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胡云笙做了一个梦。
梦中,胡云笙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可以以半妖之身刻苦修炼成为一代大妖,并且已经化妖。
“阿娘阿爹,我好不好看?酷不酷!”
胡云笙得意洋洋飞到爹娘面前炫耀。现在的他既有阿爹一样的蝴蝶原形和人身,却不似阿爹那样柔弱,因为有继承自阿娘人类的基因。可以说现在的胡云笙是最为强大的蝴蝶妖,没有之一。异常强悍的妖力甚至可以让他轻松揍倒身为大妖统治一方山脉的狼义父。
何况,阿娘从不惧怕蜘蛛,他继承阿娘的胆量,管它什么天蚕珠、天王蛛的,统统杀死。
想什么来什么,胡云笙的面前当即就出现了两只天蚕珠。妖力凝聚于指尖,轻轻抬手,一阵白雾飘过,眼前干净了。
“哼!无论什么蜘蛛都叫你们灰飞烟灭。”
“哦?我你能吗?”
一只有着人类的身体,穿着人类衣服,却长有八条蜘蛛腿的蜘蛛妖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巨大、遮蔽烈日,消融一切草木。
胡云笙盯着黑暗中蜘蛛妖阴森森的丑脸,皱起眉头,双手攥得死紧。什么恶心玩意儿都敢来他的梦里了?
“嗷——”
胡云笙发出一声暴躁的狼嚎——自小在狼群中长大,胡云笙懂狼语,不常说,但往往说出口就带着暴躁、生气、愤怒的意味。
“嗷呜——”在狼群中,如果胡云笙生气了,所有的狼都会瞬间禁声,东看看西看看假装自己是个局外狼。然而此刻仿佛有狼故意在气胡云笙、嘲笑他打不过那只蜘蛛,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一刻不停。
胡云笙一拳砸在床上,床板隐隐有龟裂的声音传出。
他翻身下床,朝着外面大吼,“闭嘴嗷。”
梦醒了,梦中的记忆越来越淡,梦里阿爹阿娘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好久都没有梦见父母亲了,胡云笙不断地回忆刚才那一场梦,试图记起阿爹阿娘的笑容。
可是越想,记忆就越淡。
约莫一刻钟后,胡云笙就只记得他梦见了父母,还梦见了蜘蛛这样的概念。
具体梦里父母是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还有蜘蛛干了什么讨厌事?胡云笙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简直暴躁!
胡云笙想不通,父母和蜘蛛能有什么关系?难道梦里蜘蛛吃了父母?他是被吓醒的?
“吼——”
胡云笙:“…………”
又来?没完没了?!
不过胡云笙确认了一点,他不是被吓醒的,他是被这群狼崽子吵醒的。不禁松了一口气,不管梦境是什么,总归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随即,在意识到被吓醒后,胡云笙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通常情况下,他是没有起床气的,但这种情况下就例外了。不仅有起床气,还有一百一十分的暴躁。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胡云笙裹着被子就冲出了卧室,如果不是有天大的事儿,这群乱吼的狼崽子通通给小王面壁思过去。
几只比小乔还要幼小的狼,撒着娇就冲了过来。
胡云笙退后几步,大喊:“停!”
幼狼们齐齐刹住脚步,呜呜咽咽吐字不清地告状。
三叔带着大部队出去打猎,狼王和狼妈妈们还在休息,洞里就只有一群幼狼和五只受伤修养的成年大狼在。
然后,有人类来了。
身为幼狼中的老大,小乔冲着洞口的两个人类呲牙咧嘴一顿威胁。这两个人类就是昨天在那个山洞里的那两个,漂亮哥哥说就是他们伤害了狼王和漂亮哥哥的美丽大翅膀。如今,他们更是趁着狼群战力大部队不在家,跑上门来,绝对是不安好心。
一时间,但凡是醒着的狼,全部都聚集在洞口,形成狼肉盾牌。没有领头狼,没狼想起来要去叫醒胡云笙或者狼妈妈。狼王和有伤病的叔叔哥哥在山洞最深最安全的地方睡觉养伤,动静只要不太大是不会吵到他们的。
在狼群中,狼们默认狼王之下胡云笙最大。这会儿,堵在洞口的狼们看到胡云笙出来了,纷纷向两侧让开,给胡云笙让出一条路。
洞内,胡云笙刚睡醒,头顶着一丛“杂草”身上裹着一床薄被。
洞外,秦牧赤罗着上身背着荆条,拿着短箭。
一时间,竟然相对无言。
胡云笙睡相很差,睡着了喜欢打拳,名副其实地被窝里斗殴,每每醒来头发都是凌乱的。秦牧和胡云笙在一起后,迅速练就了如何快速梳理好头发的技能。只是再一次见到刚起床的阿笙,居然真的隔着一世一生了。
秦牧的视线粘在胡云笙身上,此时的阿笙还像是未经风霜雨打的少年,没有经历过赤云山外那么多险恶残酷。
胡云笙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人类了,他见过的人类不论穿着好坏,好歹都穿着衣服,没有一身毛傍身,至少还有衣服。哪有人像洞口这人似的,哦等等,我好像也没穿上衣……
这位就是少将军说的半妖胡云笙了,戈沙心道。“我家少将军伤了狼王和胡少爷,绝非是他的本意,但是大错已经造成。现在来负荆请罪,诚心道歉,还望能够得到狼族的原谅。”
胡云笙盯着洞外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也不说话,突然转身走了。
群狼面面相觑,继续瞪着洞口的两个人类,继续时不时发出威胁的吼声,希望能把这两个人类赶走。
片刻后,胡云笙穿好衣服又出来了。
胡云笙说:“你说误伤就误伤?你说原谅就原谅?做什么美梦呢?”
戈沙:“……”对啊,少将军做什么梦呢?要是我我也不原谅,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
接着,胡云笙盯着秦牧继续说道:“还有你,说得好听是来负荆请罪,你这身上怎么裹这么多衣服呢?”
戈沙:“……”少将军穿的那是衣服吗?那是包扎伤口的绷带!
“还有,狼群山洞隐蔽,四周布满陷阱,你们怎么找过来的?!”胡云笙磨了磨牙,“诚心?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说着,胡云笙的手伸向身后,小乔看懂了手势,立刻叼起杆长.枪凑近。
“狼群不接受你们的道歉!”胡云笙枪指洞口,长缨无风而动,“既然你们送上门了,那就别走了。”
“我的道歉是诚心的。”秦牧伸出手,戈沙拿走他手中的短箭。秦牧一点一点,解开绷带的结,腹部的伤口是最先露出来的,没有太大块的深色血痂,伤口泛着血红,大有再裂开的架势。
秦牧继续解胸口的绷带,“我为我犯下的错向你和狼王还有整个狼群道歉,也会尽力弥补。”
这句话,秦牧是诚心的。不过解绷带,秦牧就是故意的了。
秦牧了解胡云笙。上一世和阿笙关系缓和就是因为一次他伤口恶化差点死亡所致。阿笙知道捕猎者和猎物之间本就没有谁对谁错的道理,和狼群又往日无冤,只要错误能够弥补,诚心道歉送上门当猎物,缓和关系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胡云笙看见他绷带下面新凝结的薄痂眼神变了变。
秦牧再接再厉,“昨晚就想亲自向胡少爷道歉,怎料伤势加重晕倒了,所以今天才来。”
戈沙立即补充,“昨晚有两只狼进入山洞,可以作证,少将军确实昏倒了。”
在戈沙看来,这里的狼除了大小体型差异外,基本上没有区别,很难分辨。不过也可以看出,昨天那只半人高的大狼不在洞里。
显然,狼群应该是出去打猎了,留守的都是老弱病残。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不像上门道歉的,像是上门灭口的。
胡云笙突然枪指秦牧,枪头距离秦牧的喉咙不过毫厘,“你怎么弥补?”
秦牧神色不变,“我重伤力道不稳,狼王的伤应该不重,只要止血,几日就会痊愈。你的翅膀……”
狼爹爹的伤确实不重,止血后催动妖力聚集于伤口处,当时就已见好。但翅膀是胡云笙的痛,只要想起来,断骨处就隐隐作痛。
胡云笙的手不断收紧,长.枪又往前送出去几分。
戈沙当即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少将军不知何时与妖族打过交道,他只和人打过交道,不知这妖族性格。自少将军提出要登门道歉后,他就一直担忧不已,担心道歉不成被狼包了饺子。
现在虽然担忧不已,但是一动不敢动,生怕因为他,坏了少将军的事。
枪尖刺破皮肤,秦牧喉结滚动,不垂目看一下,也不后退,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你的翅膀能让我看看吗?”
胡云笙不说话,盯着秦牧。
秦牧也看着胡云笙,时间过去许久,久到戈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汗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
突然,一双巨大的蝴蝶翅膀在胡云笙身后展开。
像海洋、像天空,最澄净最纯粹,又胶糅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幻,细细的骨骼像是穿插其中的丝线,更生绚烂。戈沙发誓,他这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翅膀,忍不住想要触碰,却又怕自己弄脏弄碎那份美丽,甚至为此退后几步。
直到看到另外一边翅膀上那个破开的洞,戈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完了完了,他和少将军都死定了。
秦牧看着那个破口,不由又想起曾经种种。为了找到修补翅膀的办法,他们几乎走遍大雁,终于寻到一隐秘办法,采药又是两年,这双翅膀再次恢复如初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用沧海的海水、塔木格里沙漠的沙漠兰花花瓣、蜀地的千年斑妃竹竹叶以及竹林中新生的竹笋配制成药,涂抹到伤处,辅之妖力可以修复翅膀。”秦牧说道。
重活一次总不会一直重蹈覆辙,至少不用再耗六年去找修补翅膀的办法,阿笙的翅膀不用再伤一个八年了。
“断骨应该还在短箭上,只要找回短箭,翅骨就可以长好,恢复成完成的骨头。”
胡云笙收起翅膀,“我怎么信你?”
“我记得伤你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找。”长.枪的枪头依旧指着秦牧,秦牧继续解释,“我们是躲避追兵才进山的,我和戈沙身上都有伤,独自去找箭,如果遇上追兵跑都跑不了。戈沙是我出生入死十多年的兄弟,可以把他留给狼群做人质。”
戈沙:“…………?”
不仅如此,秦牧还推了戈沙一把,戈沙毫无防备就这么被推进了山洞。
秦牧:“戈沙手里那只箭和我伤你们的一样,如果我骗你,你也可以给我来一箭。”
“最后一瓶解药昨天给你了。”秦牧又补充道。
胡云笙伸出手,“给我。”
戈沙递过短箭,胡云笙打量了一番,在箭尾找到一个“秦”字,箭头处的凹槽里有几滴浅绿色的液体。
打量完箭,胡云笙又打量秦牧,秦牧脖颈处流出的血线已在皮肤上凝固,身上伤痕无数,胸口、腹部伤口新鲜的血痂证明这个人类并没有说谎。
胡云笙说:“等狼群回来,我跟你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