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夏成蹊进门发现没有一盏灯亮着,不同寻常的景象让他不由心下一沉,快步上了楼,敲了敲陆恒林的卧室门。
陆恒林其实就呆坐在床上,在黑暗里发呆,听到敲门声,心头骤然一紧。
他失魂落魄,根本做不到江远说的像平常一样,毕竟在今天早上,他都还在可笑的以为他和小蹊会有重归于好的机会,一直都在笨拙又小心翼翼地向他示好。
没有吃完的饼干都被装在密封罐里,就放在餐桌上,他甚至还记得那种酥脆香甜的感觉。
想着想着,又觉得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今天不舒服吗?晚上吃饭没有?”夏成蹊担心陆恒林不舒服,忍不住忧心忡忡。
陆恒林深深呼吸,站起来打开门,神色惨淡地说,“有点累,想早点睡了。”
“先等等,我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再睡。”夏成蹊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伪装的温柔,就像是蚀骨的毒药,陆恒林一边觉得疼痛难忍,一边又无可抑制的沉溺下去。成年人是真的很厉害啊,哪怕心里想的是这个人从此消失,也可以佯装得这样温柔。
他痛恨现在的自己,明明应该注意力全在自己可能遭遇的危险当中,可却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陆恒林轻轻后退了一步,看着地面藏起了自己的眼神,“我没事,就是这段时间熬夜多,所以特别累。”
夏成蹊看了他片刻,“那你早点睡吧。”
等到陆恒林再次关上卧室的们,他又站了一会,才慢慢地转过身,神色黯然。
他对陆恒林的情绪太敏感了,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很快捕捉到,今早离开的时候,他都还带着隐隐从身体里往外溢出的喜悦,而现在,却整个人都透着疏离。
他揉了揉额角,苍白地笑了一下。
虽然原因并不清楚,但有迹可循。江远近期的动作,林渊的紧追不舍,都说明了一些隐秘的问题。
被怀疑不是什么大事,他自信不会被林渊真的抓住什么把柄,江远也不是他的对手,奈何不了他。
可是不被陆恒林信任的感觉,竟然这样锥心啊。
江远走之前告诉陆恒林,他已经想办法和慕雅文的父亲慕正海达成了私下的合作约定,至于详细的内容,需要他再次去确认。
陆恒林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背景雄厚的女朋友。
慕雅文依照和夏成蹊的约定,一段时间没有来探望陆恒林,仅仅是打电话给他询问每天的情况。说实话他是觉得松了一口气的,这些天不见面不仅不会遗憾,反而让他觉得无比轻松。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任何恋爱的自觉,仅仅是因为风度和对对方有所亏欠而不得不每天耐心地跟她说几句话。
或者说,他沉溺于和夏成蹊一点点修复关系,向他一点点靠近,根本无暇顾及任何其他的事情。
然而他忽略了一直在真正为自己担忧的人,把全心全意都错付给了不值得的人。
心灰意冷当中,他甚至怀疑,曾经他的确也在大学时代那样深爱过一个人,可是随着变得成熟变得冷酷,爱情在那个他已经遗忘的陆恒林生命中或许不再重要了,所以他们分道扬镳,而后来他选择了慕雅文,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份家世都足够相衬,而对方也对自己死心塌地,仅此而已。
慕雅文登门的时候,夏成蹊就要出去,两个人正好照面,慕雅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夏先生,我想这段时间恒林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可不可以约他出去走走,我会带着你安排的
保镖,去安全的场合的,之前我的冒失给你带来了麻烦,很抱歉。”
夏成蹊温和地笑笑,“别这么说,谢谢你能理解我因为恒林的恢复问题作出的选择。你当然可以和他出去走走,只是希望你们务必注意安全。”
陆恒林就站在一边,看着夏成蹊诚恳的表情,如同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安全一样,心情沉郁又凄凉。
“其实今天我想约恒林去我家里吃饭的,你不要担心。”慕雅文笑笑。
夏成蹊点点头,“那祝你们用餐愉快。”
陆恒林见到慕正海的时候,心里是有一点迟疑的,因为对方看起来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不知道对方的协助,这一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何况他现在并没有付出代价的资本,任何空头支票都不能保证对方全力以赴。
慕正海似乎很宠溺慕雅文,见到他也笑脸相迎,慕雅文说自己饿了,便什么也没有说,立即叫佣人准备饭菜,三个人仅仅是一起用餐。
陆恒林心事重重,备受煎熬,所以吃得很少,虽然尽量掩饰着情绪,但他知道瞒不过慕正海。
慕雅文席间一直在细心地给他布菜,慕正海笑着说,“女儿大了真是不中留啊,眼里都没有爸爸了。”
“爸爸!”慕雅文娇嗔一句,立即给慕正海夹了一只虾过去。
慕正海笑着剥了虾,又放回了慕雅文的餐盘里。
陆恒林有些羡慕他们这样父慈女孝的场景,因为他从来不曾和自己的父亲这样其乐融融地用餐,他记忆里他们共处的时光,总是剑拔弩张的。
等到再有记忆,父亲已经不在了,他孑然一身,孤独地在这个世界上漂泊。
一餐饭结束之后,慕正海拍拍慕雅文的手,让她自己去看看书,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陆恒林单独谈。
慕雅文看着陆恒林有些为他担心,又有些娇羞,笑了笑红着脸走了。
陆恒林深吸一口气,和慕正海一起走进了书房。
“陆总,贵集团江远总经理,已经跟我深入地谈过了,想我请求协助。至于内容,想必他也告诉你了。”
“是的。”慕正海换上了商人的面孔,陆恒林也跟着不再虚与委蛇。
“在G国为贵集团海外项目部制造一点麻烦,不算难事,我也跟江远说过了,不需要你们提供任何经济上的报偿,之所以一定要见你一面,是有一点要求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陆恒林并没有很快回答,并非经济报偿,又必须要与他当面约定,要求只能是关于慕雅文。
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愿意答应,他对慕雅文有感谢,有歉疚,却唯独没有非她不可的感情。
就在陆恒林试图组织拒绝的措辞,思考着如何用利益打动对方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让他不可置信的请求。
“这一次我一定会尽全力协助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与我的女儿分手。”
陆恒林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正中下怀美妙到想都不敢想的要求。
总裁办公室,夏成蹊在一室黑暗里看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背影无限寂寥。
这样繁华的夜景,其实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就像曾经沙漠里壮阔的星空,草原上野生动物宏大的迁徙,落日里栖息满湖的火烈鸟一样,被他用来放空片刻。
就在他以为他们之间终于会走向和谐相处的时候,终于还是迎来了命运给予的,否定的答案。
他满心苦涩,觉得疲惫不堪,忽然之间,就觉得是时候真正放开手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一切,哪怕再靠近,有一天都是要还回去的。
放任
自己这样下去,只会控制不住逾越的冲动,最后得到一切成空的幻灭疼痛。
幸好他得体的女朋友出现了,提醒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沉溺于幻觉的可笑。
他走的这一段路,身体的劳累不算什么,内心的煎熬才是最难以承受的,因为其实从来没有人同行,只有他自己而已。
关于那段爱过的记忆,无论结局如何惨烈,至少是两个人的。可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那种孤独地怀揣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的感觉,就像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一场他一厢情愿的幻觉,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
他露出模糊的苦涩笑容。
想这些只是徒增伤感罢了,因为无论是不是还记得,陆恒林都已经是别人的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国内关于他们一起出入某个宴会被拍到的新闻那个瞬间,自己心脏一下子踩空一般坠下去的感觉,当时他头脑空白,匆匆地把手机锁屏,然后闭着眼深深呼吸。
那段时间他们周边信号一直不稳定,时有时无,刚刚好一些,他就在翻阅国内新闻的时候看到了这条消息,然后他很久没有去碰手机,转头去投身工作,借以平复自己心头的慌乱疼痛。
以往陆恒林也曾有过这样的绯闻,似乎是为了维持他一贯良好的形象,星源的公关部总是第一时间出面澄清。
深夜的时候,他再次打开手机刷新新闻,绯闻还在发酵,似乎女方那边已经默认了事实,星源这边则是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那种心脏瞬间下坠的失重痛楚又回来了,这里面不同寻常的意义,他并不想去思考。
他当然知道,陆恒林总有一天会从旧的恋情里彻底走出来,会把该忘掉的人忘掉,自己只是他青春岁月里一个陪他走一程的人,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一个别的人,和他一起把剩下的路都走完。
自己已经是,他不会回头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