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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没兴趣应付。可换成曾经的闺中好友,又有容嬷嬷那番迟疑在,她才略提高了点儿兴致。故而,她只唤黎夫人,而不称呼为应太太。

很显然,黎氏也明白这里头的意思,因而只向她微微颔首,轻笑道:“许久不曾见到淑娴你了,你还是同以往一般爱说笑。”

“还不快扶黎夫人坐下。”那拉淑娴完全不接话,只拿眼去瞧一旁伺候的丫鬟。爱说笑甚么的,甭管是原主还是她,皆没有这个特质。

见她这般做派,黎氏微微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还是坐定了,接过了丫鬟送上来的茶盏,也不喝,只拿着手里细细的打量。

这黎氏不开口,那拉淑娴自不会主动开口。按说,身为主人家是不能让客人遭到冷遇的,可问题是这个客人却是不请自来的,况且还隐约带着不对劲儿,她才犯不着帮着上前递台阶呢。大不了谁也别理谁,看哪个先着急。

很显然,着急的那人铁定不会是那拉淑娴。

“淑娴……”曾经的黎氏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可有时候,跟旁的相比,骄傲真心不算甚么。尤其这事儿攸关她娘家的兴衰,甚至极有可能导致整个黎家覆灭。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她只是黎家的出嫁女,却也做不到坐视不理。更何况,在她看来,这事儿同那拉淑娴也脱不了干系。

听得黎氏唤自己,那拉淑娴只微微抬眼,微笑着看向她。

“你还记得我大弟吗?”黎氏鼓足了勇气开口道。

“不记得了。”那拉淑娴露出了迷之微笑,格外诚恳的道,“其实,若是我说,我其实连你也不记得了,你信吗?”

听得这话,黎氏当下就变了脸色,一副震惊到不敢置信的模样。很显然,她完全没有想到,那拉淑娴会给出这个回答。

那拉淑娴又道:“怪我未出阁时有太多的手帕交,偏生咱们当年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再说了,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小时候的事情忘了也不稀奇罢?”其实也不是完全忘了,而是素日里压根就不会去想的人和事儿,不过要是乍然出现了,依稀还是能想起一些的。

黎氏怔怔的望着她,仿佛一时间不知晓该怎么开口才好。

原来,心中一直都有执念的人是她吗?这些年来,她不论做甚么都习惯性的拿自己同昔日手帕交相比。听说对方娘家出了事儿,她还有些庆幸,想着自己总算能在出身上头压过对方了;听说对方的嫡长子夭折了,她当夜就紧抱着自己的嫡长女,心中是满满的感慨;听说……

“淑娴,你可知晓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走出往日的心结吗?当年,你为何不允那门亲事?我眼巴巴的凑到你跟前,同你交好,为的就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弟媳妇儿。我以为你是乐意的,先前同你说起我大弟的事儿,你也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的,可你、你……”

“居然有这样的事儿?”那拉淑娴挑眉,随后又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完全不记得了。”

没料到那拉淑娴会这般干脆的将事情直接否决,黎氏满脸都是茫然。

“你特地来我府上拜访,就是为了说这成谷子烂芝麻的事儿?”那拉淑娴很是狐疑的看着她。莫说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那样的事情,即便是有好了,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扯这些事儿作甚?况且,她虽然对黎家漠不关心,却也知晓黎氏的两个弟弟皆早早的成亲生子,只怕孩子都可以嫁娶了,所以特地提起这个的目的何在?”

“我侄女嫁给了义忠亲王府的那位……殿下。”黎氏原是想说世子的,可话到了嘴边才猛地想起那位早就被泰安帝撸去了世子之名。

“哦……节哀。”

“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些?”黎氏再度不敢置信的望了过来,面上除却震惊之外,还有委屈和悲愤,看的那拉淑娴莫名其妙。

这种神情,怎么颇有种上辈子后宫那些女人看渣龙的感觉?她做甚么了?!

“二十多年前,我爹娘告诉我,他们打算去跟张家提亲,希望你能嫁到我们家来。我想,我到底比你大,是该好生同你做朋友,事实上我们俩相处得很好,我也时不时的跟你提我家的事儿,尽管你没有明说,但我看的出来,你并不反感我说家中事儿。”

黎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道:“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我爹特地登门提亲后不久,就传来了你同荣公嫡长子定亲的消息,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从此以后你就再无音讯,连我让人送去给你的便笺也从来不回。后来,你出嫁了,紧跟着我也嫁了出去,可是我大弟却一病不起,足足养了两年才勉强养好了身子。”

那拉淑娴:“……”怪她喽?

“你知不知道,你娘家出事的时候,我爹还递折子求情了,结果却被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后来,我大弟终于娶了妻子,可他跟妻子的感情素来不睦,俩人成亲后好多年,才得了第一个孩子,还是个闺女。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有了孩子,我和父母也都能安心了,左右先开花后结果,这也不算甚么。可你为何还要害这个孩子?!”

莫名其妙的指控就这般压了下来,那拉淑娴一脸的茫然。

可以说,再今个儿黎氏拜访前,那拉淑娴完全忘却了她曾经还有这么个手帕交的事情,更不知晓这里头居然还有那么多的内情。更别提害黎家的孩子了,她哪知道黎家有没有孩子,有几个孩子。

“你别告诉我,你又甚么都不知道?”黎氏都绝望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也不过如此。

在来荣宁侯府拜访之前,黎氏都想好了先提未出阁前的事情,再利用那拉淑娴对黎家做过的那些错事,引得她心虚、愧疚。等最后才说出娘家内侄女那事儿,逼得她松口答应帮衬一把……

想法很美好,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操蛋。

“我想,这里头兴许有甚么误会。”那拉淑娴略理了理心思,她有些明白方才容嬷嬷为何建议她最好见一见这人了。

其实,不怕坏人起坏心思,最怕的是对方压根就不是甚么坏人,却莫名的对她产生了敌意,还觉得所有的错都在她身上。这种事情若不解释清楚了,对方被逼急了四处散播谣言都是轻的。最重要的是,俩人还真就是闺中好友,且黎家向张家提亲一事,十有bā • jiǔ估计是真的。

“有误会?能有甚么误会?不就是你贪恋权贵,这才改口答应了荣公之子的求娶吗?至于我侄女那事儿,更是一点儿误会都没有,你既然都让你家老太太亲自相看过我侄女了,怎么一转眼儿又不认账了?若非你先做了那些事儿,何苦刺激的我老父非要将我侄女高嫁呢?张氏,你太过分了!!”

那拉淑娴忽觉无语凝噎。

不过旋即,那拉淑娴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黎氏会指责自己害了她的侄女。

说起来这还是去年的事儿,贾母给十二张罗了好些人家的姑娘,非说这个好那个妙的,那拉淑娴是无所谓的,左右她很清楚十二有多难弄,就贾母那手段,完全不够十二折腾的。尤其之后没多久,十二就远遁了,一走几个月不说,这人还没回京呢,圣旨就先到了。至于贾母先前说的那些个姑娘,凭良心说,她第一个都没记住。

——估计十二也是如此。

“看来,这里头真的有误会。”

眼见黎氏又要开口,那拉淑娴示意她稍安勿躁,耐着性子解释了起来:“咱们从头开始说,你说当年你刻意接近我同我做朋友,是为了你大弟的亲事?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完全不知晓这事儿,仅仅是将你当做一个谈得来的好友。至于黎阁老向我父亲提亲一事,我更是闻所未闻。事实上,当时我父母只告诉我,他们打算将我许给荣公嫡长子,我信他们绝不会害我,便应允了。还有你说的便笺,我一张都没见过。”

黎氏张了张嘴,却甚么声儿都没发出来,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拉淑娴。

“旧事说完了,咱们来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既然你说你一直都有注意着我的近况,那你应当知晓,我的三子贾琮同我唯一的女儿年岁很接近,这男子的亲事可以拖,女子却不行。所以我和我家老爷都有些着急,偏巧我家老太太提出她可以帮着相看,我观她也是好心,便替我的三子答应了下来。”

“你是说……”黎氏整个人不由的战栗了一下。

“我并不知晓我家老太太究竟做了甚么,或者说了甚么。倒是去年,仿佛七八月间罢,她曾经当着我的面问询过我家琮儿的意思,当时琮儿就拒绝了,并在不久后,就作为四皇子的御前侍卫,前往塞外行围。”

说到这里,那拉淑娴微微顿了顿,看向黎氏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再往后的事情你也应该听说了罢?我家琮儿原就是在上书房当侍读,是在圣上跟前挂了名的,如今得圣上看重赐下了亲事,他极是欢喜。而我,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臣子,都不可能反对这门亲事。至于你娘家的侄女,恕我直言,我只能说曾经仿佛听我家老太太提过那么一嘴,再无其他。”

到了这会儿,黎氏已经彻彻底底的傻眼了。

二十多年的旧事其实很好猜,无非就是张家老太爷隐瞒下了此事。这也是正常的,都说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实上真正做主的人就是当父亲的。若是张家老太爷首先不同意这事儿,他甚至可以轻易的将消息压下,不让妻女知晓。至于她送过去的那些便笺,估计也是被拦下来了,而这些小手段,对于张家老太爷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而最近的那事儿,更谈不上甚么心虚和愧疚,人家压根就不知情呢!甚至于贾母估计也就是随口看下夸两句,是他们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提了便定下了,殊不知人家相看的压根就不仅仅只有他们一家。

“其实……”那拉淑娴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我虽不曾见过你娘家内侄女,可老话说,生儿子像舅生女儿像姑。倘若你那侄女是跟你一般的性子,我想她并不适合高嫁。”

“不适合高嫁吗?……”黎氏整个人软软的瘫坐在椅子上,她忽的很想嚎啕大哭。

那拉淑娴这话已经很是委婉的了,事实上黎氏成亲后听过更多难听的话。她父亲黎阁老一辈子屈居于张家老太爷之后,哪怕当年先皇选太子太傅时,也是非要张老,完全不愿退而求其次点了黎阁老。而那会儿,她和张氏几乎同时议亲,可她却门庭冷落,张氏那头却是人人追捧。

为甚么呢?她哪里比张氏差了?事实上她才是真正的嫡长女,张氏不过是空有嫡长女之名,实则仅仅是个嫡幼女。

等她出嫁了,等她生了孩子,等她……

不适合高嫁吗?之前,她听过的说法是,黎家的家教很有问题,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总是顺杆子往上爬,甚至她的婆母还曾经对她破口大骂,说她连句人话都听不懂!!

原来,这不是婆母对她的偏见,而是事实吗?

见黎氏一下子沉默了,那拉淑娴只无奈的向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容嬷嬷赶紧上前,用黎氏所能听到的音量,小声的道:“太太,五哥儿又在闹腾了,您看……”

“淑娴,算我求你了,救救我家罢!”

那拉淑娴再度无语凝噎,正常人听了容嬷嬷这话不是应该会顺势告辞吗?然而这位完全不按牌理出牌,问题是,让她救人?凭甚么?

也许是因为那拉淑娴没有立刻断然拒绝,给了黎氏满满的希望。当下,她换了个说辞,又道:“我那侄女也是运道不好,原该是有个四角俱全的好亲事,过上富贵无忧有儿有女的好日子,可万万没想到,那位先是被过继了出去,而后又伤重不治了,偏她如今还怀着身子……上回我母亲和弟媳妇儿去看望她,发觉她竟是有些魔障了。我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

“黎夫人。”那拉淑娴忽的开口道,“我知晓有时候沉默是表示应允,可你也要明白,在大部分时候,沉默往往是表示正在思考要如何拒绝。”

黎氏霍然起身。

“先不说这牵扯到皇家的事情,原就不是咱们能插手的。即便真的能,你又如何认为我愿意帮衬呢?帮忙,是情分;不帮,才是道理。黎夫人,我想魔障的并不仅仅是你的侄女,也包括你。”

“你不愿意?为甚么?”黎氏徒然间落下泪来,“这京城里哪个不知晓荣宁侯爷是圣上最信任的臣子,再说这事儿……不管怎么样,也同你们家有些牵连的!”

“有何牵连?”那拉淑娴忽的意识到,跟黎氏讲道理似乎没甚么作用,毕竟两者的观念差距太大了,再掰扯下去恐怕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结局。

“若非你默许了你府上老太太帮着相看亲事,我娘家何苦抱有希望?又怎会在之后那般失望?我那侄女,出身才情皆是极好的,往日里提亲的人也不少,若非我父亲弟弟疼爱她,断不会将她留那么久。可是……”

“你说往日提亲的人也不少,那么请问你们家是怎么拒绝的?”那拉淑娴不想再听她瞎掰掰下去,直截了当的反问,“是不是说跟家人商议一下,等考虑清楚了再说?”

“那是当然的。”

“然后呢?对方听了你们这话,等了一段时日见没啥消息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