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这么晚了，街上人也少，直接飘过去没事儿吧？反正避着点就行了，这样还快一点。”

周若琳进车库把车开出来，程邹双手插在口袋里，想偷懒的意思表现的十分明显。

他们身体特殊，化成鬼身也能被人所看见，一旦被人看到他们飘来飘去，肯定会引起不小的混乱。

周若琳车停在程邹面前拍了拍方向盘，催促程邹赶快上车，“市里夜生活什么样你不知道？老板娘把我们保下来，回头出了事地府肯定先找她，别给她惹事，快上车。”

程邹绕到驾驶座车门一边，说：“我开得快，我来开，你开着地图看她到哪了，给我指着方向。”

“行。”周若琳爽快的挪去了副驾驶上。

“回头？

你给我也弄个APP装上试试看。”程邹打着方向盘说道。

“想通了？”周若琳说：“才一个下午就想通了？挺快啊。”

程邹说：“不是，没，就是想了解一下，不是有句话说‘隔行如隔山’嘛，接触多一点，说不定就更能理解了。”

“嘁。”周若琳不客气的道：“死鸭子嘴硬。”

车子一路前行到城北居民区，再往前就是泥泞的小路，难以驱车前行。

周若琳一路盯着手机上显示的红点，眉头皱的很紧。

固定监测装置的位置是不动的，而鬼魂的位置反映在手机上最准确的地点就是他在经过检测装置五百米之内，这个范围安小北经过反复的测试之后，目前能够达到的最大精准度。

离固定监测装置越远，位置越模糊，地图上移动的红点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逐渐扩大，红色覆盖的范围代表着目标可能存在的范围。

城北距离太远，他们一路追过来，地图上的红色已经由一个句号大小扩大成了两个拇指指甲那么大。

覆盖范围和昨天晚上他们追踪的地方稍有些不同。

程邹问她怎么了：“她到哪了？没了？”

周若琳摇摇头，指着地图给他看。

以往周若琳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基本都是不耐烦的推开，让她直接说，这一次则凑过去和她一起看。

城北居民区往北半公里，是前几年新建的一个垃圾场和好几个化工厂，而红色覆盖的范围就在垃圾场和居民区的交界处，偏向垃圾场，并且看趋势还在继续往北走。

再走下去就超范围了，该看不见了。

程邹立即反打方向盘，猛踩油门，把车开上了附近一条水泥路：“绕过居民区，我们直接去垃圾场。”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阴风吹得程邹打了个寒噤，他习惯性的张口想骂一句脏话，但是刚张开又闭上了，虽然闭上嘴，但是在心里又多骂了两句。

垃圾场的味道本来就熏人，这一阵一阵的阴风刮过来，味道酸爽刺激。

还有垃圾袋什么的，黑的白的红的齐齐跟着乱舞的风欢快的飞上天，有一个黑袋子干脆挂在了唯一的路灯上，摇摇摆摆，光线被遮得严严实实，借着微弱的月光，简直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嚯，”程邹捏着鼻子道：“这鬼什么癖好，不是贫困居民区，就是臭气熏天的垃圾场，我要是她，我宁愿去地府，也不在这呆。”

周若琳说：“可惜你不是她，不仅去不了地府，还得跟她一样在垃圾场里呆着，直到抓到她为止。”

程邹冲她竖起大拇指：“狠还是你狠。”

专戳痛脚，精准无误。

周若琳突然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他听。

不远处似乎传来争吵的声音，能判断出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听不清楚。

程邹和周若琳对视一眼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我说了让你不要做这些事情，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安心！”

发生争吵的是一个男子和一个老奶奶，两个人都是实打实的人类，并不是鬼怪，老奶奶手里还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都是空的瓶子，有塑料的，有铝制的。

程邹无语道：“看来是家里老人趁着天黑来垃圾场偷垃圾的。”

周若琳脸上表情也很一言难尽：“垃圾都进垃圾场了，还捡来做什么？”

程邹说：“捡了带走，回头拿到废品回收站，卖出去换钱，倒是个不错的赚钱法子。”

周若琳嘴角一抽，白他一眼，“这么好不如你也去干。”

两人听了几句，程邹说：“走了，去别处看看。”

周若琳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老奶奶的身影，觉得很眼熟，但是路灯被黑塑料袋捂的严严实实，他们隔的距离略远，看的不清晰，周若琳一时没想起来。

程邹见她不动，问道：“怎么了？他们有问题？”

周若琳说：“觉得那个老人有些眼熟，但没想起来，可能认错了，走吧，去别处找找。”

两人转身正要离开，不料忽然一个绿色的啤酒瓶从垃圾堆上咕噜咕噜滚下来，正砸在程邹脚边，声音引起了正在说话的人的注意。

“你就算不考虑我的感受，也替她想想，她愿意看见你这……谁在那？”

程邹爆了句粗口，啤酒瓶子滚下来不是巧合，这垃圾场四周的风不正常，他们明显是被那个鬼在暗中阴了一把。

无奈之下，程邹和周若琳只好走了出来，那个男子也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剃着很常见的平头发型，一双丹凤眼，嘴角上有一颗小痣，长的很帅气，年纪约摸二十出头。

“你们是……？”

“奶奶？是你？”

周若琳视线扫过男子身后的老奶奶，离得近了，看清面容，她也想起来了，她白天的时候刚见过。

医院走廊里三个女生闹起来的时候，张华扶了一把的那个老奶奶。

老奶奶却不记得周若琳了，迷茫的看着她，她身旁的男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周若琳解释说：“我们白天在医院里见过，我是医院的医生。”

老奶奶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扶了我一把的好心医生。”

周若琳：“……不是的，我是旁边那个，和扶你的那个医生站在一起的那个。”

老奶奶说：“哦，是你是你。”表情却不是想起来的样子。

程邹说：“我们白天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件重要东西扔了，实在没办法过来找一找。”

程邹长相憨厚，一旦和颜悦色的笑起来，眉宇之间那股子凌厉便被掩盖的一干二净，非常容易拉进与旁人的距离，尤其是陌生人。

男子警惕的表情缓和了下来，面上带了点歉意：“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们是垃圾场的工作人员，来抓我们的。”

程邹哈哈的说：“不是不是。”

男子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奶奶她总是一个人偷偷出来，想用这种办法多赚点钱，以前家里穷，现在家里经济情况已经好了，但我劝她很多次她也不听。”

程邹说能够理解。

男子带着老人离去后，周若琳若有所思的问：“你觉不觉得他们有些奇怪？尤其是那个男的。”

程邹不觉得，他说：“老人一般都这样，吃过苦，过惯了苦日子，即使生活好了，也要多赚钱，而且从前的生活状态坚持了太长时间，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周若琳上下打量他两眼：“包括你？”

程邹：“包……，我不老！！我也就才四十岁而已。”

周若琳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用叹气声表示她未出口的埋汰之言。

程邹：“……”

“说正经的，刚刚那个男的，你不觉得他一开始的态度很古怪吗？”周若琳思考着说，“如果把我们当垃圾场的管理人员，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躲起来吗？”

她还在说着，程邹已经走远了，周若琳追上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程邹敷衍说：“听着呢听着呢，你说那个男的你觉得有问题。你管那些做什么，又跟我们捉鬼没什么关系。”

居然很有道理，难以反驳。

周若琳和程邹在偌大个散发着酸臭的垃圾场里搜寻着，程邹绕过一堆废旧的家用电器残骸，被残骸挡在后面的东西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血肉模糊到根本看不清面容和身体轮廓的鬼。

只能通过身形大致判断这是一个女生。

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双眼翻白，两只胳膊环抱着双膝，血污满身。

程邹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

一回神立刻单手抓握，虚拢手掌，罩住女鬼。

“唉周儿，我抓着一个，你过来看看，我感觉不太像我们要抓的鬼。”

四周忽然阴风大作，白色的纸钱漫天撒下，铃铛声叮当作响，无限回荡在这一小方天地之间，幽怨哀婉到让人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竖起的低吟声由远及近。

一团黑雾飘近，弥漫在空气之中。

程邹周若琳后退了一步，从那雾气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黑色的高帽戴在发顶，帽子两边白色的系带在下巴上系成规矩的蝴蝶结，宽大的黑白袍子，袖子和衣角被风吹得乱舞，隐约看得出来宽大的袍子下细瘦到嶙峋的身形。

面色白的如同被最强力的漂白剂漂白过的白纸，唇色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一张脸上唯一的颜色便是黑色的瞳仁。

十指指甲尖尖，包着一层皮的手清晰可见指骨，双手交叠，略略弯腰算是见礼。

“二位安好。多日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