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一只在宫中最普通最低劣的钗子,换来了一次重生的机遇。

我跟馨儿在茶寮的后厨换了胡三娘给我们的衣服,裹上头巾,挑上担子,担子上是新鲜蔬菜,便顺利混入了进城的人群中。

一路问人,摸到衙门口时,天色已经大亮。

我想,此时春城的官驿内,怕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吧。

找到那位胡大哥,把胡三娘的信交予了他,他了然地带着我们去了衙门里的一间偏厅,让我们在外候着,自己进去了。

等到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份文书,告诉我们:“你们呢,一个叫李信,一个叫李玉,泉城草安村人士,父母双亡,记住了没。”

我点点头,接过那份户籍文书:“胡大哥,请教您一个问题,城中如何赁屋?”

他惊奇望着我:“你这小娘子考虑地倒是与旁人不同,赁屋的话,出了衙门直直往前走,道口左转,有一老奶奶坐门前卖包子,问她即可。”

我点点头:“大哥何出此言?旁人此时是何种打算?小女子年纪小,希望得到您的指点。”

“旁人哪,像你们这般女流,一拿到户籍就准备找大户人家卖身做奴啦。”

我与馨儿面面相觑,向他行了个礼便离开府衙。

巷口找了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满脸皱纹,但精神却很好,打量我们半天:“小娘子不找好人家进府,为何要可怜巴巴在外赁屋啊?”

我低着头,双手交缠:“父母在世时教导,宁肯穷困潦倒,绝不卖身为奴。”

她面露不忍:“小娘子府上,曾经也是读书人吧,可怜呐,这老天爷,不给人活头啊。”

我和馨儿拿帕子擦了擦泪。

临近晌午,包子铺的生意也没了,老人家喊孙子来收拾,自己站起了身:“来姑娘,老朽今天也不要那点银子了,给你们带去最巧的那屋子去看看,合适今天给了定金,签个文书,就能住了。”

老人家带我们寻的屋子,在城中位置是最偏的,从衙门口那条大街要转了几十个小弯,转来转去,最终在一处小小的庭院前停住了。

我和馨儿放下挑菜的扁担,走进去一看,里面仅仅两间小屋,一间厨房,院子小的很,有一口井,屋子里一套桌椅,一张床,上面满是灰尘。

馨儿皱了皱眉。

我问老奶奶:“有稍微干净点的屋子吗?”

老奶奶有些不满:“这算是最好的了,咱们平民百姓,有的住就不错啦。”

我内心叹息,脸上带了笑,给她塞了几个胡三娘给我的铜板:“谢谢奶奶了,以后还请奶奶多照应。”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姑娘识礼数,以后你们卖菜尽管找我,我儿子是那里是头。”

老奶奶带我们去找了房东,签了文书,给了定金之后,我和馨儿站在院子里,不知该从何下手。

找了块布,打了井水,将桌椅擦干净后,又饿又困,就着巷口买来的饼吃了一顿。

真硬啊,真难吃。

馨儿的发髻乱了,捧着那块饼吃得却香甜:“公主,这饼真难吃。”

我:......................

这一天大概是我这辈子最累、最狼狈、最害怕也是最兴奋的一天,体力早已不支,内心翻江倒海,但意念却强撑着身体冷静地做完了该做的事:出门购买被褥、与周边穷邻居寒暄、摸清楚附近状况。

夜晚降临,与馨儿同坐院中,细细的吃了从街上买的凉面,正是夏日,凉风吹过,看着远处的一弯月牙,这十几年来焦躁不安的心稍稍有了些许慰藉。

馨儿问:“公主,接下去我们怎么做?”

我瞪了她一眼:“谁是公主?小心祸从口出。”

她吓得捂住了嘴,连忙改口:“姐姐,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看了看还扔在院墙边的那两筐蔬菜,我想了想,回答:“卖菜。”

第二天是在鸡鸣中惊醒的,我睁开了眼睛,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伸了伸胳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我看了看旁边睡得正熟的馨儿,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强忍着疼,悄悄地下了床。

洗漱之后,用昨日买的铜镜梳妆,用略黄的石粉将肌肤盖的粗糙,用黛块轻易改了眉眼形状,眼下点了一点黑痣,我便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卖菜姑娘。

出了门去买包子,卖包子的那位老奶奶姓胡,看见我忙招手让我过去。

我有些纳闷:“奶奶,怎么了?”

她边拿包子边神秘地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起了:“告诉你个消息,昨儿我儿子回来说的,现在还没几个人知晓。”

我接过纸袋,笑:“奶奶这么高兴,是什么好消息吗?”

她摆摆手:“好消息倒算不上,但却是罕见地很哪,你知道吗,昨儿在春城,大方国的公主在和亲路上逃啦!”

我心一跳,不知道她跟我说这个的意图为何,借着翻荷包的功夫低下头:“真的啊?公主还会逃跑?”

我的手有些抖了,胡奶奶还沉浸在得意中,没发现我的异样:“是啊,和亲的队伍不敢声张,估摸着那公主身娇体弱,能跑多远啊,肯定躲在哪个客栈,寻了官府,悄悄地查着呢,一般人谁知道这事啊。”

我已经镇静了下来,拿出铜板递给她,笑:“这公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非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她接过钱:“就是啊,不过听说那万盛国的王子啊生下来便面丑无比,估计这小公主啊,忍不了。”

此时包子铺已经上人了,胡奶奶开始招呼其他熟人,我询问了她菜市的规矩后便提着包子离开。

虽说容貌已改,穿着粗布麻裳,但走在街上,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