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12点钟，李亚诺到了约定地点。

按照计划，上午南曦陪南岚到学校去拿录取通知书，自己则去打工，12点30在学校的前街汇合。

雪从天飘落，把城市染成白色。

李亚诺享受白雪带来的宁静，耐心等待。

时间来到12点20，南岚从远方走来，好似与雪景重叠。

她今天很漂亮，一身白色绒服，黑如夜色的长发沾染点点雪花，白色绒帽带在头上，小脸被寒风冻得通红，哈着寒气，双手插兜，就像长白山上的一朵雪莲。

纵使一起长大，李亚诺也感到失神。

在雪中相对而站，他由衷称赞道，“南岚，今天的你真漂亮。”

“谢谢。”

难得，一向话多的南岚，竟在道谢后就没了后文，只是有些脸红，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别的。

李亚诺有些疑惑，但更关心的是，“南曦呢，她没与你在一起？”

南岚眼睛突然睁大，一个不妙的开关被打开了。

“南曦？哦，忘了跟你说，她有个同学过生日，去参加聚会了，亚诺哥，你说派对上会不会出现帅帅的男生，掳走南曦芳心，然后两人相恋，可帅帅的人家中反对，为对抗压力，两人就此裸婚，却有因生活压力……”

李亚诺紧忙摆手。“停，停，南曦才十七岁，现在谈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那就先私奔，再开高达……”

“停，‘南曦不能来’这件事我已经充分理解了，话题到此为止。”

南岚不说话了，只是撅起嘴，很不甘心的样子。

李亚诺放下心来，南岚的脱线，他可是深有体会。

还记得，小时候与南岚第一次见面时，她这样说到，‘大哥哥，你的眼神好孤独，是不是生病了。’

那时李亚诺就想，这个女孩好有趣。

后来，其他小朋友都因为她说话脱线不爱跟她玩，就只能自己嘟囔取乐，再后来，自己开始跟她玩？咦，那时南曦……

还没想完，李亚诺的臂膀就被南岚挽住了。

今天的她特别兴奋，拉着李亚诺，不断催促，“快点，亚诺哥，在不去就买不到票了，快点走快点走。”

“好好。”

李亚诺无奈放弃回想，跟上了她。

假期的影院特别忙碌，一票难求，李亚诺排了一小时，才买到两张票，接着检票，入场，等候电影播放。

关灯，影像映在荧幕上，也映在所有观众的脸上。

“亚诺哥，多希望我们永远活在十八岁。”

如祷告般，那女孩的声音在李亚诺侧面响起。

他转头，看南岚复杂的侧脸，猜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是呀，多希望永远活在十八岁，再过几天，新年就会到来，两人将迎来第十九岁，那时，他们或许要各奔东西，展开自己的大学生活。

虽然坚信，羁绊不会被距离斩断，情谊不会被岁月腐蚀，可那毕竟是分离。

‘啪’，脑瓜崩弹出，让南岚直呼‘痛痛痛’，不解看向李亚诺，却见他很遗憾的说，“很抱歉，虽然考上了首都大学，但我不会去的，别问我原因……”

“亚诺哥，你不会没学费吧？”

李亚诺一脸囧样，“好吧，被你猜到了，我是交不起学费，所以，只能选择免学费的东城大学了。”

“耶，那样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南岚兴奋叫到，却引来其他人怒视的目光，面对众怒，她吐吐舌头，以表歉意。

见这情景，李亚诺嘴角扯起幸福的笑。

他没告诉南岚，三年打工攒下的钱，足够两人上首都大学，至于原因？很简单，南岚没有考上，所以自己也没有考上，这样就好。

可能是听到李亚诺不去首都大学了，南岚很开心，一整天，笑容都挂在脸上。

两人玩得很疯，从电影院，到游乐园，到午餐，其中游乐园是李亚诺曾经打工的地方，所以优惠价，没花多少钱。

冬天的太阳，总是特别短暂，17点钟，就迎来了黄昏。

按照计划，天黑之后要去江桥，看万古大厦放烟火，却在行动前，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福利院院长范龙的，电话接通，浑厚的声音便传来。“李亚诺，南岚，快点回福利院，我已经准备好饭菜，庆祝你们考上大学。”

南岚听见了，露出很遗憾的表情。

李亚诺也觉得挺遗憾，可院长的话，他不得不听。

“知道了，院长，我与南岚马上回去。”

电话挂断，李亚诺遥看江桥对面的万古大厦，遗憾自语，“明明约好要一起看烟火的。”

“诺亚哥，走吧，已经很晚了，要是很久才回去，会伤了院长的心。”

“恩，走吧。”

没有两人的江桥，在十分钟后，被漫天的烟火映红。

李亚诺与南岚来到了十字路口，他们没遇到出租车，只能步行，时间一分分过去，想到院长还等自己，李亚诺就有些着急。

南岚也略显不安。“诺亚哥，院长不会生气吧，他生气可是很恐怖的，就像一头公牛，不，是牛头人，那说话声就是战争践踏，要把人震得七零八落。”

李亚诺不懂，为什么会扯上牛头人。

不过正如南岚所说，要是再耽搁，就真不妙了。

看着四方路口，李亚诺忽然来了主意。“南岚，我想到办法了，我们走那边。”

他所说的方向，是一个没有街灯，一片昏暗的小巷。

南岚知道那条路，从这边走，可以很轻易穿过两条街，短时间就会到福利院门前，却因没有路灯，道路昏暗，所以很容易出意外。

南岚有些害怕。“诺亚哥，我们不会遇上危险吧，要是遇到鬼怪或者妖怪，你可要保护我呀。”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李亚诺拍拍胸口，稚脸坚定的说。

南岚不害怕了，她任由李亚诺拉着手，一步步迈入没有亮光，一片昏暗的小巷，他们不知道，小巷深处正缓缓睁开一双眼睛。

那是神明的魔眼。

在只有星光残存的角落，昏暗如深渊，走进这里，李亚诺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有些后悔了。

身后，紧拽他衣角的南岚，也哆嗦起来。

“亚诺哥，我害怕。”

李亚诺握紧南岚的手，在希望给她温暖的同时，也对她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来，我们说说话，打发时间。”

“亚诺哥，你说这个世界有龙吗？”

很莫名其妙的话题，可从南岚口中说出来，就不奇怪了，她本来就这样。

李亚诺放松很多，他摇摇头，回答这荒谬问题，“这个世界当然没龙，那种生物只存在神话传说中。”

“可亚诺哥，我看到龙了，你看，它就在那里。”

南岚声音中，透露着无可抑制的恐惧。

这时李亚诺才发现，她的手再抖，她的脸苍白，恐惧一刻都没有散去，然后，顺着她所指的地方望去，李亚诺见到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身影。

那是怎样的存在。

如墨的双翼，替换了半边星空，似天使又近乎魔鬼的龙躯，承载了比深渊还深的黑，金色的瞳孔，比天上星辰还闪耀。

黑龙在俯瞰，如神明般。

李亚诺大脑一片空白，心灵被恐惧包裹，仅有的勇气，让他喊了出来。“快跑，南岚。”

南岚没有动。

李亚诺也没有动。

黑龙的双眼，如古奥悠远的御令，剥夺了他们自身的控制权。

它从夜空落下，庞大身躯似幻影般，淹没在小巷两旁，金色的眼睛凝视南岚，透露着难以言明的欣喜。

龙吟声彻响夜空，那不是任何一个国度的语言，是神文。

李亚诺却听懂了，黑龙所说的话。

“吾于盖亚侧面而来，以阿瓦隆之名驾临汝之面前，继承伟大气息的少女，吾将授予你神权，允诺你神力，你将是我在这世间的代行者，来吧，不要心怀恐惧，接受恩惠吧。”

那一声神语，竟包含了七十四个文字。

然后，那黑龙张开了嘴，如锯齿般的獠牙靠近南岚，李亚诺能看见，那女孩脸上所透露的恐惧。

‘不，不，不要，动起来，身子快动起来。’

任凭心中呐喊，李亚诺都无法挪动身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少女被黑龙吞噬。

他无法忘记，南岚最后的表情，好似在对自己说，‘你明明答应过要保护我的。’又像在说。‘快逃，亚诺哥。’

黑龙吞没了南岚。

星与夜下，李亚诺是那么的心痛，痛到让他忍不住大喊，“不！”声音扩散到很远很远。

然后，他就醒了。

蜗居的房间，开着的电脑，刺眼的阳光，这一切仿佛都在对李亚诺说，自己回到了福利院，昨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梦。

可那样的真实经历，真的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