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坑儿子

方俣见过付简兮两次。碧海云天会所包厢一次,第二天清晨马路边上遇见一次。两次的相遇,付简兮身上都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冷静、淡然的气质。如今想来,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梅君眼里付简兮是被自己操蛋爹坑惨了的儿子。

别人都是儿子坑爹,到他这是被自己爹往死了坑。

真是够感动中国。

方俣似乎能猜到结果,一个劳动力健全的男人躲债躲了五年,那就是根本没想还。

最后,有可能真的是靠坑儿子才能摆平。

现在站在楼前台阶上的大男孩儿,眼神冷厉如箭矢,像是能把面前的人刺穿撕裂般锋利,蹙起的眉头,明显对面前发生的事很厌恶。绷直的身体,有随时待发的气势。

这样的状况,加上还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人,甚至能称得上有些好感的人,方俣心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的道理是,没有谁比谁更糟这一说,他和梅军都认同谁比谁更能撑着、挺着这种活法。

嘡啷!

方俣正往梅军身边的走的时候,小院儿的门,被梅君带来的人跳进院子已经打开了。方俣心想不好,梅军他们现在算不算“私闯民宅”“非法侵入住宅罪”?他走向梅君步子加快,想提醒他别急着动手。

五六个大老爷们,哪个拎出来都比院里俩孩子大一轮了,丢不丢人,真是没眼看。

但是,刚走两步,就见台阶上的付简兮抬脚把脚边的一个铁皮水桶踢了出去,铁通冲着刚迈进门的人去了。水桶在空中划出的不是弧线,而是强硬的直线,这就代表这一脚力气足够大。

果不其然,水桶猛地砸在最前面男人的膝盖上,膝盖与水桶碰撞发出清脆响亮地破裂声。

方俣听见后,感觉自己都没绷住要跪下了,真够狠!

是俩孩子,也是俩熊孩子。

一百七八十斤的男人,小腿及膝盖被破受力后,重心随惯性仍在前移。男人先是膝盖重重跪在地上,随后手掌也按在地上擦出去一小段距离,身体前倾的幅度险些让他以脸抢地,侧面可以看见男人吃痛到脸部扭曲。

后面紧跟着的人没刹住车,拥搡着差点摔做一团。

这时方俣刚好走到梅军身边,刚想开口,就听见梅军扯着公鸭嗓子一声震天吼:“都他妈给我出来!”

四个人很快从小院里退了出来,瘸了的男人一只胳膊搭在同伙身上。方俣扫了一眼他的腿,脚尖虚点在地上,再抬头看见男人的脸,额头汗珠明显,眼角猩红,鼻翼大张大阖的呼扇着,应该是在强忍着疼。

狠,必杀技呀这位小爷!

梅君作势要进去,方俣快步上前紧跟在梅军后面。他现在想起碧海云天那天刘景瑞说的话,现在得到验证了。付简兮伸手不错,还挺狠。单挑恐怕他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更别说虚胖的梅君。

付简兮见过几次梅军,所以知道这人是贷款公司老板,一身匪气,再看清他身后跟着的人是方俣后,先是愣怔了一瞬。心理不禁暗骂,真特么是人渣配土匪,标配。

“还特么往里走,就站那说。”大建把插在苹果上的水果刀拿下来,抬起刀尖指了指正往门口走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身材健硕,线条硬朗,脸长的非常英俊。矮的,身材偏胖,气势威严,长相免谈。

看着两个男人,走过来,在院门外站定后。大建把刀收回顺手递给了付简兮,拿起苹果开始吃了起来。

方俣站在梅军一侧,环视了这栋房子的全貌,两层半高的小楼,外立面应该是之前重新修过,看着比其他房子外立面新。院里干净,花草伺候的还算精致,透过窗户望进屋里,能看得出屋里摆设简单雅致。

再看付简兮从始至终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冷的冻人,应该是把他看成梅军的人了。很好,一次出场比一次遭,这形象挽回无望。

“先说,我兄弟闯进来这事确实莽撞了,但是小孩你们也收敛点。还是那句话,付天宇在不在?”梅军一只手扶在门边的实木栅栏上,随意搭着,状态闲散,但是态度气势不容置喙。

“艹!收敛,我特么是不是该在这大摆酒席,敲锣打鼓,舞着大红绸子请您进来翻个底朝天啊?大哥。”大建指着院里空地满脸气愤地怼了回去。

“我说了,不在。”付简兮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在梅军脸上。

梅军也没放过任何气势碾压的机会,两个人就这样隔空对方了几秒钟。两人眼里的气势和愤怒到达了顶点,谁也没有要低头的意思。

“小子,我能站在这儿跟你心平气和的说话,你真该谢谢我最近吃素,否则就你,”说着搭在木栅栏的手食指抬起冲着付简兮和大建的方向点了两下,“付天宇这点破账拖了这么长时间,真不至于我这么仁慈。就这房子……”梅军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在空气中冲着房子画了个圈,圆脸上笑容得意。

方俣看见付简兮拎在左手的水果刀,不急不缓的换到了右手到提着,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一瞬即逝。方俣被这个动作和这个表情给吓的心理“咯噔”猛地跳了一下。

“只要我想……”梅军的话只说出四个字,就看见付简兮倒提在右手的水果刀,冷不防甩了出来,动作利落干净。

“噹!”

方俣惊诧的瞬间都还来不及做点什么,刀尖就钉进了梅军左手搭着的木栅栏顶端,距离梅军的手指尖堪堪只差几厘米的距离。梅军先是面上一惊,只是一秒钟就恢复了刚刚镇定。搭在木栅栏上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眼神里酝酿着狠厉的光瞪着付简兮。

“你试试。”付简兮除了抬手的一个动作,身体几乎没动过,脸色阴狠更甚。

这个动作让旁边正在吃苹果的大建都震惊了,回想了一下梅军刚刚说的话,大建觉得付简兮只动刀吓唬吓唬他们算是轻的了。

这房子……

只要他想……

只要他们敢想,付简兮绝对敢把这帮孙子全都扔清河里去。

付简兮爷爷去世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让这房子陪着你。

。是活的有多不耐烦,敢打这房子的主意、

方俣在震惊中回过神,先是看了一眼台阶上付简兮,又转过头看着梅军。梅军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样?”意思是问他,不让他来是不是很理智。

方俣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梅军的肩头。隔行如隔山,更何况还是这么一行,他实在是爱莫能助,之前是想如果动手他可以护着点梅军,别的一概不管。但是眼下的情形,还真不是他想护就给护的。

“小子,咱们不算付天宇的账了,咱俩就算算咱俩这几年的额账吧。”说着两手插兜,一副谈判的样子看着付简兮。

大建抬起眼皮看了眼门外的两男人,扭头又瞥了付简兮一眼。还好,这位小爷状态还能撑一会,还没到疯魔的状态。

付简兮没接话,梅军接着说。“这些年,前前后后,我的人在你这受的伤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方俣被梅军这句话说的差点咬到舌头,好歹一个老大,干什么?这是要讹诈小孩儿,有面子咋地?

付简兮听见这句话,嗤笑出声。单侧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讥笑从鼻腔里喷出,显得对面人的话好笑至极。转过头扫了一眼大建,垂眸又看了一眼大建的裤兜。

大建先是不明深意的回望付简兮,两秒钟后恍然大悟。苹果核扔掉,迅速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

方俣第一反应是这俩孩子要报警,但是看着付简兮身边的男孩划拉半天也没下个动作。

“你爷爷葬礼,你那一脚,让我兄弟肋骨断了,躺了一个月。前年清河边,砸了你自行车车,你把人给我扔清河里去了,差点溺水死咯。”梅军还在细数他兄弟苦逼的清款过程,却被大建打断了。

大建举着手机,突然拔高声音道:“根据《□□》第三十九条的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害公民的住宅。我国《刑法》规定了\\\"非法侵入住宅罪\\\",构成此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梅军和方俣面上均是一愣,随后梅军低声骂了一句。

付简兮抬手指向自己身后一左一右两个方向,门前一行人,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发现在二楼房檐两角分别安装了两个摄像头,特别隐蔽的方位,但是足够看清刚才放生的一切。

“最后说一遍,他不在这。相比见你,他更不敢见我。所以别在我这浪费功夫,不送。”这是对峙以后付简兮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简明扼要,却也立场鲜明。

梅军点了点头,砸吧了一下嘴,面上表情已然恢复平静,转身往外走去。

方俣和付简兮的眼神交汇一秒,付简兮眼里没了冷厉却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开始上下打量了方俣一番。发现这个男人的穿着跟刚才那帮清账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扮相,当然气势也不同。

“看什么,还想留下来吃饭不成?”大建被方俣打量付简兮的眼神惹炸毛了。

“我不介意。”方俣看了眼站在付简兮身边的人,个头差不多,长相不错,身材比付简兮要壮一些。看他们这些人的眼神就像看十恶不赦的混蛋王八蛋一样,单单刚才他看付简兮那种平静的审视都能让他炸毛成那样,就能说明这俩人关系不一般。

朋友?

还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