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会试的前奏3

这么一想,张皓文?的头脑清醒了点,认认真?真?“考察”起来。见几人穿戴都颇为讲究,酒楼里的人马上把他们领到了二楼。二楼的一张张桌子正对唱戏的高台,将喧闹的大厅也一览无遗。张皓文?和丘洵他们坐了下来,伙计不用吩咐,就送上一盘盘点心干果,还有一壶泡好的茶,给他们每个人都斟了一盏。

丘洵见另外两人也坐下了,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张皓文?早就注意到丘洵在干什么了,所以只是一笑?,邢恕却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难道是这两出戏的本子?”

“不是这两出戏的,却比这两出戏好多了,你瞧瞧……”丘洵往邢恕面前一丢。邢恕拿起来翻开往下读去,不一会儿就读的津津有味:“见深,这是你写的吗?”

“没错,怎么样?不过,万一我将来为官,我可不想用我丘见深的名字,皓文?,你们帮我想个名字吧?”

“不错、不错……”邢恕看着看着竟然看上了瘾:“后面怎么没了,见深,这三人打败了倭寇,下面是不是该出海了?”

“没错,他们要先找到曾经随郑和一起出海的老内官王景弘,然后……”丘洵忽然警惕起来:“咦,你在套我的话,我怎么能先告诉你呢,等我写好了,你再看吧!”

“你们说什么?出海?!”张皓文?听着丘洵和邢恕的争论,拿起茶水刚想喝,旁边八仙桌旁,忽然传来了一个好奇的声音:“怎么,难道你们几个秀才也出过海吗?”

“笑?话,我们可是从海上而来的呢!”丘洵笑着道:“怎么,你也看过这本《南海月明》?”

“当然,这可是京城里最受欢迎的话本了!”张皓文?这时抬头一看,方才发现说话的是个年轻的书生,这书生相貌有几分熟悉,不知为何让他想到了几年前搭救的太子……不,现在已经是皇上了。不过,他的眉眼比朱祁镇清秀许多,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倒是有点像……有点像个女孩儿。

“来来,这位贤弟,你坐下,跟我说说你觉得这话本中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吗?”丘洵抓到了一个读者,很想像他征求点反馈意见。这书生低头一看,和张皓文?目光相对,两颊竟然一下子红了。

张皓文?也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来,把自己的椅子往一旁搬了搬,拱手一让:“初次相见,不知道这位贤弟姓名是……?”

那书生莞尔一笑?,也回了一礼,道:“我姓胡,名……名清,你们叫我阿清吧。”

“阿清?”凭丘洵的聪明,他马上就生出了几分疑惑,不过,和读者的交流现在对他来说更为重要,他请这位书生坐在一旁,和他议论起书里的几个情节来。

“我最喜欢他们三人出身海岛,在岛上生活的点点滴滴,因为我久居京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去南方看看,所以,难免会对南方的而生活有些向往吧,对了你说你们也去过那里,岛上的椰子树,真?的有那么高吗?”他们坐了半天,戏还没开场,阿清则拉着丘洵好奇的问个不停。

张皓文?往旁边看去,只见和阿清同来的还有两个男子,他们却没有随阿清一起到这边桌上来说话,只是在原来的桌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的动静。

“啊……秋灯明翠幕,夜案览芸编。今来古往,其间故事?几多般。少甚佳人才子,也有神仙幽怪,琐碎不堪观。正是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

“……论传奇,乐人易,动人难。”

“开始了开始了!”丘洵将话本收回怀中,众人都屏声息气,上下三层的宾客鸦雀无声。只见一个小童手持护板,歌喉婉转的把这开唱几句清唱了出来。

张皓文?原本是想来打个盹儿的,但这抑扬顿挫,清丽动人的曲子竟然让他听的颇为入迷,一时也忘了昨天没睡好的事?儿,认真品味着曲中的韵味,一幕谢场,四周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叫好声,更有人将银票扔上台子,比现代的追星族还要疯狂。

“张、张相公……”张皓文?正等着下一幕开演,身旁的阿清忽然小声问道:“你,你也是琼州人?”

方才阿清刚在张皓文?身边坐下的时候,张皓文?忽然有点紧张,握着茶盏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听了一回戏,他暂时忘记了阿清的存在,这时回过神儿,又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可是看阿清的样子,张皓文?隐约感到阿清和他一样不安,两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丘洵疑惑的看着他们,对邢恕道:“你看他俩脸怎么一个比一个红?到底皓文?,你今天从早上起就不对劲呀,要不要你早点回去算了?!”

“不不……”张皓文?很像把丘洵的脖子扭过去,让他好好对着舞台看戏,可丘洵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是在他两人身上打转。

“唉!你看看皓文?,今天早上还不想来呢,现在让他走他又不想走了……”丘洵拉着邢恕,对他嘀咕道。

邢恕只觉得丘洵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比起张皓文?和清儿,他对丘洵的话本更感兴趣。眼看邢恕拉着丘洵讨论起了话本,张皓文?对邢恕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清儿也一眼就瞥见了那手写的话本,惊讶的道:“什么……难道这本子是你写的?!”

“嘘……别嚷呀,我最近要考会试了,已经耽误了好几月都没更新,书局的人在屁股后面追着,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我又写了几段……”丘洵虽然这么说,还是把话本递了过来。张皓文?一直就注意到丘洵在写这些东西,但并没有拜读过他的大作,这会儿和清儿凑在一起读了两段,确实写的不错,令他几度想要拍案叫绝。怪不得丘洵常常有些额外的银钱入账呢,原来他的“副业”和他的举业一样,还挺蒸蒸日上的。

“我不喜欢这一段……”清儿忽然开口说道:“为什么这位黎族的姑娘听见心上人要扬帆远去,却只是‘心碎欲绝’,而不和他一同离开呢?她手中握着黎族世代相传的宝物,可以保护他们不受邪魔侵扰呀!”

“这你就不懂了……大家喜欢看的就是这种‘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感觉嘛!”丘洵耐心解释道:“况且,他的心上人马上就要遇见另一位姑娘,是那是才色双绝的金陵名妓……哎呀,等这一段写出来之后,肯定会大卖的!”

“怎么?难道女子就要在山林里孤独终老,而她的心上人却可以朝秦暮楚,见异思迁?”阿清秀眉皱起,不满的问道。

“现在的话本都是这样写的,嗯,不过考虑到你的反应,我可以安排他回来之后在和这位黎族姑娘相遇,带着她离开海岛,将来大家在一起生活。”丘洵琢磨了一会儿:“这书就送给你了,慢慢看吧!”

阿清好像对丘洵的改动仍然很不满,她嘟着嘴拿起案上的茶一饮而尽,却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杯子,她慌慌张张的道了声失礼,将丘洵的书收了起来。

听他们议论了一会儿“剧情”,张皓文?忽然觉得眼前的“清儿”和他以前接触过的人有点不太一样,别人看到这一段,甚至连张皓文?自己,也没有觉出任何问题,只有清儿坚定地认为,那位黎族姑娘和她的心上人一样,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和资格。

想到这儿,再看清儿,他秀美的五官在张皓文?眼中变得亲切多了。张皓文?不自觉露出笑容,心里也不再紧张,和清儿一句句聊起天来。

清儿告诉他,自己的母亲不受父亲宠爱,因此早早出了家,他也因为体弱多病,回到了母亲的娘家居住,好在有外祖母和两个舅舅照顾,一直以来过得也还算不错。只是从小没有父母的陪伴,总是让她有些寂寞。

她叹了口气,道:“我小的时候,后母不仅不喜欢我,连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也不喜欢,甚至想要害他,我母亲听说之后就想办法把哥哥送走了,结果后母怕爹找不到哥哥唯她是问,就抓来我让我假扮哥哥。我们那时候年纪小,长得很像,爹竟然没有发觉,而我不见了几个月,他也丝毫没有问起我的下落……”

张皓文?心中一痛,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经历。女子在很多人,甚至是他们父母的眼里,就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吧。只有儿子才是孩子,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产和姓氏,千百年来,难道人们还不能抛弃这样的陋习吗?

阿清叹了口气,想接着说下去,忽然脸色一变,道:“我……我去去就来。”

这时,丘洵不知为何,一张脸也扭成一团,哎呦哎呦的叫道:“怎么回事??难道这茶我喝多了,我得去方便方便,你们等着我……”

“……女萝松柏望相依,况景入桑榆……”台上两人唱的凄切,张皓文?却仍然在回味着清儿方才那几句话,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清儿和丘洵都已经离开一会儿了,可他们两人一个都没回来。

“糟了!”张皓文?望了望眼前空了的茶盏,只有邢恕那杯还不曾动过。张皓文?回头问跟来的张吉道:“丘相公去了多久?”

“也有一盏茶功夫了。奇怪,他和那位小秀才怎么都急匆匆就走了呢?”张吉说罢,回头往一边张望,只见邻桌两个汉子中有一个似乎也刚回来,两人面色焦急的交谈几句,目光落到了张皓文?他们身上。

“借一步说话。”其中一人走了过来,对张皓文?道。

“这是……”邢恕似乎也发现形势不太对劲。他们一众人离席往楼下走去,却迎面碰上了捂着脑袋往上跑的丘洵。

“糟了、糟了!”丘洵跳着脚道:“刚才有人把清儿姑娘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