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崽（4）

宁宝四岁多点,明栖又开始发愁。

因为?，她发现，这个小孩子不是很爱学习的样子。

球球在四岁的时候,已经会背很多首诗，还?会说英文,算数也会了很多,甚至开始上兴趣班。

可宁宝的四岁——干饭干饭干饭。

值得一提的是,在多年干饭积累下，发量也有着显著进步。

原来扎起?两个辫子像是放倒了避雷针，现在能在后脑扎一个丸子头——像兔子尾巴。

眼看着宁宝对钢琴没有兴趣,对英语没有兴趣，对小提琴没有兴趣，对跳舞没有兴趣，明栖慌了。

闻骆安慰她：“不用着急,可能她的兴趣爱好在后头呢，需要?我们慢慢发掘。”

明栖绝望地?说：“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闻骆：“？”

明栖：“她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吃。”

闻骆：“……”

虽然但是,这是真的，无法反驳。

明栖：“要?不我们还?是送她去新东方吧？”

闻骆：“……”

“也许也不用,”明栖自?问自?答：“我们可以把新东方的老师请到家里。”

虽然这么说，可作为?一个母亲,总不会让孩子第一选择是当一名厨师。

一定是宁宝晚慧,还?有着巨大潜力等待作为?父母的两个人发掘，明栖安慰自?己，可是夜深人静她又会想到，万一宁宝真的只喜欢吃饭喜欢做饭，真的想当厨师，以后要?怎么办？

该不会真的送她去新东方吧？

闻家子弟除了做生意做得像模像样,政界科学界文艺界也都有建树，到了宁宝这里……美食界？

做梦她都能想到，以后宁宝在新东方当大厨，五十来岁的两个人还?会被家里长辈威胁赶紧生二胎，大号练废了，赶紧搞个小号试一试。

这些年年纪见?长，虽然皮肤保养的好，看不见?一丝皱纹，但年纪会反馈在身体各个方面，比如一焦虑，明栖就开始掉头发。

盯着卫生间散落的秀发，闻骆哭笑不得：“你再这样，宁宝直接可以去学美容美发了。”

明栖想了想宁宝的那几根头发：“这就叫……缺啥补啥？”

闻骆：“……”

九月份，到了幼儿园开学的日子。

有了其他小孩儿的前车之鉴，明栖又开始忧心宁宝在新的环境里不能适应，反而患上发烧感冒一系列小病。

在上幼儿园的前两天，明栖两次打断了宁宝的进食：“宝宝，妈妈要?送你去幼儿园了。”

宁宝点头：“爸爸和?我说过了。”

明栖：“你对幼儿园有什么要?求吗？”

虽然幼儿园已经选定了，有要?求也没有用。

球球比宁宝大了两岁，像是一只实验的小白鼠，他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把明泽和?关佳意都忙得够呛，两人还?去面试来着，亲身实验幼儿园到底好不好。

到了宁宝这儿，只需要?按照他们的经验走下去就行了。

宁宝长大了一岁，表达能力更强了一些。

想了想，问道：“幼幼园的饭好吃吗？”

明栖：“……”

“到时候一天都见?不到爸爸妈妈，宁宝不会害怕吧？”

“不会哦，”宁宝说：“现在也不能每天都见?到爸爸妈妈呀。”

两人都忙，虽然已经格外抽时间来陪她，可还?是远远不够。

明栖突然有些愧疚。

到了幼儿园入园那天，在宁宝人生第一件大事上，闻骆和?明栖都抽出一整天时间，来送宁宝入园。

为?了防止家庭因素给宁宝带来的优待和?骄纵，闻骆早就和?校长联系过，父母信息栏上的职业都是模糊的，还?特意从车库里选了一辆不起?眼的奥迪Q7。

这家幼儿园学费不菲，父母也都不差，奥迪Q7混在里面刚刚好。

学校外面大大小小豪车已经排起?了长龙，闻骆让司机随便停下，然后跟明栖牵着宁宝徒步走过去。

“宁宁，在一个新环境里遇到新的同学，要?有礼貌知道吗？”明栖滔滔不绝地?重?复着：“如果老师打你骂你，你也要?告诉我们好不好？”

这番话宁宝已经听?了太多遍了，可还?是不厌其烦的点头：“妈妈放心，我是大孩子了，我可以！”

话虽这么说，可宝宝毕竟是第一次去一个陌生环境，明栖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甚至在她身上装了小型监控，用来观察她的情绪和?老师。

“宁宁，”走到门口，闻骆蹲下来，认真道：“无论?发生什么爸妈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明栖点头。

“在学校里不开心一定要?和?我们说。”

明栖继续点头。

“实在受不了这个环境不想读幼儿园，也行。”

明栖依旧……

等会！

“不读书怎么行？”她用眼神质问闻骆。

班级老师已经在校门口等待，两人只好先跟老师交代两句，然后把宝贝闺女儿交到她的手上。

明栖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仿佛说着：呜呜呜一定要?对我姑娘好！

倒是宁宝，丝毫不怕生，任由老师拉着，主动跟爸爸妈妈告别。

“爸爸再见?！妈妈再见?！”

然后背着粉色的小书包，颠儿颠儿的跑进了校园里，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看着她的反应，闻骆声?音淡淡：“我们的关心貌似是多余的。”

明栖忧心忡忡：“那倒也不一定。”

根据林岚回忆，明栖上幼儿园第一天也是这样，她刚放心下来准备和?姐妹们打麻将，幼儿园老师就给她致电，说孩子哭得鼻涕冒泡。

女儿随妈妈，天经地?义。

明栖在等着宁宝哭得鼻涕冒泡了。

明栖一回到家里，就坐在沙发前面，盯着连接手机的监控屏幕。

然后，就发现——

在一圈人都在哭的时候，宁宝坐在座位上啃手指玩，并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老师都忍不住好奇，上来问了一句：“闻瑀宁小朋友，你不害怕吗？”

宁宝用一种“你为?什么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的眼神看着老师，淡定地?摇了摇头。

闻骆看着淡定的女儿，揽住明栖的肩膀：“这下你放心了吧？”

明栖：“……”

“放心到令人难以相信。”

过了一会儿，到了午饭时间，一群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食堂。

宁宝又开始了旁若无人风卷蚕食的干饭模式，别的小朋友哭得吃不下，她是不够吃，还?问老师多添了一份。

闻骆在监控的另一头当场外解说：“宁宝能开心地?吃饭，应该就是适应了。”

明栖点头附议，悬着一上午的心也终于放心下来。

闻骆捏了捏她的肩膀，试图令她更放松一些：“我们也先去吃午饭。”

被他这么一提醒，明栖后知后觉有点儿饿，点头“嗯”了声?，但眼睛还?是不舍得从屏幕上挪开。

“走了，别看了。”

闻骆拉着明栖起?身，就那么一瞬间，明栖看着屏幕，“卧槽”了一声?。

她从小就被培养优雅的气质，几乎从不说脏话，这声?“卧槽”也让闻骆惊讶了下，震惊之余，又有点儿紧张。

“怎么了？”他朝屏幕看过去，却被明栖用手盖住。

“你你你……你要?有点儿心理?准备！”

能和?他讨价还?价，那一定不是宁宝出现了什么事故，可还?是神神秘秘的。

闻骆不自?觉皱了下眉头，低声?应道：“好。”

明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她缓缓放下手。

屏幕上，一群小孩吃饭也在哭，张着大嘴脸色通红冒着鼻涕泡泡。

就是有个小男孩长得特别白净斯文，哭起?来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眼尾吊着一抹红，以很“男主”的气质在一群小屁孩里脱尘而出。

小孩子也是视觉动物?，对好看的小朋友没有什么抵抗力。

所以，宁宝必然不会免俗。

不仅如此，别的小姑娘偷偷看两眼就算了，宁宝是个行动派，不仅在给小男孩擦眼泪，还?把自?己手里的酸奶送给了他。

酸奶，送给了别人。

让宁宝乖乖送出只有一份的食物?，这在明栖的认知里是及少见?的。

“现在这小孩儿……”

明栖想了半天没想到修饰词，就看到闻骆从紧抿的薄唇里泄出一声?冷哼。

她好整以暇地?扬了扬眉。

下一秒，闻骆却淡淡地?敛了神色：“吃饭去了。”

说着，却没忍住，一把将手机屏幕叩在桌面上。

老父亲担忧，但老父亲不说。

明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闻骆回头看她，眼神分明在问：“怎么了？”

明栖摆了摆手：“咱姑娘只是喜欢好看的男生罢了，一定不会有什么特殊情况的。”

再者?说这么大的小孩子懂什么啊，只是大人看在眼里好笑。

可闻骆却认真了起?来，轻声?一嗤：“跟你小时候一样。”

明栖：“？”

闻骆沉吟了会儿，说下去：“上幼儿园第一天，你还?被别的小男生牵手走出来呢。”

明栖：“……这你都记得？”

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闻骆又补充了一句：“当时妈朝你招手，你还?跟人家小孩儿吻别呢。”

语气平平，但不难听?出里面的酸意。

明栖无语：“闻骆，你该不会二十几年前的醋还?吃吧？”

“没有，”闻骆矢口否认，而后话音一转：“就是也不知道谁，天天在说闻骆哥哥最帅了，转头就对着手机看胡歌彭于晏喊着老公。”

明栖：“……”

*

幼儿园生活第一天，宁宝的表现超过众人想象，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明栖和?闻骆又亲自?去接她回家。

这次两人来得早了些，在大门口挤到了好位置。

视野开阔，一排排小萝卜头一眼就能看清。

“出来了。”闻骆先看到了宁宝，跟明栖说。

明栖一边在人群里搜索宁宝的身影，一边纳罕：“你直接招呼她呀。”

闻骆嘴巴抿得很紧，没有说话。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太久，明栖对他的微表情洞察得炉火纯青，知道他表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心里大概是并不痛快。

大还?是依旧被女儿牵动心思。

明栖还?想打趣他两句，就听?到宁宝清脆的招呼声?：“爸爸妈妈！”

她应声?看过去，发现了闻骆的情绪所在，眉毛一挑。

宁宝拉着小男孩走过来，热情地?给爸爸妈妈介绍：“爸爸妈妈，这是我的好朋友，路绛林。”

叫路绛林的小朋友乖乖地?朝两人鞠个躬：“叔叔阿姨好。”

小孩子声?音有点儿哑，看样子今天在幼儿园里没少哭。

明栖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呀。”

然后用手肘推了下闻骆，他这才?看了小孩儿一眼，淡淡道：“嗯，有空来家里做客。”

刚好路绛林的妈妈也来接他，明栖牵着宁宝往停车的位置走。

宁宝本来是个很爱害羞的性格，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还?主动交起?了朋友。

明栖问她：“今天你在幼儿园开心吗？”

宁宝点头：“开心呀。”

“哪里开心？”

宁宝不假思索：“因为?认识了路绛林啊。”

明栖：“……”

她回头看了眼在后头帮姑娘拎着小书包的闻骆，闻骆也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继续用眼神交流：要?么你跟宁宝说说话？

闻骆偏过头，表示不要?。

明栖只好继续问：“为?什么喜欢路绛林啊？”

宁宝：“因为?他长得好看呗。”

明栖和?闻骆：“……”

还?以为?两个人不信，宁宝停住脚步，等着爸爸走上来，用另一侧手臂挽住爸爸，认真地?解释了一番：“爸爸妈妈，路绛林真的好好看，哭起?来更好看了！”

“我想要?和?他做朋友，还?把小酸奶给他了呢，晚上可不可再喝一罐啊？”她小声?问，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

闻骆这才?出了声?：“可以。”

宁宝立刻欢呼起?来：“爸爸真好！”

说完，扑腾着上车。

“你慢点儿。”明栖跟在身后嘱咐着。

闻骆嘴角露出一点儿笑意。

晚上，宁宝又给姥姥奶奶打电话，讲了在幼儿园的第一天，跟全家人介绍新认识的漂亮朋友路绛林。

林岚问她：“幼儿园好玩吗？”

宁宝说：“有路绛林，很好玩啊。”

骆知敏问她：“还?想继续上幼儿园吗？”

宁宝说：“有路绛林，现在就已经期盼着明天啦！”

带着对再见?路绛林的期盼，宁宝早早就睡觉了。

闻骆和?明栖分别处理?了点儿工作，睡觉时间已经很晚。

明栖洗好之后，趴在床上看书，等着闻骆给她吹头发。

闻骆从卫生间出来后，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轻车熟路地?折回卫生间，拿出吹风机。

“七七。”他叫她。

明栖身子都没离开床单，蹭着换个方向?，方便他的动作。

闻骆笑她：“就等着我来伺候你啊？”

明栖钻进他的怀里，撒娇道：“是呀。”

“怎么你们小姑娘一个比一个难伺候。”闻骆一边抱怨，一边心甘情愿地?给吹风机插上电源。

明栖却警惕起?来，从书里抬起?头，声?色严厉问道：“什么叫你们小姑娘？到底有几个小姑娘？”

闻骆：“……”

他揉了揉眉心，不得不解释了一句：“我是说你和?宁宝。”

明栖：“啊。”

把她跟五岁小孩儿放在一起?说，还?真不知道是该高兴显年纪小好，还?是生气把她当小孩子好。

她努了努嘴：“我就算了，宁宝那么乖，怎么难伺候了？”

这位当妈的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

想了想，又不可置信地?问道：“闻骆，你该不会网上的洗脑包看多了，真的在吃路绛林小朋友的醋吧？你女儿才?五岁不可能早恋的……”

明栖越说越激动，甚至坐起?身子开始手舞足蹈。

闻骆很久没有见?到过明栖对一件事这么较真，被她的憨态逗得心情愉悦，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见?他一笑，明栖更感觉不对劲儿：“傻了？”

闻骆笑她：“你怎么可以这么会脑补。”

明栖：“？”

怕她生气，闻骆立刻自?己接话：“我就是，突然发现，原来宁宝的世界不会只有我们。”

她很小的时候，眼里只有爸爸妈妈，会因为?爸爸妈妈出差难过。

长大一些，也要?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出去找小伙伴玩。

而如今，她开始自?己去找喜欢的同学，跟人家交朋友。

在未来，她可能为?了求学为?了梦想，走得更远，很少回来。

这些年，就算是闻家乃至华尚，多次催着闻骆要?个二胎，有个男孩“继承家业”，都被闻骆淡淡地?驳回了。

一方面心疼明栖，不想让她再遭受一遍生育之苦；另一方面，夫妻二人在不断照顾宁宝的过程中，早就深深地?喜爱唯一的孩子，也怕再有一个宝宝的降世，令宁宝感觉到任何不受宠爱。

就这么一个宝宝，明栖和?闻骆自?然是拿出最好的资源和?最多的精力照顾和?喜欢的。

而人类都是势力的生物?，妄图在付出之后，得到同等的回报。

“一个人的生命里会有新人不断进入。”

这是一个无可争议的命题，两人还?没准备好，却无可避免地?面对了。

明栖被他这么一说，也感觉到有点难过。

“所有孩子都会离开的，所有亲人也会离开，但伴侣不会，”明栖看着闻骆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我会陪着你到最后的。”

你也是，陪着我到最后。

这大概就是上帝赋予爱情的意义。

在孤零零的世间，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爱人是上帝的礼物?，来到你身边，叫你不孤单。

她的眼型很漂亮，前半截圆润，眼尾微微上挑。

眼神也很明亮，十年如一日般灵动，在岁月的洗礼下更添柔和?。

无论?在一起?多久，闻骆看她一眼，总会沦陷。

“嗯。”他音色沙哑，但郑重?其事地?回答她：“我们一起?到最后。”

说着，他一手托她的腰身，对着嫣红的嘴唇，轻轻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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