时抬起眼皮看她，“男朋友？”

“……”许余无语了，“谁让你来找我的？闯祸了?吧！”

江逢给她夹了?一块儿黄焖鸡，开口：“这个年纪谈恋爱的都叫早恋，知道吗？”

许余：“……”

“瞪我你?也是早恋。”

许余看着他，哼哼一声，“你?自己以前那样儿，染个黄毛穿个潮牌就出去到处泡妹子?，以为我不知道？好意思说我……”

“你?是女孩儿，不一样。”

“这位老父亲，那我学习还进步了呢。”

“因为谈恋爱？”

“嗯哼。”

江逢一笑，“那不可能。”

“跟你?有代沟，没法交流！”

江逢抬眼看着对面的女孩儿，蓦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给?她送的一箱牛奶被她顺着楼梯一下掀翻的样子。

那时她还没长开，眉眼看起来的感觉和现在并无二致，有种英气和灵气并存的感觉。

见面头一句就是让他滚……

时间能治愈很多东西，以往她眼底眉梢对他总有戒备，可这一次，她却是放松了不少。

他眉一挑，问：“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许余瞬间往后靠，像是弓起背进入戒备模式的猫，眼里多了?几丝警惕感，“你?要干嘛？”

“想知道他名字好不好听。”

许余肩膀微微塌了?塌，瞬间，戒备状态解除：“当然好听，比你?的好听多了?。”

“叫什么?？”

许余眼珠子转了转，“你?猜。”

江逢喝了?一口啤酒，哼笑一声，“总之回去告诉那小子?，不准欺负你?，哥罩着你?。”

许余愣了愣，听着这句和他年纪万分不符的、略显中二的话，她居然觉得有些鼻酸。

她鬼使神差点了头，片刻后又一脸嫌弃：“你?罩个屁，拿着你?的大玻璃罩子滚开。”

许余回班的时候，还是带上了?一袋苹果。

透明白色塑料袋，里头装了?十几个，不轻不重，提溜到班上，不累人，也刚好够分。

但许余在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就开始有点犯怵。

周程逸生气?了?是真的，但气?的程度她还不太清楚，刚刚她给他发了?几条无关痛痒的消息，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不想回还是没看见，总之就是没回。

这让许余更忐忑。

好在进门之后发现他座位空着，一问才知道他去打球了?。

等预备铃响起，她又抬眼朝门口看去，恰好看见周程逸进来。

她很久没见过他这幅模样了，因为打球额发微湿，手还湿着，约莫刚洗过，很奇怪地，他没怎么打?理就回了?班。

许余心虚，屏息等他过来。

周程逸坐回位子?上，没先跟她说话，而是从桌洞里掏着纸巾，慢吞吞往脸上擦，擦完又掏出湿巾，顺着下颌线往下带。

全程没跟她说话。

等他擦完伸手放回纸巾的时候，他手指一顿，显然是看见了?许余放的那个苹果。

许余等着他的反应。

谁知，周程逸只是看了?两眼便自顾自翻起书来。

“……”许余小心翼翼偏头看他，“周可爱。”

“嗯？”他看她。

“我没有出轨。”

周程逸像是愣了愣，点头，“嗯。”

许余焦急，突然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还想想说点儿什么?，他却冷不丁问：“那人是谁？”

一句“我杀父仇人的儿子”都到了嘴边，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她咽下去。

周程逸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感觉呢？

饶是她自己也知道，她可能是太没心没肺，才能每年在接近她父亲忌日的时候，心平气和坐下来跟杀父仇人的儿子一起吃饭……

短暂沉默，周程逸点头，“不想说？行，不逼你。”

许余这是第一次知道，周程逸真正生起气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板着脸不说话就算了?，没人能比他更冷——即便他几乎连个臭脸都没冲她摆。

到第二节晚自习结束，许余慌了?，扯着他袖子?轻轻拉了?拉，周程逸垂眼看她的手，她刚想说话，董旭过来了。

这一幕被他看在眼里，他神色也是一凛。

平时，他见多了?周程逸和许余小打小闹，可这一次不一样。

起先在小饭店，前脚有人问周程逸许余哪儿去了?，周程逸刚答完，说她跟初中同学吃饭去了?，后脚大家进了?店，全都看见了?许余。

她是在跟人吃饭没错，可对方一看就是二十几岁的男人，哪里像同龄人。

几乎当着一众朋友被拂了?面子，周程逸不可能不生气?。

这才会临时起意去打球，凶得像头混进狗堆里的狼，跑得太急，还把他自己的手臂给?蹭到了一小片。

董旭琢磨着，到了近前，边打量着周程逸边出主意：“有事儿解释解释就行，要是解释不通……亲一口就好了。”

他看了?看许余，又去瞅周程逸，“是吧老周。”

话音才落，就见许余低头，慢吞吞趴在桌上，警惕地左右看着。

随后，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凑近，做贼似的在周程逸搁在桌上的手背上飞快地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