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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他叫了起来,“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好好要求我,你为什么要惯着我,你为什么不让我也干活,不让我也跟着你挣钱!为什么要把我养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把我变得这么失败?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我什么都没得到!别人家不都是家长买房子吗?别人家不都是家长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我只是想要正常生活,结婚生子,为什么就我不行?为什么是我失去父母?为什么别人有的,我得到就那么费劲?为什么偏偏我的人生这么苦?为什么?为什么!”

他哭的涕泪直流,黎夜开始是有些触动,可随着他说得越多,表情又渐渐地平复下来。对,为什么?他曾经也是这么问自己的,为什么这么努力,都养不好一个弟弟?他躺在医院里怪自己,没有教育好一个孩子,甚至,当秦振来问他的时候,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再教育一个孩子的情景,他没有自信。

可如今,随着黎耀的抱怨,黎夜第一次释怀了。

原来,黎耀怨恨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早已逝去的父母?黎耀已经在诉说他在学校里的穷困和自卑,黎夜只觉得悲凉。他为黎耀做的也许太多,可同样,黎耀想要的也太多了。他们是什么条件?怎么可能跟人家一样,杀了他他也做不到!他从来没发现,原来黎耀从小是这么想的。他一直以为,他很乖的在读书。

探望时间很快过去,黎耀被带走时还是一副问天问地的模样。黎夜坐在原地好一会儿,久到下一位探望者都进来了,才慢慢起了身。

出门就碰上等在外面的秦烈阳,秦烈阳一脸紧张,“他没说什么不好听的吧。”

黎夜笑笑,有些疲倦但有些轻松的笑,“没,说了些心里话,难得听到,听完后松快很多,也想开了点。走吧!”

秦烈阳原本还想问问徐蒙蒙的事儿,不是关心黎耀,可毕竟那房子是黎夜的血汗钱买的,不过见他不提,也就不吭了。反正他不会让黎夜吃了亏。

第113章

从监狱回来,黎夜大概低落了那么两天,秦烈阳对待黎夜,是个特别细心的人,知道黎耀是他弟弟,人心是肉长的,就算黎耀没良心,可黎夜有,他为曾经过去的付出难过是肯定的。

同样,家里还有个挺不舒服的人,他爸秦振。股票拿到了,方海东也判了,方梅那边说是正在疗养,过一段时间回来,他还是不怎么高兴。秦烈阳也知道,其实秦振跟黎夜的病差不多,方海东毕竟是大舅子,秦振这些年没少帮助他,也没少倚靠他,他们不是亲兄弟,可是也共患难,临了成了仇人,不是怜惜方海东,秦振是岁数大了爱想往事,出不来。

等闲变却故人心,这话就是形容他俩现在心情的。

秦烈阳瞧着这两人,知道没法劝,干脆把公司扔给了最近正甜蜜的宁泽辉——秦烈阳觉得他一定是反攻成功了,否则不能天天跟吃了榴莲似得,自己觉得美,熏死他了。

他则给三大爷和六叔打了个电话,直接捆绑带着黎夜和他爸还有刘妈,一起去了南城,留了唐鼎欣看家。

一说回家,黎夜就挺高兴的了,不过一说带着秦振回去,黎夜难免有点忐忑。他跟秦烈阳一辆车,一路上小心地问,“回去住哪里啊?家里的土房子不能住了。”

秦烈阳其实上次就吩咐小周修葺了,小周也都报备了,说是修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敢带人过去。否则的话,一行人跑过去,在院子里聊会天,再去宾馆住,多没意思啊。只是这事儿他准备给黎夜一个惊喜,所以瞒的很好,一句口风都没漏,还叮嘱了三大爷和六叔,也甭跟黎夜说这事儿。

黎夜问,他就说,“凑活凑活住吧。”

黎夜拿他没办法,只能自己在那儿筹谋,三大爷和六叔那儿有一张多余的炕,能住两个人,李婶那边虽然离得远,不过房子大啊,胖子结婚盖了新房,李婶和李叔那院子就他们老两口了,剩下两位都可以住在那儿去。

他这一开始想事儿,倒是没了从监狱回来的那股子沉闷劲儿了,秦烈阳目的达到,也就高兴了。

至于秦振,他的确是想出来散散心,毕竟他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每天除了看报纸写大字下围棋,是真没什么事干。人岁数大了就爱想事情,这是不由自主地,他自己也不喜欢。换个地方的确舒服。

当然,秦烈阳说要带他来南城,他也觉得挺好。这地方他就十几年前来过一次,那时候找到孩子很是兴奋,可秦烈阳偏偏不愿意跟他们走,又让他们很焦急,压根没仔细瞧瞧这个秦烈阳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所以秦烈阳说来南城,还住在村子里,他就应了。

很快就到了地。司机已经来过好几次,直接就停在了三大爷和六叔家门口。黎夜一下来就发现,六叔家的院墙和大门好像翻新了,原先的砖墙是二十年前盖的,很多地方都已经缺口了,这次却修整的整整齐齐,还向上垒高了三块砖,甚至换了个深红色的大门,看着可气派。

黎夜挺高兴的说,“这墙翻的好,要不太低了,这边人也杂乱。”

三大爷一脸笑呵呵的模样,看着比上次还精神了,冲他说,“你家更好。”

黎夜就懵了,还是秦烈阳小声跟他显摆,“我做的啊,我还把你家老房子翻新了,晚上咱们就住在那儿啊。”

黎夜一听脸上都放光了,他其实很少有这样特别大的表情的,向来都有些不温不火的,看样子,这次是真高兴了。只是因为秦振在,他很是注意的不表露出两人很亲密的动作,不能拉扯他,只能在声音里听到他的兴奋了,“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去看看吧。”

想也知道现在不可能,刚下车呢。李婶和李叔已经迎了出来,一边客气的跟秦振打了招呼,但显而易见的都是冲着他过来的,李婶直接将他一把扯了过来——她可是比李叔已经胖了一圈,用李叔的话说,一个李婶顶他俩——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说,“你说你这小子,也不多回来了两趟,成了,到了家别在门口聊天了,进去说,饭菜都做好了的。”

黎夜心细,他就在这边长大的,秦烈阳在这儿生活过两年,都习惯。他其实特别害怕秦振不习惯。毕竟秦振虽然不是跟秦烈阳一样天天西装革履的,但是住在老宅的这几天,他也能发现,秦振其实真挺讲究的,在家里每天都穿着烫好的衬衫,秦烈阳嫌累还知道松两个扣子,秦振可是从来都没有。

没想到一回头,却发现秦振对这个虽然已经修了水泥路,但依旧能看出村庄本体的地方并不厌烦,他的眼睛里,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回归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黎夜觉得很奇怪,他觉得秦振看着老乡赶过去的羊,看着不牵着乱跑的狗,看着新修的大院墙,都跟看自己家的东西似得。

秦烈阳就跟他解释,“我爸农村出来的,他这是想起过去的事儿了。我爷爷奶奶去世后,都是葬在了买的坟地里,老家好多年不回去了,都是我大姨在打理。”秦烈阳跟他显摆,“我跟你说,我爸除了做生意这么厉害,做农活一样的。当年种地养猪养鸡都是村里的一把好手。”

他这显摆声音可不小,只要是在场的都没听不见的,秦振显然被夸的挺高兴,扭头冲他说,“得了,这儿子没白养。”

一圈人都乐了。乐过之后,话都好说了,黎夜是打小看大的,秦烈阳虽然穿的人五人六又开着好车,也是一起生活过两年的,都是平常对待就行。可惜秦振他们不知道啊,瞧着这老爷一副电视剧里的老太爷的模样,生怕不好伺候,如今秦烈阳这么故意的一科普,好家伙,这算是找到共同语言了。

三大爷腼腆点,一进屋,六叔直接就唠起嗑来,“我看你年轻,我得叫你老弟吧。你还干过农活啊。”

秦振的确小两天,直接就叫了老哥,“那可不是,当初初中没毕业,就在家务农了。咱们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出路啊。刚改革开放,现在孩子们要不上学,要不出门打工,那时候哪里敢啊。不都是在地里刨食吃吗?”

一说起来,话题顿时回归八十年代,李叔虽然小点,也能跟着唠嗑了。说起那时候日子的苦,说起自己出去打工的累,说起那些年物质缺乏却日子幸福,一个个都是回忆,不一会儿就指点江山了。

他们说的热闹,李婶就招呼着烈阳和黎夜,一边叮嘱他们多吃,一边问他们最近怎么样?黎夜好奇自己家的房子,李婶就跟他夸,“你李叔天天盯着呢,胖子拉着自己的施工队给干的活,你放心好了。都是好材料,现在可敞亮呢。不过大体的格局都没动,院子里那颗老树也没动,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这一说,黎夜就更好奇了。

等着吃完了饭,老爷子们移到了院子里的树下接着喝茶聊天,李婶忙着收拾又不准黎夜插手,秦烈阳就悄悄跟他说,“咱们去老院子看看啊!趁着他们都不注意。”

黎夜也是好奇,想了想就点了头。两个人就跟小时候逃课的学生一样,先是路过了聊天的父亲辈,三大爷关心的问了一句。“大中午头的干什么去啊。”

六叔特别给力的来了一句,“转转呗,好多日子不回来了。孩子们玩,你不懂的。行了,早去早回,下午还有饭呢。”

秦烈阳立马特感激的说,“知道了。”

等着到了厨房门口,李婶子又来了句,“不嫌弃热啊,我冰了西瓜了,吃点再出去。”

这会儿是黎夜回答的,“李婶你吃吧,我们一会儿回来吃。”

说完,两人就跑出去了,李婶子叫了几声,还从厨房探出头来,人早就不见了。

黎家离着三大爷家并不远,两个人走了几分钟就到了。离着老远黎夜就眯着眼睛看,然后冲着秦烈阳说,“这墙也高了三砖吧。”秦烈阳点点头,冲他说,“就这儿改了,怕有人偷窥,你不知道,三大爷他们原先被爬墙头的看的多亏!”

黎夜一听这个,就想到了一个特别想问的事儿,他看了看左右没人,秦烈阳又提了这事儿,终于说了出来,“那个……我记得最后两个月,你老是半夜不见人,得一两个小时才回来,咬得身上都是大疙瘩,你是不是去爬墙头了?”

秦烈阳心中顿时一惊,他一直以为黎夜不知道这事儿呢,毕竟当初每天他都是听着黎夜睡熟了才出来呢。还好他脸皮厚反应也快,小声说,“没,我保证没爬过墙头,我那是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你怎么知道,我都以为你睡着了呢。”

黎夜很自然地回,“就是睡着了下意识拍拍你,一拍没人就醒了。真没去看?那时候皮孩子去的不少呢?”

秦烈阳肯定不能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能说他不走寻常路,压根不爬墙头直接小树林了吗?肯定不能啊。六叔就不愿意。连忙推着黎夜进了老房子,果不其然,一进去黎夜就被这个看似一样却又不一样的家给吸引了。

房子是拆了重新建的大瓦房,样子保持一致。最主要是外面的院子,那棵老树还在那儿,那个葡萄架也在那儿,那个井台也是一样,连旁边用了多少年的那个大瓦缸也老老实实立在那里,地上铺着红砖,周边略微有点青苔,跟他们过去看起来像极了。

黎夜转了一圈,又在屋子里看了看,家具什么的还是过去的,他就笑了,“修旧如旧也不用这样啊,都是几十年的家具了,该换了。不过这斗柜得留着,这是我爸做的。”他顺便看了看黎耀的屋子,空荡荡的,东西都不见了,包括黎夜替他存下的从小到大的满屋子书。

秦烈阳说,“没扔,找了个仓库给他放着了。”

黎夜就说,“那就放着吧,这屋子做书房吧,你看那么多书,得有个书架和书桌。”

秦烈阳就特别妻奴的说,“成,都听你的,到时候你来挑家具。咱们没事啊,就回来住住,吃点自己种的葡萄,喝点井里的甜水,多好的日子。”

这么一想,日子可不是特别美?两个人说着,就到了外面,坐在了树下的摇椅上,黎夜抬头望着叶子慢慢掉落的老树,有些感叹地说,“真没想到这院子还能留下。”

秦烈阳一副一切我来办的架势,“有我呢,你都放心好了。”

黎夜就笑了,“对啊,有你呢。其实我真不敢想,如果那天路过小河边,没有管你,会怎么样?你说那天怎么这么巧呢?谁也不知道李叔会在那个地方停车吃个西瓜,偏偏就遇上了。”

秦烈阳一听这个,特严肃的说,“这就是天意。再说,你怎么可能不管呢?你可是救了我三次呢。这不是天意,这是你自己得来的,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三大爷院子里,秦振笑眯眯地问,“怎么就你们老兄弟住这儿啊,这是孩子们都出去奋斗了?”

三大爷和六叔就相互看了看,李叔想要打个岔,结果六叔却摆摆手,特别坦诚的跟秦振说,“老弟,我俩没孩子,我们是契兄弟,几十年了,你不会看不上吧。”

秦振愣了,他可是没想到,三大爷和六叔是这种关系。虽然同性恋的新闻多,可他也就是见过秦烈阳和黎夜一对而已,王俊伟那个纯属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