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铁围城
“师父,您说什么呢?”女人无辜的瞪大双眼。
“甭跟我整这里格楞!”冷眼打量她铺眉苫眼做张做势,我挑挑眉:“行,不承认是吧,那咱们就明明白白的唠扯唠扯!”
“孙家出事,势必要找阴阳生的,于是你自告奋勇主动充当跑腿。不过我就奇了怪了,你不去城南府花家,反而见钟不打铸钟敲,舍近求远摸到我这里。怎么着,你是觉得我比花家其他人都好对付,不会碍你的事?”
女人歪着头,忽闪忽闪眨着眼睛,下一瞬,孩童一样天真无辜的表情寸寸龟裂,嘴角怪异的向耳根咧开,破开一道黝黑狰狞的洞隙:“从我找上门的时候,你就怀疑我了?”
我阴笑:“还真个不是,诈你的!就想看看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常将军嘶嘶啦啦含混不清的吐着舌头:“这死鬼是前阵子找我看阴宅的殷家那个死了的闺女?”
“咱俩说的应该是一家。”我点点头,对女鬼接茬说:“你是在归海扶你进门的时候露了破绽,这身体的原主儿见了归海就像枪头上的雀儿,递个衣服都得隔空扔棺材盖儿上,怎么突然就转了性,还敢让他抓着胳膊肘?这说不过去啊!”
“直到刚才,有人给我传了个信儿,我才恍然大悟!”冷笑着摊开手掌,蓍草娃娃在我掌心里坐了起来,我戳了戳它的小脑瓜:“说吧!”
蓍草娃娃嘴巴开开合合,陆元鸽的声音从它嘴里幽幽飘了出来:“……我在下边并没查到两家的阴亲记档,龙凤帖压根儿就没报到阴司里…诶,你别忘了钢琴的事啊…我往外走时,看见鬼差拘了个怨气冲天的鬼,好奇就问了一嘴,倒也巧,正是白祈文!手脚都被拘魂镣靠着,手里倒是攥着半张撕坏的龙凤帖…那什么、钢琴一定得是steinway的啊…不过他灵识被锁,我问不出什么,只听他一个劲念着什么姓孙的骗了他……你上点心,钢琴早点给我烧过来啊……”
“……后来鬼差碎嘴子,我听了一耳朵,说是跟他一块的女鬼跑了,恐怕是要找白祈文说的那个孙什么的报仇。好在那人是个杀猪的,女鬼不敢近身,怕只怕她附在旁人身上祸害人…我说,我那钢琴,你千万给我当事儿办啊……”
我戳了下那个叽里呱啦的小脑瓜,蓍草娃娃乖乖闭上了嘴,撅着屁股掀起我的袖口,顺着袖管一气爬进我胸前的暗兜里。
“没错,我就是殷宁!”女鬼双眼像浸了血一般,连眼白也漫上了骇人的猩红。她凄厉的咧开嘴,分不清是哭是笑,叫人寒毛卓竖,不由肝儿颤:“我找他索命来了,我找孙巍索命来了!你们要是敢碍事,通通得死!”
“妈了个巴子!”常将军大背头一拢,抬腿就要往前冲。
“老仙!”归海重溟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低声提醒:“不能刺激她,变成厉鬼就不好收场了!”
常将军喘着粗气骂骂咧咧,我生怕他激怒殷宁,错开一步挡在他身前打岔:“为什么是孙巍?你俩不是两姨兄妹么?”
女鬼饿虎饥鹰似的直勾勾盯着孙巍,形色狞恶,相当暴躁:“二刈子少晒脸!滚开!”
二刈子?嘿我这暴脾气!我和常将军一块抬腿往前冲,“冷静!冷静啊!”虫子一手一个,把我俩的后襟拽的老长。
赵空崖状似无意的往前踱了两步:“阳间自有阳间法度,天大冤屈也由不得你干涉他人生死!不要执迷不悟!”他左手负在身后,像握着个虚空的苹果,突然五指猛的一收,紧攥成拳。
我和常将军面面相觑对脸懵逼,这爪子比划的是个啥啊?
归海重溟暗搓搓的勾搭上我俩的肩膀,低声咬耳朵:“我猜这是要关门打狗的意思,他要困住死鬼,叫我们负责削它!”
常将军把指节捏的嘎嘣响:“得削!还得往死里削!”
“等等老仙!咱就给那牛鼻子脸面,配合配合,先把人救下来再说!”我拉住常将军,其实心里早把赵空崖从里到面兜肚连肠的骂了个底儿掉。什么不靠谱的玩意!能请神不能安神,还说有分寸,他有个锤子分寸!
“小鬼……咳……闺女!”归海腆着白脸笑嘻嘻的往前凑了凑:“看在叔刚才救过你的份上,再商量商量呗?”
女鬼尖厉的笑起来:“那就让你死的痛快点!”
“给脸不要脸!”赵空崖拈出一张符箓,向空中一甩,振的飒飒响。
“呵,铁围城啊!”常将军抹了一把溜光水滑的大背,显出些内行的神气来。
赵空崖非常帅气的把符箓扬手一抛,我们都眼巴巴等着符箓像玄幻电影里那样牛逼的在空中自燃,这烧包的道士却从胸前摸出一只造型奇特的打火机,砂轮一擦,蹿起三寸来长的火苗,把符箓当空一燎。一波迷秀操作,愣是看的我们三人一鬼困惑又茫然。
“麻溜的成吗?啥时候了还特么凹造型,玩儿呢!”我一脑门子黑线。
赵空崖连个眼神都没给我,兀自在屋中离位、兑位和巽位布卦。
女鬼似乎觉察到了威胁,身形一闪,咆哮着扑向正在闭目念决的赵空崖。
一瞬的眼神交会,我和归海、常将军兵分三路,兔起鹘落,围住女鬼。女鬼半路被截,脑袋突然像失灵的机械木偶一样僵硬的胡乱摆动,血红的眼球在眼眶里飞速转动,看的我直发毛。
女鬼血红的眼球在我们仨身上转了一个来回,我琢磨着它大概是要挑个看上去比较好捏的软柿子,正想着,它就没头没脑的朝我扑来。我火星乱逬,连归海那货看着都比我慈祥,哪里来的错觉让它有勇气拿我当突破口?奇耻大辱!
刃锋“铮”的一声冲出烟杆,我提起烟杆子就要劈过去。“住手!”归海难得的睁大眯眯眼睛,急头白脸的呼嗥:“那是人壳子!”
一急眼忘了这茬了!烟枪硬生生拐了个弯,擦着女鬼耳侧劈了下去,女鬼一双利爪顺势朝我胸前袭来!一招一式的工夫,我闭上眼,脆弱的肋巴骨已经做好再次遭受荼毒的准备了。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我低头一瞅,虫子的大长腿高高抬起,优雅的架在女鬼胳肢窝下,常将军亮出一口大白牙:“虎超的送人头啊!”
我一哂,趁机抽身,归海瞅准空档使的不知是什么古怪招数,出掌看似绵软无力,几下就把女鬼逼到墙角。
女鬼屡遭掣肘,顿时狂暴起来,也不分哪个是哪个,向着离她最近的归海,鸷击狼噬一般直扑过去!
我和常将军一拥而上,拦的拦,挡的挡,常将军虎捶了女鬼两拳,强行把女鬼胳膊扭在身后,直喘粗气:“哎呀妈呀!这死鬼娘们还真操蛋!”
他正说着,不防就被女鬼一胳膊掫开老远。我一急,索性一头拱在女鬼肚子上,死死抱住它的腰。归海在女鬼身后,胳膊从女鬼肋下伸出,我也是服他,这节骨眼还不忘绅士手,空着两拳牢牢勒住女鬼胳肢窝。
常将军跟头把式的连退几步,扯脖子跟赵空崖喊:“瘪犊咂!还磨叽呢!”
话音刚落,赵空崖蓦地睁开眼,大喝一声:“闪开!”
我和赵空崖闻声急忙跳开,也就瞬间工夫,恍若铁骑突出刀枪鸣,金属破空的铮鸣犹带着颤音,阴卦位三根一抱来粗的玄铁柱子直破出房梁,把女鬼困在里头!
女鬼尖声狂笑,并没把这阵仗放在眼里,挓挲着一双手爪就向我们几个奔了过来。我的心堵在嗓子眼,生怕它突然冲到我跟前,倒不是怕它,只是单纯的肋巴骨儿疼,着实不想干架。
一声巨响,地下骤然又窜出一根玄铁柱子,堪堪阻住女鬼去路,玄铁柱子带起的罡气愣是硬生生把它震出老远!女鬼狂悖的扎挣起来,左冲右撞,顷刻间一根根玄铁柱从头顶和地下不断地砸落破出,一会功夫,女鬼四围已宛如铸起万丈铁壁,上天不能,入地无门。
“这就是铁围城?”归海半是惊讶半是叹服。
我惊奇的拿眼扫搭着他,常将军能看到铁围城化相不奇怪,意外的是归海重溟,莫非这货也是阴阳眼?
似乎觉察到我的目光,归海重溟偏头冲我弯了弯鼻子下边的并集符号。
常将军一副见惯大风大浪大阵仗的架势,见怪不怪的哼哼:“还成,整的不算太磕碜。”
兽穷则齧,女鬼在阵中猛烈冲撞,赵空崖文绉绉的来了一声断喝:“念你尚未害人性命,若罢手,我便既往不咎!”
凄厉尖锐的笑一声高过一声,女鬼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死死盯住墙角里浑浑噩噩的孙巍,:“我要他的命!谁都别想拦我!”
赵空崖静默片刻,沉声招呼我们仨:“它阴气太重,不能再拖了!越拖下去,对身体原主的伤害就越多一分。赶紧想办法,术法也好、拳脚功夫也罢,一定要把它逼出来!”
“老仙,这里头的门道你懂的比我们多,还得请您老人家帮衬一把,和赵空崖一块替我们掠阵,剩下的尽管交给我们!”归海重溟声音压的极低。
“好说,救人嘛!这都不是事!”常将军点点头,噼里啪啦拍着胸口,大大咧咧一挥手:“你们就可劲儿整吧,这儿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