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第37章

说是两三日,对于胡云笙而言,仿佛眨眼间,他们就到岸边了。

下了船,踏在坚实的土地上,胡云笙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就到岸了。

秦牧站在他身侧,“怎么了?”

“没什么,”说着,胡云笙又叹了口气,“逍遥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啊。”

秦牧会心一笑,他又何尝不是呢,在海上的日子平静安逸,像极了曾经梦想过的田园生活。

“等治好你的翅膀后,我们就回赤云山,数不清的安静岁月等着我们呢。”

闻言,胡云笙面色总算好受一些,点点头,“嗯。”

秦牧拿出藏在心口处的帕子,执起胡云笙的手,放在他掌心之中,“你先拿着,去阿满叔家的茶馆等我,我去找曹绮辞行。”

胡云笙心念微动,勾了勾秦牧的手掌心。

在船上的两个多月,他们从来都没有商量过,找到沧海水晶之后,是不是要休息一段时间?又或者还是要即刻动身,前往蜀地。

不约而同的,他们都选择了即刻动身,不需要商量,不会要知会,或许两颗心早已做过交流。

这就是阿娘说过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进入茶馆,胡云笙选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点了两杯湖州龙井,又要了盘炒花生米,准备悠悠闲闲地等秦牧过来找他。

然而,一切的惬意都消失在了茶桌和墙壁紧挨着的那处。

那里有一片不算大的蛛网,上面挂着许多蚊蝇,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正在享受美食。

它是享受了,胡云笙就不大愉快了。

果然还是海上快乐,一上岸就遇到蜘蛛,很糟心。

胡云笙招来小二,指指桌脚边的蛛网,小二满口道歉,火速拿来扫帚把蛛网连带蜘蛛都清理了个干净。

即使确认那处一点蛛网的痕迹都没有了,胡云笙也不愿意再坐在这里,一手一个端起茶杯,由着小二帮他拿着花生盘,上了二楼,寻了个雅间安静坐着。

怕刚才的事情再发生,这次小二主动走在前面,推开雅间门,先进去巡视了一圈,确定这间雅间打扫妥当,没有脏污残留,才请了胡云笙进来。

雅间门关闭,胡云笙双手捧着茶杯,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突然惊奇地发现了一件事,这件事像是吃到美味烤鱼一样让人兴奋。

——刚才看见蛛网和蜘蛛,他似乎并没有很害怕,和害怕相比,倒是厌恶的情绪更多一些。

他没有以前那么怕蜘蛛了。

胡云笙曾经以为,不论长到多么大,不论怎么像人,他的内里本质上更像是一只蝴蝶,害怕天敌害怕蜘蛛,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无论他变得如何强大,无论那些蜘蛛在他面前是显得多么脆弱可欺,他都会像是一只随时会被蛛网粘住,挣扎不休,最后沦为蜘蛛美餐的蝴蝶一样,害怕、逃跑、避让躲闪。

但是在刚才,他没有那样做,他很淡定地叫来店小二,很淡定地看着店小二处理干净蜘蛛,很淡定地换了雅间继续等待。

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么转变的呢?

胡云笙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是在秦牧出现以后。

秦牧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和他待在一起,总是会不自觉的撒娇、耍赖、玩乐。

胡云笙笑出声,一想到秦牧,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

秦牧没有让胡云笙等太久,很快就出现在雅间门口,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串糖葫芦。

如今这么炎热,胡云笙从窗口探出头去,没有发现任何一家贩卖糖葫芦的小店,路上也没有卖糖葫芦的车。

胡云笙:“在哪儿买的?”

“曹将军府上抢来的。”

“哈哈哈哈哈。”

胡云笙解决掉三颗,剩下两颗大方地给了秦牧,“请你吃。”

秦牧抱拳作揖,“谢谢胡少爷赏赐。”

“一会儿吃过午饭,我们就走吧,要不要回去叫上戈沙?”胡云笙敲打桌面,他们两个人的行李不多,简单收拾一下就能走,快马加鞭赶回去找戈沙,最多也就浪费一日。

秦牧摇头,“戈沙要照顾三个孩子,我们把他叫走了,谁来照顾燕城他们?”

胡云笙:“也对哦。”

“不带他,我们两个去就好,”秦牧摸摸胡云笙的头发,“放心吧,我给戈沙写了一封信,由曹将军的信鸽送过去了。他们现在住在客栈,安全隐患太多,我让他投奔曹老将军。曹将军有一支部队,是负责沿海安全的,不参与和大雁的争斗,那里最安全。”

“嗯。”胡云笙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你安排就行,我听你的。”

秦牧:“赤云山那边如何了?”

胡云笙:“老样子,狼爹爹知道我们要去蜀地后,已经安排小雀先从赤云山出发了。小雀脚程可比马儿快多了,等我们到的时候,他一定已经等在竹林边了。”

他们出来这半年,有胡云笙在,和赤云山的联系从来都没有断过,妖力凝聚而成的“信鸽”比普通信鸽快且安全。只是只能联络大妖和半妖,普通人看不到妖力更看不到信件内容。

秦牧垂目,他尽力安排戈沙去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却没能挡住小雀前往蜀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会重演吗?

“大将军?我的将军?您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胡云笙久等不到秦牧回答,抬头一看,这人居然走神了,叫他都没反应。

只差一步,若是秦牧再不回神,胡云笙作恶的手就要冲上去捏他脸了。

秦牧:“小雀从来没有离开过赤云山,我有些担心……”

“大可不必,”胡云笙按住话头,“狼爹爹来信说,小雀妖力突飞猛进,已经有化人的趋势了,这半年不见,个头蹿高不少,狼三叔已经打不过他了。”

“况且,他一路上都从山间小道和树林间行走,野兽打不过他,也碰不到什么有组织的人,他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万一……”

“不会有万一,”胡云笙捂住秦牧的嘴巴,眨眨眼,试图诱拐秦牧转移注意力,“你有这个精力,怎么不多关心关心我呢?”

秦牧呼吸一窒,喉结滚动,双臂伸展,抱紧胡云笙,“三颗糖葫芦够吃吗?”

刚才在胡云笙的监督下,秦牧吃掉了剩下的两颗糖葫芦。

他们在出海之前,糖葫芦曾经一度是胡云笙最爱吃的零食,一次必须要吃掉两根甚至更多。

如今两个多月没沾,只是三颗,怎么够吃?

胡云笙勾手抬起秦牧的下巴,左右打量,似乎是在欣赏什么美食。片刻后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吃什么糖葫芦,你不好吃吗?”

秦牧笑:“这倒也是。”

……

亲密粘腻的一吻结束,秦牧点了许多胡云笙爱吃的菜,两人笑闹着吃完午饭。

期间,曹绮安排人送来了两匹千里良驹和两包干粮。

短暂地休息过后,两人出发。

一路快马,很快来到沧河岸边。

好巧不巧的,曹绮和副将正在此处巡逻。

于是前脚刚打过招呼道过别,这会儿有撞见了,场面似乎有一些尴尬。

曹绮大笑,“这是又要告别一次?我可没有多余的千里良驹送你们了。”

“够了够了,”胡云笙摆手,“曹将军辛苦,这会儿天气正热,小心中暑。”

秦牧的话则就言简意赅多了,“我和他意思一样。”

这如果是记笔记,可能就会只剩下两个字——“同上”了吧。

或许是当兵的人问候方式总是如此特别,曹绮没再多言,抱拳已示听见了,然后就走了。

秦牧道:“道别道了两次了,我们也该走了。”

胡云笙点头,“嗯,船小,先让马儿走。看看这两千里良驹到底听不听话。”

“哈哈哈哈哈,那听你的就是。”秦牧大笑。

阿笙总是有奇妙的想法,他愿意这样做,那就随他,纵使最后马儿不听话跑了,秦牧也有自信能够把马追回来。

只要阿笙高兴就好了。

胡云笙很兴奋,催促河中央的船家快点靠岸,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这个试验。

沧河弯弯曲曲的一长条,几乎就要用自然的方式,把沧南地区从大雁分立出去,距离京城较近的河段是对峙最为严重的地区,距离远了,河两岸的士兵就都是心有灵犀地装样子了。

甚至偶尔还会有比懒大赛,你方三天不巡逻,我方就巡逻时间睡大觉,仿佛是在隔空放话,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京城附近沿线对峙严重,部分商队、两岸百姓,能绕道的纷纷绕道。一时间,河上的船夫忙都忙不过来,岸边排起了等待渡河的长队。

时间一长,曹绮发现这中间的商机,安排一小队部队扮做船夫,美名其曰缓解两岸往来渡船压力。实际上,赚渡河钱赚到睡梦中能笑醒。

胡云笙招呼的船很快靠岸,船夫帮忙牵马。胡云笙定睛一看,这不是个老熟人么?

同时,船夫也认出了秦牧和胡云笙,露出一口大白牙,“秦少爷、胡少爷,好久不见~”

正是和他们出海走了两个多月的年轻士兵。

船也不是普通的载人客船,是曹绮用退役战船改造的,两匹马上船后,再载秦牧和胡云笙完全可以。

胡云笙看马儿会不会跑的计划落败,不高兴的扁扁嘴。

秦牧扯起他的嘴角,“这样不是更好?我们不用顶着大太阳在岸边等了。”

小船夫一边撑船一边笑,感慨道:“两位真是越来越像了。”

胡云笙就着秦牧扯他的手扭过头,“像?”

“是啊,我十一岁时候跟着父亲去雁北,有幸见过秦小将军,和现在一点都不像。”船夫小兵回忆道。

胡云笙扳扯下秦牧的手,抓在手里,不让他再捏脸,“哎,你原来什么样?”

秦牧:“……那我得想想。”

胡云笙小声嘟囔,“我怎么没觉得你变了,有变吗?”

小兵今年十三,十一岁也就是两年前,可对秦牧来说已经是十二三年前的事了,那会的他是什么样子?他也记不起来。

船夫小兵划着船,一双懵懂感叹的眼睛,期待地等着两个人给他答案,和他一起感叹。

谁想这两个人仔细认真地回忆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你记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