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只听结果

车子送去4S店修,半个月后取车。方俣交了一应款项,签了单子,打车去了林宇的诊所。

五一假期头一天,诊所里人却很多。

林宇坐在办公室里看病历,方俣开门进去,他头也没抬,只是闷声说了句:“来了。”

这句话好像掐准了推门而入的人是谁一样。

“林半仙儿,忙着呢,来谢谢你的酒。”方俣往单人床上一躺,抬手挡在额头上遮住眼睛。

“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拿什么理由给个说法。”林宇抬眼从镜框边缘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嗯?这就睡了?”

“看看,有事吗?”方俣把自己的上衣一掀,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肋骨和腰窝。

“嚯!挺漂亮啊!这都三色重合了,你昨晚没睡碧海云天?”林宇拿手指推了推鼻梁中间的镜框,走过去低头琢磨方俣身上青红带紫一块一块晕染开来的伤,“流氓债。”林宇笃定地说。

“猜对了。”方俣声音发闷,听上去像要睡着了。

林宇抬起右手,三指并拢指腹在看起来比较惨烈的地方轻按。都按了一遍,配合着方俣只是有点痛苦的表情,下了结论:“嗯,比上次轻多了,看来——手下留情了。”他转身从自己办公桌上抽了张消毒湿巾擦了一遍手。

“手下留情。”方俣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咋摸着突然笑了。“呵呵,应该吧。”

“谁?同一个人?”林宇靠在办公桌边儿,瞅着躺的笔直的方俣问。

“嗯。”方俣懒懒的回了一个字,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你见过。”

“啊?”林宇语气惊讶,面上却平静的在回想。

“私窖。”方俣又惜字如金的吐出俩字。

“你……那是一个小孩儿吧,刚成年?”林宇回想起来,最近方俣被揍的这两次,还是两人一起出现在碧海云天酒窖的时间,那只有昨晚。很容易对上号,他也看见那个小孩儿了。碧海云天私窖的酒侍出了名的各方面条件优越,否则那么高端会所,不是随便长的好就能进去的。

“20。”方俣的声音更低了。

林宇抬脚在铁床边踹了一脚,“哐啷!”诊所的铁床发出一阵响,听着快塌了。

方俣一个打挺从床上跳到地上,回头仔细看了看刚刚躺着的床。

他抬手搓了搓被自己胳膊压的热乎乎的额头,“换了吧。”说完懒懒散散地抻了个懒腰。

“想什么呢?人了解吗?就看脸了?”林宇皱着眉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想他呢,了解,就是因为先看的脸。”方俣双手掐着腰,略歪着头,站在林语对面,面带微笑把他的三个问题都回答了。

林宇双手环在胸前,一副下一秒就抡拳头的不爽样。

“哎~~”方俣妥协地叹了口气:“美院大一的学生,很……很有个性,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比我强。别瞎担心了。”方俣抬手拍了怕林宇的肩。

“那你这身迷彩怎么说?”林宇手指一下一下戳在他身上。

“我手欠呗!嘿……就我身上那些破事,能多招人待见啊。”方俣苦笑完,转头看着窗外。

林宇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跟方俣是大学同窗,两人大学认识到现在,他对方俣的了解越深,越觉得无奈。方俣自己用“破事”来形容自己身后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其实……很贴切。

“衣服你的,不还了。”方俣扯着自己身上的衬衫说,“一会儿……接杨翟去西山吃饭,一起?”

“破事!”林宇冷笑一声说。“赶紧走,别添堵。”林宇说着抬脚踢了方俣小腿一下。

方俣笑了笑,从林宇办工桌上拿起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咕咚咕咚……”

林宇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方俣的动作,“你他妈还不长记性……”后面的话林宇咽了回去,闭了闭眼睛,睁开眼赞足劲白了方俣一眼。

“这不是你的吗?”方俣安慰似的拿水瓶底碰了碰林宇的肩,转身走了出去。

他就是个不长记性的人。

站在路边方俣给杨翟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好西山别墅正门见,一起走进去。办个样子而已,还真不用车接车送演的这么逼真。更何况现在他没车了,自己都要打的。

方俣在路边打了个车,跟司机报西山别墅,就躺在后座闭目眼神。手里轻一下重一下的捏着瓶身,长不长记性真的跟特定的东西有关系吗?没有,该防的是人,从来就不是作为利器的死物。

“先生,先生,西山别墅区到了,先生……”

方俣意识模糊间听见有人叫他,半睁着眼,眉心蹙起,倒挂着的眉,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给转回身正叫他的司机,吓的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方俣看了一眼车上的计价器,递过去正好的钱,说了声“谢谢”下了车。

“彻夜未眠呀。”梧桐树后杨翟闪身向着刚下车的方俣走了过去。

快近正午,太阳开始变得毒辣。

方俣抬手遮了个凉棚,寻声看向杨翟。

每次这姑娘登门,都把自己打扮的清水芙蓉似的。方俣看着走进的杨翟心理琢磨,如果他喜欢姑娘,或许会喜欢杨翟这款。

他对着站定在自己对面的杨翟笑了笑:“生日快乐。”

“只说么?”杨翟垂眸扫了一遍他两只空空如也的手。

方俣大大方方把两只手摊在杨翟对面,上下翻转了一遍。“东西没有,人可以领走。”一只手落下垂在体侧,一只手仍然伸在杨翟面前,示意她赶紧领走。

“啪!”杨翟抬手拍了方俣宽大的手掌一下,“对着我,你硬的起来么,切!”说完白了一眼,转身往小区里走。

“哈哈哈……”方俣被这姑娘的直白给整乐了,快走两步跟上并行走。

从正门到方博群家大概要走十几分钟,两人边慢慢悠悠地走着,边互换消息。

“你哥真离婚了?”杨翟眯眼望着人工湖,轻声问。

“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方俣一只手放在裤兜里,摩挲着铁皮的壁纸刀,这是早上顺的付简兮的东西。

“哼!好事呗。”杨翟口气凉凉如秋霜,表情更是生冷坚硬。“咱俩之间对于他们只有结不结婚这一个话题。”

“聪明。”方俣颇为赞成地拍了一下杨翟的胳膊。

“我爸和方博群不是已经把协议签了吗?也走过法律公正了,多此一举。”杨翟愤愤不平地说。

方俣双眼眯成一条极细的缝,抬头仰望高悬于顶的烈日。太过强烈的直射,视线里变的白茫茫。

看见的东西仿佛没有实质一般,脚步开始变的虚浮,不踏实的心脏都跟着轻颤了一下。

地阔天圆之间,总囊括这么多看似正常实则扭曲的事。

雾里云里,分寸感丢失后,实则利益驱使的行为看似更有说服力。

灯光亮起的时候,贪婪的想看清每个角落的景色。

当灯光骤然间消失,你只想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

“……真是够了!”杨翟不快的嘟哝着。

杨翟还在说,只是方俣大都没听进去。

“说话呀,怎么办?”杨翟停下瞪着方俣问。

“现在谈?”方俣指了指周围,又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方博群的别墅。“下午吧,走出这里一切好谈。”方俣沉声说完继续走。

杨翟5月2号的生日,只是明天杨家一定会给这个还能端的上台面,暂时有用的私生女办个像样的生日趴。所以方博群挑了前一天让方俣把她带上门吃顿饭。

方博群、方秦都在家,方祁被苏晓兰接走了。

方秦在杨翟跟方博群聊天的时候,毫不避讳地跟方俣说起了前妻苏晓兰的近况。

“方祁妈妈这个月底结婚,移民英国,回头替我送份礼过去。”方秦说。

“方祁一起走吗?”方俣更在乎这个跟他走的很近的侄子的去向。

“怎么会,我爸倾家荡产也不会让方祁走。”方秦哂笑着说。

方俣听着心里一冷,方秦这是再怨方博群。

也没毛病,任哪个儿子被父亲拿来传宗接代,都会不爽,却又无法反驳,按照“传统”这确实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方秦喝了口面前碧绿的茶水,接着说:“再说苏晓兰并不想要。”

方俣纹丝不动地盯着茶盏里映出他上半张脸的茶汤。

不得不说方秦和苏晓兰是一对儿非常不负责任的父母……还有一个操控欲强的爷爷。

……苦了一个孩子。

方俣用力咬了下后槽牙,端起茶一口喝净,茶盏放回桌上,看着电视出神。

这顿饭的主要目的果真不是为了给杨翟庆生,主要目的还是结婚。

方博群席间的眼神时不时瞥向神情清冷、不和任何人交流的方秦。

方俣把这些动作尽收眼底,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又谈结婚。

方博群应该捕捉到了方秦“大逆不道”的想法,哪怕只是一丝一缕,方博群都不会放任方秦走上歧路。

从西山别墅出来,方俣和杨翟打车去了附近一条意大利风情街。

点了两杯咖啡,两人临窗对坐,都扭脸面向窗外呆呆地望着街上出神,窗前漫步走过双双对对的情侣,十分钟一趟的观光车,沿街热闹的风情商铺。

一个小时后,第二杯咖啡上桌,俩个空杯子被撤走。

杨翟先开了口,“要不要听听,一名平面设计师和一名外科医生的爱情故事。”

窗外喧嚣繁华,窗里恬淡静谧。

方俣把视线投到对面杨迪身上,面上沉静如水,嘴角勾起一抹和煦的笑。

他轻啄一口咖啡,淡淡道:“只听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