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六月雪

巧月将至,暑气却不见消减,加之秦扇在观月阁住的时日比在顾祁溪院里住的时日还要长,便欢喜在这儿多住些日子,也没急着搬回院里,想着等天再凉些回去不迟。

自是新婚燕尔,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顾祁溪打大婚后便恨不得成日与小娇妻腻歪在一处,再没出门去见过甚么友人了,便连友人多次相邀都回了去,却不晓得背后被说成什么人去。

只是越临近七夕,秦扇越着急起来。

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好歹地想,他作何日日陪着她?害得她连替他备及冠礼的时候都没有。

白日里也想送他什么好,夜里也想送什么好,合计了几日也没头绪,是日一觉醒来天色尚且暗着。

醒来时脑袋埋在他胸膛前,感受许久他的呼吸起伏才微微往回缩脑袋,动作轻且慢地要起身,他胳膊却动了动,她只好僵住动作,等他呼吸缓和时才又往被衾外钻,刚坐起来他长腿便不雅地压来她腿上,秦扇敛眉叹声气,这下躺也躺不了,起也起不来……

愣坐半晌才弯腰搁着被子去抬他的腿,倒比想象中轻易得多,除了阻碍她起来的腿后,忙不迭闪出被子,准备越过他跳到床下去,却被横空出来的一条胳膊拦腰截回床上,随即听见他得逞的笑声。

回神时他正像只猫儿似的弓着腰俯视她,被衾已经卷在她身上,秦扇对上他饱含笑意的眼,迷瞪会儿:“什么时候醒的?”

“你挠我痒痒的时候。”

我几时挠你痒了,秦扇默然,且无辜。

他问她来:“天还未亮,如何起这般早?”

哪儿能说是愁送什么东西愁的?秦扇只好用自以为没有发愁的愁眉苦脸与他道:“醒得早,便也起得早。”

“最近怎么了?”

“唔?什么怎么了……”她含糊问他。

他指了指她蹙着的眉头。

秦扇讪笑,忽然觉得自己可真没出息,竟因着不知道送他什么东西愁成这模样,若是给他晓得了他得笑话她吧?想想摇摇头,眉头舒展开伸长手臂抱抱他:“我很好的呀。”

说完想到什么忙控着人转去床上,顾自溜下床趿着鞋跑开,独留床上侧躺着的弓腰猫与他的蠢蠢欲动。

跑得可真快,要不是她搂他腰,他……想着怄了会儿才慢吞吞地穿衣,秦扇从耳屋出来已是清清爽爽的模样了,见他郁郁过来,乖巧的缩在一旁让道。

既不出门,也不去顾文氏院里,只随意挽了挽头发便推门出去。这么些日子她早将观月阁上下里外给摸索透彻了,阁楼上三间房,卧屋居中,右侧一间便是小书房,显然是不常用的,左侧便是间琴室,秦扇进去屋里从红漆描金拐角几上找着一个小锡盒,这是前儿疏月说与她的位置,说是他日日就喝的这个茶。

卧屋里还没动静,许是还在洗漱,她便先一步抱着小锡盒到阁楼底下去。疏月还是往常时候到的,却没料着到时这位二少奶奶已经在小茶屋烧水泡茶了,上前帮忙秦扇给叫住了。她会意出去,将竹林湘帘底下挂着的拂尘取下来四处扫起来。

顾祁溪下来时环视一周不见人影,绕去梯后掀开小帘果真在里头摇扇子。

炎夏里——虽天还未亮,并不热的——烧着水,长发披在肩头,一副柔弱、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有人欺负她似的,有人同样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好歹的想着。

阁内自然没有厨屋的,却在梯后隔出一小方烧水煮茶的地方,一面是门,两面是窗,一扇朝着小湖里泊舟的地方,一扇挨着小片竹林,皆糊绿窗纱以防虫蛩。

“可怜兮兮”的人这时候余光见了一人长身玉立守在矮门框,晓得是他来便乖巧笑笑:“水就好了,你去外头看早点送来没。”

被使唤的顾祁溪:“……”

这情景,好像他才是挺可怜的那个。

转身去时两个丫头正从两个双层提匣里取早饭出来,两个丫头见人来问了安,结果被人问安的主又折了回去,在小茶屋外头叫一声:“早点送来了。”

“嗯。”

两个丫头相视一眼,在疏月的眼神示意下抱着提匣出了阁去。疏月去茶屋里善了后才提着已经好的一壶茶往外,一出来便见着二少奶奶将用不完的糕点分一半去二少爷碟里,抱着早去早回的念头过去。

“二少爷,二少奶奶,茶好了来。”

往日疏月都替她备茉莉花茶或玫瑰花茶来,说是夫人从宫里学来的,大少奶奶乃至小姐都用这的,用了面色红润悦泽甚么的。今儿她霸占了小茶屋,倒也没了玫瑰、茉莉喝,只好与他共分一壶茶。

在家中时,只秦大人尤其喜欢喝茶,每年玉照庄积的雪水都是交给秦大人煮茶的,至于为什么要秦扇来扫雪,照秦大人的话说便是他这手粗,雪花仙子一个不高兴便比井水还难喝了,只好由小姑娘纤纤素手去扫雪了。苏蕙对此只说三个字,穷讲究,秦大人也不恼。

顾祁溪见她对着茶盏愣神,伸手去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

总不能说想回家罢,嫁人还没一月的,哪儿能三天两头回去呢?虽然嫁来前,她总与娘说会常回去的,可娘每听一回便斥她一回,或真或假,这时候再瞧婆婆与嫂嫂,谁也不是整日能出府回家去的。

她若与顾祁溪说了,这人才不管什么的,准要带她回去的,到时候又得教他挨骂罢?

想了这么一番也没耗多长时候,便微微扬了扬茶杯问他:“这茶是哪儿的,新的旧的?”

他笑一声:“你还懂茶?”

她扬扬玉颈:“你难道不晓得我的木香园就在清月楼边儿上么?”

“莫非二少奶奶还去楼里喝过茶?”

他打趣地叫她二少奶奶,她微窘迫地瞪他眼:“哼,自然是去过的。”不过不懂。

“嗯……这是松罗杂珍珠兰焙过的闽茶,自然是新的,可还合二少奶奶的胃口?”

她浅斟一口,像模像样地品评起来:“香是香的,不过这香却烈了些,终归不若天然茶香足贵。”

顾祁溪语塞,这话本是无错的,可自从疏月给他泡这茶后,没有珍珠兰倒不习惯了,说来说去可不就是她的缘故,她却说起这话来。

疏月躲在一边暗笑,没成想这位也有被人弃嫌的时候。

秦扇不晓得当初的珍珠兰风波,心无波澜地继续用早点,就着败火的莲子粥与茶总算用毕。

便去窗边儿照料起一小盆六月雪来,这盆六月雪还是顾家爹爹送的,说是除了红包外的见面礼。

秦扇照料这六月雪便像夫子交给学生的任务,不敢懈怠的,甚至叫六月雪活到快七月时候还开着密密的细白花儿,枝叶扶疏。六月雪畏太阳,喜清阴,秦扇便将它放在水阁内挨着竹林一面窗下,又借着顾祁溪每日早间剩下的茶水多泡几回,以浅茶浇它,而她浇花时特地陪她的顾二公子只能吃吃看着。

顾祁溪对此颇有微词,某日在爹娘院里一并用早膳,言语交谈间极为不婉转地说了句顾大人院里的铁山凤尾蕉实在不好看,听得众人脸色各异。

愤怒有之,比如顾大人;忍笑有之,比如顾家的几个女人;不动声色有之,比如顾家两兄弟。

小心眼的儿子在自家老子面前出了口气,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却没想到到了三秋时候,顾大学士便教人将院里的凤尾蕉移去他书房外,在原处种上了几株粉红色的串珠茶,每年开花时粉红粉红的,倒是很好看,文言喜欢。

不过眼下,顾祁溪尚未扬眉吐气,还憋屈着自己地位愈渐低下,还不及一盆甚么六月雪重要了。

说起这个来,他又觉着近来扇儿好生奇怪了些,总爱背着他皱眉头,若不是他眼慧也觉察不出的,可想不出个原因来,问她时她也摇头。好友无数次相邀他都回绝了去,唯恐她会不开心。

这时疏月进屋来禀话:“二少爷,天奇在外头求见。”

原本这观月阁,天奇是能随意进的,不过现下多了个二少奶奶,就算把知冬的胆子借给他也不够用的,每次来只得由疏月传一回话了。

顾祁溪倚在门框处听天奇说了来由,原是容辰、孟舫、赵瑾与几位年纪相仿的友人一齐找他来。前几回至多也就将三人来邀,这回竟摆出这阵仗来,任凭他是顾祁溪也为难起来。

这群人,摆明了心思不教他陪扇儿的!可怜他的扇儿早起替他泡茶,却要被这群人气——

“顾祁溪,连端王都叫你了,你去呀。”她从一听天奇的名字便竖起耳朵,从六月雪跟前挪过来,却听他拒不出门,动了动心思。

一来呢,友人是重要的,总不能为陪她赔了友谊去罢。二来便是,她也想仔细想想、仔细问问如何备个小礼给他呀。遂而出言叫他应友人邀去。

只是他却摆出副不愿相信自己耳朵的表情来,教她又有些愧疚。

温声细语劝他几句,可疏月、天奇又在场,不敢出格来。顾祁溪只好闷声应约去,心里想着等没人时候收拾她才是。居然会赶他走了,果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嗅到快完结的气息(嗅不到啊!!

QAQ樱桃写婚后一个控制不住就写得很细,喜欢从小细节找温馨感,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甜:(,但是写起来就觉得这么过日子才是对的……注定不能写轰轰烈烈的作者。

大家情人节快乐!单身孤狼也不要怕,霸道樱总给你宠爱!

六月雪式比心小天使“褐瞳”灌溉营养液×5;“燕樱”灌溉营养液×3;“胖女孩”灌溉营养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