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一起逛青楼
面具一寸寸向下,露出光洁平展的额头,还有那双即便是戴着面具也遮挡不住寒意的深邃双眸,彼时正紧盯着她,好像在无声地催促。
唐昭夜忙一股气将面具摘了下来。
砰。
青铜面具落在地上,她却看得发愣一时间忘了去捡。
本以为面具下会极为丑陋粗鄙,竟没想到是个如此丰神俊逸的小郎君,面若秋月,眉如墨画。还真是和他的性格大相径庭。
也难怪他整日将自己的脸挡住,怕是犯人瞧见他的样子,也要少了几分畏惧。
店内好几个姑娘都向这边投来目光,连店家都忍不住称赞一句:“这身云衫与郎君甚配,简直就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老板这衣裳我们要了,多少钱?”唐昭夜笑着问,这才是重点。
“十两。”
亲娘个乖乖,什么衣裳要这么贵。
南弘修似是不想在这里耽误太久,直接掏了钱袋子丢给唐昭夜,抬脚便走出了店门。
“老板,给您钱。”唐昭夜从里面掏了银子,笑着交给老板,拿好南弘修换下来的衣裳,这才跑出去追上他,将钱袋子双手奉上,“将军,给,您的钱袋子。”
她方才颠了颠,看来他们飞骑军的俸禄还真是丰厚,随随便便出门就带这么多银子,十两银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没有大出血,真是失算。
从东市卖鱼老伯家低矮的围墙绕过去,沿着一条缓步向下陈旧的石板路,一路走到底,会看到一条狭长昏暗的甬道,这便是长安城中有名的黑市。
上头是春江花月楼与百味书阁,两栋高大的楼阁中间匀出来一条缝隙,也不知是谁先找到了这地方,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做黑市买卖的地方。
听着春江花月楼里乐娘唱小曲,伴着书阁中学子们谈经论道的声音,在下面做着杀人越货的生意,也别有一番风味。
快走过去时唐昭夜对身边人说:“等下进去恐怕会被人察觉,属下就暂时僭越唤您为南兄可好?”
“嗯。”
说着便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甬道中格外的热闹,各种各样的人穿梭其中,有脖子上缠着蟒蛇的西域壮汉,有雌雄难辨身材婀娜的魅人,不过大都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空去搭理旁人。
“我带南兄去见一个熟人,他可是这里的百事通,任何货物要进黑市售卖都要经过他的手。”
南弘修总觉得她的话隐隐透露着算计,怕是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不过还是毫不迟疑地跟着她向里面走去。
他们在一处不起眼的摊位前停下,地上只摆着几件古董,老板自己则盖着把蒲扇睡得正香,一点都不像是在做生意。
“老伯!”唐昭夜上前将蒲扇掀开,冲他笑嘻嘻地露出一排白牙,“是我,之前让你给我留的东西呢?”
老板不耐烦地将蒲扇抢回来,重新盖在脸上,没好气地嘟囔:“王家小子刚买走,你来晚了。”
什么?王二狗竟然真的不等她再战,就抢先一步买下了那杆枪。看来她爹的生辰礼物,要花些心思再去寻别的了,要说南弘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个时候来,她可真是命途多舛。
“这就是你说的百事通?”南弘修尚不知自己得罪了她,却晓得她将自己诓来是为着她自己的事情。
“你还说!要不是因为你……”唐昭夜正懊恼,猛地转身瞪着他,却在看见他那张阎王脸时瞬间偃旗息鼓,接下来的话也都不敢说下去。
南弘修挑眉:“我?”
讪讪地垂下手,唐昭夜心想着还是关大哥的事情要紧,暂且不跟他计较,便再一次将老伯脸上的蒲扇掀开,在对方发飙之前掏出一锭金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伯,再问你点事儿呗?”
一看到金子,老板眼前一亮,瞬间眉开眼笑,将金子夺过来揣进怀中。
“好说好说,这黑市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姑娘随便问。”
南弘修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绘图,在老板面前展开,指间捏着一角,冷声问:“可有见过此物?”
老板凑上前看了一眼,立刻撂下。
“这八宝累丝金簪,是宫中司宝司才能做出来的稀罕玩意,你们来问此物必然是与宫中有关系吧,难道不知黑市素来不做朝廷的生意?”
只看了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什么东西,要说没见过才怪。
唐昭夜在一旁轻哼:“你们不与朝廷的人做生意,却私下里倒卖宫中物品,要是衙门追查起来,不知道这黑市还能存活几时?”
老板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二人,似是在思酌着她的话。
啪嗒。
一只金叶子掉落在摊位上,立刻吸引了老板的目光,继而金叶子像是下雨一般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堆。
唐昭夜瞧着南弘修丢金叶子的样子,颇有几分在锦鲤池边喂鱼的闲适,好似丢的不是金子,而是鱼饵。
“还不说?”南弘修抖了抖已经空了的钱袋子,丢给唐昭夜,“再装回去。”
老板赶紧拦下她,将金叶子往自己怀中拢了拢,埋头专心致志地清点着金子,头也不抬道:“你们要找的东西被一位恩客买走了,说是要送给春香楼的花魁娘子。”
“花魁裴娘子?”唐昭夜惊诧,“怎么偏偏是她……”
春香楼是平康坊最大的青楼,唐昭夜在楼里还有一位相熟的姑娘。
多年前唐昭夜曾在长安街头救过一位身陷囹圄的少女,名唤阿月。唐昭夜给了她安置亡父的银两,本想等她葬好亡父后将她带回侯府做个丫鬟,谁知唐昭夜因着一桩急事不得不立即离京,回来时阿月已经委身于春香楼,成了楼里的明月姑娘。
之后唐昭夜几次想要替她赎身,都被明月拒绝,她说那便是她的命。
楼里有许多和明月一样身世可怜的女子,将那里当做是安身立命之所。
听了老伯的话,南弘修便带她即刻动身前往平康坊,打算在宵禁之前解决了裴娘子的事情,不然入夜后就不能再进宫。
在前往平康坊的路上,南弘修问她:“你方才说,裴娘子怎么了?”
说起这个唐昭夜就有些头痛,啧了一声:“将军你也知道春香楼那地方,向来是进去容易出来难……”
本来还想和他细细探讨一番,谁知南弘修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回道:
“不知道。”
他不知道?
“你该不会从来都没去过春香楼吧?”唐昭夜惊讶。
“我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吗?”
说来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唐昭夜觉得很是稀奇。在她认识的所有男子中,除了正人君子如林展雪,妻管严如她大哥外,即便是她亲爹唐老侯爷都是去过春香楼应酬的,南弘修一个血气方刚的八尺男儿竟然从未去过。
其实春香楼中清倌居多,恩客们在楼中与姑娘们大多是吟诗作对,只谈风月不事云雨。那些进京赶考的学子,去平康坊逛一圈寻位红颜知己,更是入京的必备功课,若是不去怕是要被同窗们笑话。
曾有位常年流连风月场的文人说过,大兴朝的繁华盛世,一半落在未央宫金銮殿的顶端,一半绘在平康坊姑娘们的花钿中。
可见平康坊在百姓们日常生活中的地位。
唐昭夜干笑两声:“想不到将军还挺洁身自好。”
“你还没有说裴娘子的事情。”
唐昭夜“啊”了一声,随即道:“裴娘子是春香楼的门面,生得倾国倾城,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求见她一面,可是她这人心高气傲的很,除非是奇珍异宝否则很难打动她,她越是这般那些男人们越是为她神魂颠倒,那只八宝累丝金簪要是落到她手中,我们怕是很难拿到了。”
“她背后有靠山。”
“将军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她背后确实有一位顶厉害的靠山。”唐昭夜凑近了一些,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道,“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邱国舅。”
南弘修微微侧颜,鼻尖离她仅分寸之间,温热气息拂过她的发丝,如细雪落玉阶,涟漪泛心湖。
唐昭夜一时出神,连迎面而来的马车都不曾察觉,下一瞬肩膀已经被人抓住,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凭空转了一圈,马车堪堪擦着南弘修的后背驶过。
有惊无险。
“看路。”南弘修松开手,从唐昭夜拎着的包裹中将自己的玄色披风取出,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见他大有一副生怕被非礼的样子,唐昭夜往一旁挪了挪,与他保持了半丈的距离。为着方才犯花痴以至于连马车都不会躲的行为,感到深深的羞耻,以至于一路上话也少了许多。
很快便到了平康坊,这里白日远没有夜间繁华,只有几家勤勤恳恳又没什么生意的老鸨站在门口揽客。
难得见到如此俊俏的郎君,那些老鸨恨不能使出看家本领将南弘修拉进自家小楼,连楼上倚栏的姑娘们都纷纷探头往下瞧,还有胆子大的干脆朝他身上丢香帕。
“将军,我觉得你还是戴着面具比较好。”
“为何?”
“您的真容,比戴面具还要招摇。”
南弘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闭上嘴,乖乖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