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我知道想要掩人耳目会十分艰难,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来得这么快。

跟着秦长璟回将军府的马车里,馨儿压低了声音问我:“公主,我们真的要跟他们走吗?”

我闭目养神:“我们现在没有选择。”

这秦长璟的行为实在令人纳罕,但即使我想破了脑袋,也未必能想到他的真正意图。

还不如省点力气,养精蓄锐。

将军府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秦长璟派来的侍女很特别。

她穿着普通侍女的服装,但行动间英姿飒爽,明显有武术功底。最特别的是,她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有明显的失望神色,随即便掩饰住了:“婢女金风,见过翎成公主。”

我心下诧异,因为白天出了些汗,有些难受,只略点了点头:“可以给我安排沐浴更衣吗?”

“好的。”

沐浴之后,神清气爽,另一个小丫鬟絮儿帮我穿了衣服,还要帮我束发。

我懒洋洋地倚在铜镜前:“简单就好,都这么晚了。”

小丫鬟边答应边偷偷拿眼打量我,赞叹道:“公主怕不是天仙下凡。”

我笑。

金风从外面进来:“公主,将军在等您吃饭。”

正好我束完了发,站起身:“好。”

她抬头看见我,眼睛一下子亮了:“公主,您,您刚刚是易容了吗?”

我不禁好笑:“你们云国的丫鬟都挺有意思。”

她激动地不行:“传闻翎成公主美若天仙,普天之下无人能比,今日一见,传闻果然是真。”

哪儿来的传闻?

我皱了眉头:“怕不是你们在哄我?”

絮儿激动地要跳起来:“怎么会!公主殿下的母妃当时就是我们云国的第一美人,后来公主出生,听说大方国举国庆祝了三天三夜,当时那盛况,云国人都与有荣焉呢。”

怎么可能。

我从小孤身,识尽人情冷暖,在宫中是最不讨喜的存在,怎会有如此谣言?

还是说,有人故意放出了这样的消息?

我压下了心头疑惑,笑笑:“带路吧。”

这秦长璟该是孤身驻扎在此地,离老远,我便看见了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亭中,旁边是一桌丰盛的饭菜,下人们皆站在亭外等候。

这种感觉并不太舒服,我犹豫了几分,想到14岁那年,教我念书的女先生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大忌,公主在成亲前要谨记,以免被人构陷。”

这,应该不算共处一室吧。

犹豫间,秦长璟已回过了头,他换了常服,看上去利落清爽,对我的容貌改变毫无反应,却嘲弄地勾起嘴角:“怎么,公主怕我下毒害你?”

我摇了摇头,走进了凉亭。

时间太晚,饿的劲过去了后反倒没了胃口,我夹了两筷之后便停下了。

他很快吃完,让下人收拾了碗筷和桌椅,抬腿走到了亭边的栏杆处,倚着栏杆,扭头看着我:“公主为何逃婚?”

我反问:“将军为何帮我?”

他轻笑:“是因为对方貌丑吗?”

我也笑了笑:“是因为对云国有利吗?”

他懒洋洋地坐下,往后一靠:“万盛国王子同你一样,年幼丧母,无人扶持,凭自己的力量走上了储君的位置,是个一等一的人物。公主仅因容貌便鲁莽出逃,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将军是为了劝我、促成大方国与万盛国的结盟?”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指节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木栏杆:“公主,你们大方国可不止你一位公主。”

我轻轻摇了摇头:“但只我一位不受宠的公主。”

他闲闲地说了一句:“如果你受宠,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心中一震。

秦长璟站了起来:“夜深了,公主早些休息,听闻万盛国王子已经到了云国,我想公主还是好好呆在这里,不要想出府的事了。”

我还在琢磨着他的那句话,如失了魂一般跟着下人回了房,上了床,却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天蒙蒙亮,我才发现泪水已经将枕头沾湿,一下子警醒过来,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如果他真的有保护你的心,当初又怎么会让母妃在冷宫惨死呢?

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一早,馨儿来为我梳妆时,惊讶地问我:“公主,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我没有在意:“没睡好。你打听出什么消息了吗?”

馨儿望望四周,确定房间里只有我们二人,才轻声说:“他们这些下人嘴巴好严,只问出了些皮毛,剩下的就不肯说了。”

“说来听听。”

“絮儿跟我说,将军府的人都是秦将军从望京的府里带来的,秦将军家世代为官,他父亲早逝,母亲虽然相貌平平,却是云国数一数二的才女,秦将军受父母影响,文武双全,是有名的青年才俊。”

我顿感失望:“合着就是把她主子夸了一通。”

馨儿也叹口气:“是啊,什么有用的都没说。”

“昨日她们为我梳妆时,说我母妃是云国第一美人,还说我出生之时,父皇非常欢喜,举国欢庆,你听说过吗?”

馨儿弱弱地回答:“公主,你出生时我还没出生呢,怎会知晓。”

也是。

馨儿为我梳好发髻,又忍不住问我:“公主,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啊,这秦将军留着我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我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眼睛果然有些肿,无奈叹息:“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至少现在看来,他没有害我之心。我们需要忍耐,待事情平息后,再做打算。”

“事情何时才能平息呢?”

我安抚她:“公主消失,至少得找上几个月吧。收好我们的金银细软,耐心等着就好。”

话虽如此,我心里并没有底。

晚饭时秦长璟告诉我,父皇对我逃婚一事怒不可遏,要求和亲部队找不到我便提头见他,现在春城整个城只许进不许出,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昨夜的辗转反侧,果真是我自作多情。父皇在意的,只是我这个女儿能不能带给他利益吧。

我自嘲:“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重要。”

他端着一碗汤喝得自在,喝完跟我说:“公主无须妄自菲薄,您这一夜间从春城走到泉城卖菜的绝妙想法,世上可没几个人能想得出。”

我不知此人究竟是习惯如此,还是十分讨厌我,总觉得他语带嘲讽。我转了话茬:“将军府人多口杂,怕不会泄露消息吧。”

他傲慢地瞥我一眼:“我这府中人口简单,都是从望京陪我过来的,天底下找不到另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

我笑笑:“那就好。”

谁知他刚说完没两日,不简单的人便来了将军府。